第83节
却见周青彦垂眸,所做出的动作再次惊呆余姣二十多年的所见所闻,他将她唇角溢,出的丝线一丝不漏地含干净,使那张纸白的脸都透出红晕。
“姣姣的水。”
余姣红着眼瞪他。
心底暗骂,流氓、无耻……恶心!
周青彦见她怒目圆瞪,憋得脸都红了,就知她肯定在心中骂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他抱起她在怀里,把她放到沙上,拿过毯子和遥控器放在她手边。
他说:“多亏姣姣的帮助,我方才记起更多的事情。”
余姣已经不想接他的话。
他自顾自地说:“比如,午饭由我来解决?”
……
周青彦不是为了讨好余姣故意说的,更不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匆匆学习,他的手法熟练,是惯常在家里做饭的姿态,找出余姣放在厨房的围裙,刚要系上,却听余姣说:“那是我姐姐的。”
周青彦便把围裙叠好,放在原处,只挽起袖角,回头嘱咐她:“姣姣去超市的时候,记得再买件围裙。”
余姣不甘不愿嗯了声。
厨房她在昨天晚上看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鸡蛋和速冻水饺,能做出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点外卖,她饿得肚子咕咕叫,用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美食。
只把周青彦的话当放屁。
当厨房有香气传来的时候,余姣没办法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抽动鼻子,仔细嗅着那股味道,眼睛开始往厨房瞥,终于坐不住,趿拉着拖鞋跑去厨房,扒着门边往里看,眼神质疑:“你做的什么?”
周青彦侧身回答:“冰箱里只找到鸡蛋,还有几根火腿肠,菜什么都没有,幸亏底下还有大米,只能做蛋炒饭,还要等一会儿,姣姣饿了?”
大米放在电热锅里蒸,他怕余姣饿得难受,就先抄了两颗鸡蛋,放入葱花,是很简单的炒鸡蛋,但他估计余姣连鸡蛋都没炒过,那些鸡蛋大概都被她用来放锅里煮,她很聪明,但就是懒。
周青彦把炒好的鸡蛋块放进碗里,递到余姣的面前:“垫垫肚子。”
余姣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忍不住赞叹道:“你真的会做饭,我还以为你是在撒谎呢。”
锅里的大米正好熟了,周青彦拔掉电源,将米盛出来,单独放进碗里,去切葱花和火腿肠。
“我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吗?”
余姣直接站在厨房,用筷子夹起鸡蛋放进嘴里,边吃边回答:“是啊,你事业成功、还被青城市的新闻频道报道过,家里肯定安排保姆啊、司机啊这些服务人员,哪能让您亲自动手。”
周青彦:“我不是生来就成功的。”
依稀记得生前的抱负和宏图,可是随着死而复生,那些生前的执念早已经随风消散,此刻,他最想要的、最放不开手的——
是余姣。
余姣默默吃饭,不敢再说话。
她想起周青彦死后发生的事情,雪崩消息传来的时候,模糊记得程禾叹息过他的家庭,父母仿佛早已去世?他的手,是很粗糙的,指肚和指跟都磨出厚厚的老茧,那不是埋头学习的读书人能够磨出来的,像她的手掌,只有握笔的位置有浅浅的茧面。
程禾的手比她要厉害些,但掌心是干净柔软的,抚摸她面部的时候像是温暖的春风抚过,如同他唇边的微笑,那双手是白玉似的白皙漂亮。
而周青彦,粗糙、冷硬。
打住、打住……不可以再想他。
他过去经历过什么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余姣收回思绪。
周青彦的蛋炒饭也已经做好。
他将足够余姣填饱肚子的饭量盛好,端放在餐桌:“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浇了蛋液和葱花炒出来的米饭,颗颗莹润像是饱满的玉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切成碎末的火腿肠混合在里面,余姣吃了口,唇齿含香,眼睛不自觉地弯起来,露出小猫舒服时的轻松愉悦的表情,短暂地忘记面前的人其实是鬼,毫不吝啬地给他夸赞:“很好吃……太好吃了,周青彦,你手艺很棒。”
周青彦捧着脸盯着她。
他手艺还能更棒。
但他没说出来。
怕吓到只有猫胆的余姣。
……
余姣饱餐一顿,自从姐姐出差,她再没有吃过家常饭,永远都是外卖外卖,程禾最近很忙,可怜余姣体贴他,加上工作后时间推不开,很少到程禾的公司,哪能想到他是忙到助理床上。
双手枕在脑后,余姣第一次对周青彦的出现产生感激的心情,要不是他的到来,估计她此刻正沉浸在被出轨后的悲伤绝望中,连诉说都找不到人。
想的多了,渐渐就睡过去。
楼下,有两人挽着手走来。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面色呈现趾高气昂的,仿佛救苦救难的高傲情绪。
“你没有做错,你的行为是正当应该的,他们感情出现危机,是她自己不自量力、非要缠着程哥不分手,程哥工作很忙,压力大,你帮他缓解怎么了?”
“要走的是她,要哭的也应该是她,你别伤心,邮件是我发的,这女人不知跟程哥说了什么,害他在外出差还要着急,这样不体贴的女人,早晚会被甩掉的。”
周青彦托腮望着楼下。
两个女人越走越近,渐渐走入被黑气包裹的范围。
第85章 水鬼8
程禾人缘好, 学生时期深得老师同学的信任和喜爱,进入社会,出色的外貌和温柔的性格成为他的加分项, 得到公司内部小姑娘的追捧, 他人也不避讳,有人当面和他搭讪,笑眯眯的, 还能和人打趣句眼光好,幽默风趣的姿态, 很容易和异性模糊边界。
时晚宁是周青彦死后招进公司的,因她在大学期间表现优异,且有多家杂志发表的经验,起初是公司的文案助理,后来管理人员见时晚宁细心周到, 便安排她到程禾身边当助理,那时候周青彦已经去世, 公司的事务全部压在程禾的身上,压力可想而知。
他五官俊秀,举止温柔。
时晚宁早已芳心暗许,可知他有女友,只能暗自垂泪,后来有机会在他手机屏幕见到两人的合照, 失落是有的, 但程禾微带甜蜜的抱怨, 在她听来像是被娇纵的小姑娘缠住不得脱身的可怜男人, 急需拯救,油然升起疼意, 是对程禾不得自由的心疼。
好姑娘那样多,凭什么程禾要被女友栓住?
加班到深夜,公司有伴侣的同事都能接到恋人关心的电话,或者一份爱心便当,可程禾什么都没有,连份热腾腾的家常饭都吃不到,只能在食堂吃口冷饭剩饭。
他的身体怎能吃得消?
关系的亲近是从时晚宁的主动开始的,她心疼程禾,安慰自己,是他女友不疼他,身为下属,给程禾准备爱心餐怎么了?
再到后来,每次出差程禾必定把她带在身边,西装的搭配、整理,宴会的女伴,都由她来负责,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时晚宁偶尔关心几句程禾的生活,也会得到男人的正面回应。
偶尔抱怨几句女友的不懂事。
在时晚宁听来异常刺耳。
那为什么不分手?
出差加班后的酒店,她端着睡前的热牛奶送到程禾的房中,程禾正跟女友打电话,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不知对面说什么,把他逗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时晚宁眼里的程禾,成熟、温柔,和她相处更像是游刃有余的猎手将猎物玩弄鼓掌。
而她甘心被压在抢下。
哪怕万劫不复……
那时候的程禾醉酒,晕乎乎不知道她是谁,把她推在床上吻好久,反应后露出歉疚的表情,时晚宁沉浸在爱人的怀抱中,没离开,勾住他继续索求,后来的发生顺其自然,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程禾也渐渐地由逃避转而放纵,时晚宁想,程禾早晚会意识到,只有她才是真爱。
被刘静扯着手腕朝着小区走,时晚宁隐隐觉得不安:“还是不去,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我知程总待我的心意就够,能令他开心,这就够了……”
刘静恨铁不成钢:“你何苦把自己看低?是那女人缠着程哥不放手,我和他是同学,大学时他是多耀眼的人,可谈恋爱后,却被她勾缠的学业落后,她根本就不知关心程哥,任由他加班后还要买水果零食哄她,哪里比得上你半分?”
“程哥他心软,和她几年的情分,肯定是不愿意把关系闹得太僵,她都做什么?全然不顾程哥在外加班身体劳累,还将儿女小事摆在台面,那封邮件她肯定跟程哥说了,说不定还添油加醋,否则程哥怎么连要谈成的项目都不管,急着要回来呢!”
时晚宁:“我心疼他。”
刘静扯着她手往楼道走,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她什么都帮不上程哥,只会拖后腿,早点分手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情我来说,保准让她乖乖地不再纠缠。”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周青彦的视线中,若有似无的黑气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遮满整栋楼,黑气无孔不入,挟着阴戾的冷风,空气都因此降了好几度,他的手指屈起,在露台的大理石板敲击两下。
“两个。”
神情晦暗难辨,只那双幽深的黑眼珠再沉几度,仿佛冬日屋檐下挂着的冰锥,寒凉、尖锐。
他捧在心尖的人。
被程禾抢走,不知珍惜、肆意糟践。
脸色沉沉,慢慢又放晴,无声地笑起来。
……
余姣是被敲门声吵起来的。
开门,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个是程禾大学四年的同学刘静,另一个余姣在邮箱里见过。
她下意识将门关上。
刘静大步上前,挡住门板:“不欢迎我来吗?”
她不管余姣是怎样的态度,扯着时晚宁的手臂,两人进入余姣的家中。
余姣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再说,她跟程禾交往的时候便很害怕刘静,刘静是典型的女强人性格,事事争第一,很瞧不上余姣,余姣这人也懦弱,谁讨厌她从来不觉得是对方的毛病,只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可是现在不同。
余姣捏着手,咬着唇,企图把赶走两人的希望寄予到周青彦的身上,可怎么都没发现周青彦的身影,她恨得在心里直骂他,鼓足勇气,拿出房间主人的气势:“刘静,你带她来是什么意思?这里是我家,请你们出去。”
就算生气,也是用“请”。
这样的绵软的语气怎么指望赶人走?和人争执从来不是看谁有理,气势强、嗓门大的那方占据主导地位,余姣畏缩的姿态在时晚宁看来,心底的愧疚再减几分,渐渐地竟也生出理所当然的想法:看啊,我没有做错,明明就是她自己抓不住男人。
余姣的好脾气没有得到对方的理解,对方反而趾高气昂,像是恶婆婆扯着看中的小媳妇来正房面前耀武扬威,眼神、面容、语气,透露出浓浓的不满和打压。
刘静几乎是指着余姣的脑门说:“你知道程禾最近为了公司忙成什么样子吗?周青彦去世,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熬的人都瘦一圈,还要忙着公司的事情,你身为他女友有关心他半句吗?你只知道催着他结婚结婚,给他增加压力,把人都累病了,他躺在医院,是时晚宁照顾他,陪他输液、陪他工作,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你真的很失败。”
“你除了从程禾身上索取你想得到的,你为他做过什么事情?”
时晚宁渐渐挺起脊背,目光谴责:“……余小姐,你或许看到邮件的信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程总在一起,是把他拖累,他有工作要忙,还要照顾你的日常生活,最简单的小事做不好,煮饭很简单,只要你有心,怎么舍得熬夜工作的他饿肚子、吃冷饭?”
她叹息:“虽然我不想说的很难听,但在外人看来,你对程总,和累赘没什么区别。”
余姣咬住唇,想问句是他那样说的吗,可再想想,这句话无济于事,就算不是他说的又怎样,他还是和别人发生关系,在两人决定要结婚的时候,甚至连两人的订婚宴都缺席,他说是公司出现问题,现在看来,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