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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郑前辈说后续之事有我一人足矣,他不打算参与了,说是要去研究一下我的方子。”经过云曦一番解释,晁钟才知晓自己误会了郑伯。
    “啥方子?”
    能让郑伯这厮瞥下案子兀自去研究的方子,必然不普通。
    云曦挠了挠脸颊:“一个能让焦黑的尸首快速脱痂、露出皮肉的药方子?”
    晁钟:“……”他就多余这一问。
    “自取其辱。”安郡王轻哼一声,用上好的折扇戳了戳晁钟的肩膀:“行了,别愣着了,办案去吧!”
    说完,安郡王果断提衣摆开溜。
    后面的事他可不管了。
    晁钟瞟了陆青帆一眼,“论验尸断案,陆侍郎才是行家,本官就不在旁边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也跟安郡王前后脚溜了……只不过一人往都察院外去,一人进了都察院后门。
    等于植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察院的文书先生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他一个大理寺的。
    “下官也……”
    于植推诿的话还没说出口,陆青帆便主动道:“本官要看看案发地,有劳于大人带路。”
    拒绝的话噎在喉咙里,于植只觉憋屈。
    又一次的,憋屈。
    马车上,陆青帆毫不避讳于植和青果还在,主动握住云曦的手,便主动问起那江南八学子的情况。
    他专注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云曦,那粗粝的大掌却一直悄然摩擦着少女的手背,暗搓搓又阴阳怪气地讥讽着直面二人的于植。
    于植:“……”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被陆青帆这般报复,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毁灭吧这马车。
    “八名死者,三名死于烧伤、五名死于窒息身亡,引起火灾之物如于大人所言,是制作烟花最为重要的红磷和硫粉。”
    有人故意在屋内放置了足量的红磷、硫粉,不知怎得突然就引燃了那些物件,引发浓郁火灾后,好死不死地就烧死了这八人。
    “其中三名死者当是在途中水土不服导致痢疾,腹泻不止,饮食颇清淡;另外五人有三人暑热低烧、两人生了风热之症。”
    八人身子皆有不适,才是他们并未直接请愿入宫的直接原因。
    “原来如此。”陆青帆颔首,“这一停歇休养,便给了凶犯钻空子的机会。”
    第184章 直觉惊人
    一场爆炸案,死了八个人、却无一人是因爆炸直接被炸死的,当真是极大的讽刺。
    云曦继续道:“发生爆炸当只是一瞬间的事,被爆炸后火光直接吞没的三人离爆炸源更近、另外五人离得更远。”
    故而,说他们是被爆炸所杀,倒不如说是被爆炸后引燃的房间内活活烧闷至死。
    于植之所以觉得案发地古怪,也盖因如此。
    “于大人年轻有为、断案经验颇丰富。”陆青帆颔首,第一次对于植说出真心赞赏之言。
    “愧不敢当。”于植还是更习惯陆青帆阴阳怪气些,这般蓦然夸奖、属实让人别扭。
    尸首的情况云曦已然说了个大概,其他细节真相,还需亲自眼看案发地,才能有所推论判断。
    距离汇丰客栈还有些距离,陆青帆简单地说起了在北莽的经历和与拓跋禄会面。
    “拓跋禄殿下的行事倒是同八皇子拓跋靖截然不同。”听完后,云曦思索片刻道:“更直接大胆。”
    “大明有北莽的探子,他对我们的行事轨迹了如指掌。”陆青帆沉声道:“若非拓跋禄还想跟大明通商、索得铁器,只怕后续事态才麻烦。”
    “铁器卖了?”云曦一怔,问道。
    “卖了。”
    陆青帆临出发前接到锦衣卫都指挥副使送来的密诏,圣上命陆青帆抵达北莽后,将这批铁器以比此前高三成的价卖给拓跋禄。
    “拓跋禄同意了?”云曦反问。
    “嗯。”陆青帆怀疑,拓跋禄准备在北莽造反了。
    拓跋靖死了,易铎是唯一知晓他暗地勾结大明行事之人。
    心照不宣的窗户纸被当今圣上戳破,北莽不乱也得乱。
    “这三成利,倒像是当今圣上收的保密银子。”云曦喃喃地道。
    说完她才惊觉身畔还有个于大人,正欲找补,于植亦补了一句:“那就是保密银子。起码在北莽起乱的时候,皇上不会主动向北莽摄政王提及此事。”
    至于后面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当今圣上必然是看哪边的好处多,就将筹码加注到胜方了。
    于植说完就接收到陆青帆冷淡凌厉的眼神,俊颜瞬间涨得通红,再不插话了。
    云曦却放心下来。
    不错不错,于大人是自己人!
    汇丰客栈发生了爆炸着火,从昨日至今都不曾再着人入住,案发地也由顺天府和其后赶来的都察院和大理寺差役们保护得极佳。
    “荀府尹是个怕事的,经验确老道。”
    于植接手时,案发地周围都被保护得极好、那些久住的学子们也被挪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家客栈,方便大理寺和刑部拆问一二。
    店家才是最最头疼的,他们一个屋子爆炸着火,却惹得半个客栈都被烧透、连带隔壁的邻居都得重新修葺砖瓦,真真是一笔不小的银钱。
    云曦一行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看到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靠在客栈旁嗑瓜子,一地的瓜子花生皮昭示了他在此处蹲守许久了。
    小青果骤然看到那中年大叔的战斗力,不禁喃喃道:“大叔口条不错。”
    嗑瓜子嗑得好快!连旁边差役一直偷偷看他都没察觉。
    云曦无奈道:“只怕是心中忧虑过甚,顾不得旁的了。”
    “云姑娘所言甚是,此人……”
    “此人便是汇丰客栈的掌柜,薛继仁。”陆青帆先于植一步告知云曦,随即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栈,临去前还不忘让云曦跟上。
    云曦一脸古怪地小声道:“大人今儿怎么怪怪的?”
    “害,小姐是没闻到那飘香的醋味啊?”青果也小声嘟哝了一句。
    “什么醋味?”云曦迟钝地反问了一句。
    于植忙不迭出声m.l.z.l.打断:“云仵作当心脚下,那日不少人都以为是普通走水,来回扑火数次,客栈内都乱得很。”
    说完,他再不敢跟云曦单独相处了,兀自走到前面为二人引路。
    太尴尬了,可别提了吧求求了!
    陆青帆来到被烧得灰黑的案发地,一股浓郁的硫粉味道仍旧弥漫在各处。
    云曦则细致地开始东摸摸、西看看,嗅着秀气的鼻尖四处寻找,最终目光停在一处最为古怪的角落:那墙根处的黑色斑点呈放射状四散、最底处却还能稀奇看到墙皮的正常颜色。
    此刻,陆青帆的注意力也被那古怪的墙根儿吸引了。
    这次于植学聪明了,高低闭上嘴,坚决不再介入二人的默契寻踪。
    “这是放置烟花的地方。”
    陆青帆上前两步,手抹了一把在指尖捻开,淡淡地道:“红磷和硫粉的比例都不对。冷海,去工部找个擅长调制火药比例的匠人来。”
    “是。”房檐上,冷海倒吊着现了个身就跑,临去前还不忘冲云曦挥了挥手。
    云曦眉眼弯弯,算是打了招呼。
    陆青帆冷眼一瞟,注意力重新放在案发地上。
    于植心下暗自感慨陆侍郎博学得紧,竟然连火药的配比都心知肚明。
    云曦沿着爆炸所在一点点地挪到旁边,逐渐观察着周遭陈设、在漆黑乱套的案发地查探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云曦站起来反问道:“敢问于大人,江南学子若想入宫面圣陈情,是否要准备请愿折子或者陈情书一类的物件?”
    于植看了一眼陆青帆,见他已然跃上房梁查探、并无阻止之意,这才耐心地道:“依照我朝律法,当是有的。只是……江南学子的情况特殊、又牵涉大案,只怕礼部和吏部都未必愿意为江南学子陈情。”
    最后,这份陈情折子或者是请愿书,还是会落在都察院手中。
    都察院本就有督查百官之责,江南学子受十年前“江南学政贪腐案”牵连,十数年不曾入仕,真若想陈情、得圣上解封口谕,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起码……就上半年大调之前、三年科举毕后的几次朝议上,皇上对江南学子重新入仕之事都只字未提。
    “江南学子眼见七月将过,再不得圣上谕旨、只怕又要等一年,这才选择急急上京,寻找门路面圣吧?”
    云曦叹了口气,可想要得见天颜哪里就那般容易呢?
    灵动的清眸皆是忧虑,秀丽的小脸愁云未散,她望着这不大的房子却挤着八个人,便知他们顶着病躯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
    “如此一来,准备烟花之事倒有些说得通了。”陆青帆从房檐上而下,淡淡地道:“因为得了门路、有了希望,他们购置烟花是为了庆祝的。”
    于植赞同颔首。
    可惜,这一场静默十年得来的烟花盛宴庆祝还不曾落下,便以惨烈血腥的方式带走了他们的性命。
    八人身死之时,不知眼前可曾浮现江南学子重入官场的愿景?
    “太残忍了。”青果愤愤地道:“凶犯竟然利用心愿的诱饵夹带杀机,委实过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怔。
    陆青帆眸光一紧,立刻转身往客栈外走去。
    于植指了指陆青帆、又回头去看重新投入勘探现场的云曦,他、他到底跟谁啊?!
    最后,于植还是选择了跟陆青帆去瞧瞧。
    陆青帆蹲在角边,同汇丰客栈的掌柜薛继仁正在叙话。
    于植赶到的时候,只听到掌柜的口中道:“……是个什么工部的官员,他们都称什么‘平大人’?”
    陆青帆起身正好瞧见赶来的于植,认真地道:“于大人来得正好,还请你即刻调阅工部中名讳带‘平’字的官员,一一筛查过才好。”
    青果虽然是个小丫鬟,直觉力却非常惊人,一下子便捕捉到了案件的中心。
    凶犯故意骗取江南学子的信任,言其为得见圣颜铺好了路、诱买烟花以备庆祝,最终……
    “砰!”
    八人骤死,请愿之心亦如坠入浩瀚天际的烟花,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