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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仔细检查屋内墙体,将风化的墙洞补好,坡屋顶加铺木板,每个房间多出一个阁楼,起到保温层的效果。
    再在卧室南面开门。
    这个过程有点复杂,因为夯土砖时间长久之后有些风化,承重能力下降。如果不是陶南风艺高人胆大,谁也不敢在土砖墙上再开孔洞。
    工人也很紧张:“这墙我们只敢补,不敢挖。”
    要说挖洞,那可是陶南风的长项!
    好久没有试过这个工作,陶南风让工人们离开,她拿着铁钎与铁锤,亲自上阵。
    胳膊间热流涌动,铁钎抵住墙身、铁锤狠狠敲下。
    “轰!轰!轰!”三锤子下去,墙上豁然出现一个门洞。再将事先做好的门框安装进去,门便做好了。
    陶守信下完课过来察看施工进展,正看到眼前这一幕。
    烟尘散去,陶南风站在檐廊之下,矫然若仙。
    陶守信亲眼目睹了女儿“陶三锤”的来历,拿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半天才说了一句:“三锤子,好本事。”
    施工工人一边校正门框,一边啧啧称奇。
    “陶南风你这本事,比我们村最牛的泥瓦匠还高明!”
    “就没见过哪个工人能三锤子砸出一扇门的。”
    “你要是到我们施工队,肯定是大师傅!”
    说完,六个工人都笑了起来。陶南风可是江城建筑大学的学生,听说还是基建科科长,哪里会到施工队当大师傅?
    陶南风拆下南面窗框,重新修正墙洞,做成门连窗的形式。
    这个活计,陶南风越干越起劲,一边挥舞着手中铁锤,一边哼起歌来。
    工人们听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大声道:“大学生,求求你别唱了,调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另一个一边糊墙洞一边喊:“老六,你来表演一个!”
    被唤作老六的腼腆一笑,咳嗽两声,亮开了嗓子。
    “你看那蓝天下 雄鹰在展翅飞翔
    你看那脚手架上 浴满了金色的阳光
    我们是光荣的建筑工人赤胆忠心为人民
    为祖国建设社会主义不辞劳苦奔走四方”
    歌声越来越响亮,引来众人的合唱。
    陶南风听得双眼亮晶晶,嘴角上扬。她虽唱歌跑调,但却有一颗欣赏的心。《青年鲁班》这部电影她看过,她也想和电影里的李三辈一样,努力工作、不断创新,成为新一代的青年鲁班。
    陶守信则被眼前这一群在工地快乐工作的年青人感染,不由自主地跟着哼起了曲调。
    陶南风瞪大了眼睛:咦?原来我五音不全是遗传自父亲!
    陶守信那唱的是歌吗?完全就是信马由缰,早就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迎上女儿不敢置信的目光,陶守信不好意思地停下来。陶南风哈哈一笑,挽着父亲的胳膊:“爸,我们一起唱!”
    优美的歌声里,多了两道忽高忽低的声线。
    作者有话说:
    文中歌曲是1964老电影《青年鲁班》中的插曲《建筑工人之歌》
    第97章 嫁妆
    六月, 榴花开遍透帘明。
    花坛里鲜花盛开,校园里裙摆飞扬。
    向北在江城停留了十几天,安排完买房、施工队事宜之后便回农场。
    院后村的屋子陶南风亲力亲为, 成就感十足。先前陶守信还心疼女儿每天在建筑工地上搞得灰头土脸, 后来见她兴致盎然,半点不觉得辛苦,便也由着她。
    这一天陶南风回到家,陶守信看她手、脸都是泥灰,便打了盆热水过来, 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两地分居,就是这点不好, 房子翻修这样的事情一点忙都帮不上。”
    陶南风从毛巾架上取下毛巾, 和手一起浸在脸盆里,扑哧一笑。
    “爸,我喜欢这种自己做主的感觉呢, 向北就算在家, 基建这一块也得我说了算。”
    她看一眼父亲:“爸, 咱还得买家具呢, 什么时候我俩一起去逛逛信托商店, 买点旧物回来?”
    江城的信托商店由民国时期最大的典当行改造而成, 买、卖旧物。此前破四旧, 信托商店收上来不少古珍玩物, 床、衣柜、桌椅板凳、字画、瓶瓶罐罐……什么都有。
    只是老百姓没有钱, 谁舍得花钱买这些旧东西?因此信托商店平时冷冷清清, 没什么人逛。
    陶南风考研的前几天, 报纸上《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文章发表。禁锢人们思想的那些条条框框渐渐被打破, 信托商店现在也热闹了许多。
    因为以前家里被小将们抄过一回家, 陶守信有些谨慎。
    他悄声问女儿:“信托商店那里倒是有不少好木料,黄花梨、紫檀、红木……只是咱们买这些会不会太打眼?”
    陶南风道:“爸,你忘记我做过的梦了?今年开始,全面解放思想,未来这些古旧物件会越来越值钱呢。趁着现在我们手上有钱,不如先到信托商店看看。”
    陶守信心中豁然开朗,感觉一直压在胸口的那块巨石被挪开,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对!咱们现在不怕花钱。走,现在就去。”
    江城市信托商店店面很大,摆放着不少桌椅板凳。因为店面大,层高便略显得有些低,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同志,请问要买些什么?”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迎上来。
    陶南风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床、衣柜这样的大件,便问:“请问有好木料的床吗?”
    店员上下打量着陶守信与陶南风,似乎在评估他们是不是真正的买家。
    陶守信戴眼镜,外形儒雅,穿的是件棉麻衬衫;陶南风肤白貌美、长得倒是挺漂亮,只是最近跑工地,穿的是旧衫。
    一看就是没有钱的臭老九。店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床倒是有,只是……价格很贵,你们买得起吗?”
    店员的态度让陶南风有些不愉快,买个东西还要被评估,这种感觉令人心头不爽。
    陶守信板起脸,沉声道:“买得起!”父女俩这回可是取了五百块钱放在身上,什么家具买不起?
    店员不耐烦地说:“床和大衣柜都在仓库,没拿出来。一张百子千孙拔步床,黄花梨的,床榻板、床柜都在,卖一百块,你们有吗?”
    说实话,虽说黄花梨是好木料,但卖一百真是贵了。
    78年还是计划经济,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年青人结婚置办家具,双人实木床、大衣柜、桌椅配齐也才二十几块钱,谁舍得花一百块钱买张旧床?
    陶南风说:“我们要看到实物,才能决定买不买。”
    店员白了她一眼:“仓库在后头,我还得找领导拿钥匙,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钱买。别折腾得我跑来跑去,你们却挑三拣四地不买。穷鬼!”
    “你!”陶守信在学校里好歹也是大教授,学生见到他都十分尊敬,哪知道会在这里被一个售货员嘲讽,心里真不是滋味。
    店员根本不相信这两人能够买得起一张拔步床。
    这张床放在店里好多年,看的人不少,却一直无人问津,没别的,实在是要价太高。
    当时抄家的小将们将床抬过来的时候,商店的人都惊呆了。
    占房半间,床中床、罩中罩,架子床前面设浅廊,雕工精美、保养完好,这要是在古代,光是工时就得耗费三、五年时光,价值昂贵。
    可这是封建时代的旧物,属于破四旧的对象,谁敢买呀?
    商店领导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定价一百块,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放在店里落灰吧。”
    现在工农兵吃香,知识分子地位低。
    店员心里想,摆了这么多年都没卖出去的东西,这两人哪里买得起?因此她态度倨傲,有心要把这两人吓走,免得浪费她的时间。
    陶守信受不得这样的气,转身想走,却被陶南风拉住。
    陶南风看着店员微微一笑:“如果我看得上,肯定买。”
    店员撇了撇嘴:“谁知道你买不买得起?”
    陶南风的笑容愈发深刻,眼中却带着一丝冷意:“如果我买得起呢?”
    店员干笑两声:“买得起,全场我给你打九折!”
    陶南风截住她的话:“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店员“切”了一声,“要是你买不起呢?”
    陶南风道:“我在这里帮你干一天活。”
    店员哈哈一乐,看着陶南风说:“你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要是你在这里帮我干活,说不定还真能多卖出几件。”
    陶南风挑了挑眉:“九折,别忘了。”
    得,陶南风现在打赌都打出经验来了。
    没办法,陶守信只得陪着女儿来到仓库,一眼看到那张拔步床,他的眼睛便有些湿润。
    这床和当年老家结婚时徐喜琴陪嫁的婚床,很像。
    虽然蒙尘多年,但气势恢宏。
    床架、床高均有两米出头,床体安放在一个木制平台之上,向前推出两尺,形成一个小小回廊,回廊中间置一床榻,两侧可以放小桌凳、梳妆台、灯盏。
    黄花梨木颜色金黄,纹路清晰美观,触手顺滑,温润如玉。
    陶守信缓缓走上踏步,用手掌轻轻抹去床架上的灰尘,细细打量着床内的小抽屉,每个屉面都雕刻着镶嵌贝壳的图画,有喜鹊登梅、牡丹富贵、百子戏春……
    这是古董,早清时代出品。
    别说一百块,陶守信觉得五百块都值!
    陶守信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这床,我买。”
    陶南风虽然没有见过母亲的嫁妆床,但也很喜欢,毫不犹豫地看着店员:“开票,记得九折。”
    店员呆呆看着陶南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陶守信来了兴趣,在仓库里四处搜寻,拖出来一张梳妆台、一个大衣柜、两个杌凳、一个坐墩、两件花架。
    “这是一套的,我们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