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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父亲闲下来的时候,会带着陶南风一起绘图、看现场,建筑方面的知识一半来自父亲口授、一半来自父亲书房里的专业书箱。
    父亲那张瘦削的脸浮现脑海,陶南风摇摇头不敢继续再想,慢慢朝萧爱云走过去。身体刚刚挨到石头边沿,清凉感传来。
    萧爱云凑近陶南风耳边,嘻嘻笑道:“这石头好凉快,你快来坐着休息一下。”
    陶南风整理了一下衣裳,斜斜坐下,左手轻轻一撑——
    轰!石头顺着掌根裂成两半。
    “啊——”地一声惊呼,萧爱云从石头上滚落在地,茫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陶南风。
    陶南风左手刚撑下去,指尖一股热流涌出,石头裂开,整个人顺着惯性摔了出去。
    她根本感觉不到痛,心慌意乱爬起来,左手撑住路边一棵矮小壮实的苦楝树。
    喀嚓!苦楝树断成两截,碗口大的截口平整光滑。
    若不是这一次她终于反应过来稳住身形,整个人恐怕就得顺着山坡滚下去。
    陶南风呆呆地看向自己缠着纱巾的左手:裂石、断树,这是什么力量!刚才那股热流,到底是什么?
    萧爱云从地上爬起,跑到陶南风身旁,辫子沾了草叶也没有注意,声音里带着丝惶恐:“陶南风,你怎么了?刚才是怎么了?”
    修路队的队友被这边的响动吸引,停下手中工作,都围拢过来。有的察看石头,有的端详断木,不由得啧啧称奇。
    “石头裂口光整,倒像是斧头平切下来。”
    “如果是拉力,切口应该是45度角斜线向下。看这断口,分明是极大的剪力造成。”
    “苦楝树虽然木质松散,但这棵树有碗口粗细,想要一掌推断成年人都做不到。”
    “还是水平切面,依旧是剪力。”
    修路队里有位道路桥梁专业出身的工程师,名叫杨先勇,经常在队里讲些力学知识,以至于大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句句不离力学。
    讨论完毕,所有人都看向陶南风,目光中满是好奇。
    戴白色安全帽的杨先勇工程师年约四十,个子不高,看着慈眉善目,温和地问她:“这是你弄的?”
    “我不知道。”陶南风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掌劈山石,拳断大树。
    早上起来发现力气变大,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难道是因为那个梦?
    明明什么也没有说,但肌肤莹润、容颜秀美的陶南风站在那里就像一副画,令人心生怜惜。
    “怎么可能是她干的?这块石头恐怕早就裂开了。”
    “苦楝树烂了芯子,不经撞。”
    “这姑娘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听到众人的议论,陶南风左手微动,手背牙印处灼热感渐渐浓烈。
    就像是一个水库,连日暴雨之后积蓄了满满一池水,再不宣泄就会喷涌而出,她的身体里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急欲宣泄出来。
    陶南风后退半步,小腿正撞上倒在路边的半截石头。
    “啊——”随着众人的惊呼声,这块重约千斤的石头,竟然因为陶南风的轻轻一碰,掉落山崖。
    咕……咚咚咚!
    巨大山石滚落至谷底,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咕咚——
    集体咽口水的声音。
    我的妈呀,劈开石头、撞断苦楝树……真是这姑娘干的!
    山风吹过,拂起陶南风额前刘海,露出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明亮似星的大眼睛。
    谁能想到,软绵绵的漂亮妹子会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力士?
    第3章 茅草房
    反差太大,众人一阵默然。
    刚才嫌弃陶南风娇嘀嘀的毛副队长名叫毛鹏,一见她力气大立马变了态度,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还说这姑娘是朵富贵花、不是个干活的人。他咧嘴一笑,捅了捅向北:“力气大好啊,力气大就能干活,给十个工分不亏。”
    队友们兴奋地探头探脑,想要接近陶南风,却被向北用目光制止。
    “力气这么大,来修路队就对了。”向北大踏步走到陶南风面前,递过手中铁铲。
    向北的行动代表着接纳,修路队的队员们全都欢呼起来。这些汉子都是爽直的性子,没人追问陶南风为什么力气这么大,更没人质疑她的身份与来历。
    “陶知青,你是好样的!”
    “欢迎加入我们修路队。”
    “修路队就需要你这样有文化、力气大的年青人。”
    陶南风接过铁铲,一颗急速跳动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再一次道谢:“谢谢。”
    向北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动着脸上的伤疤,扭曲而狰狞,原本英武俊朗的面容看着有些骇人。
    萧爱云看到他脸上的伤疤,心中暗自嘀咕:您还不如不要笑,笑起来太吓人了。不由自主地移动身体,悄悄躲在陶南风身后。
    毛鹏大手一挥:“开工喽~”
    “哦……”修路队的队员迅速散开,捡起刚刚放下的测量仪器,开始在杨工的指挥下继续进行测绘工作。只是,在工作之余他们依然会时不时偷瞄一下陶南风的动静。
    咔嚓、咔嚓——
    不到半小时,卡在山体之中的另外半截大山石被陶南风铲断,众人发力一齐推下山去。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众人望向陶南风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山风送来阵阵清凉,众人欢喜的眼神带着灼热,一冷一热之中,陶南风胸中憋闷涤荡一空,嘴角一弯,眉眼带笑,似春光明媚。
    被肯定、被接纳,能够和大家一起劳动,终于迈出适应农场生活的第一步。
    真正参与到修路队的劳动之后,陶南风才体会到野外作业的艰辛。哪怕有草帽遮挡,但太阳烤得后背生疼,露出的肌肤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地面的泥土蒸腾出阵阵热气,熏得眼睛痛。
    长时间的重复性体力劳动,肌肉渐渐酸痛,胳膊抬起的速度越来越慢,腿在一步一步艰难向前迈进。喉咙口在冒烟、肚子饿得咕咕叫,缠着纱巾的手掌中忽然有一股热流涌出,迅速流遍四肢,舒缓着身体的不适。
    陶南风直起腰,若有所思地看向左手,热流源自那个乌黑的牙印中,这难道就是梦中末世所说的异能?
    “泼喇喇……”
    南面山坡密密的草丛里飞出一只野鸡,长长的尾羽闪着五彩光芒,在阳光下幻化出美丽的色彩。
    “哦!哦!哦!”修路队的队员们发出一阵欢叫,放下手中仪器,猫着腰往山坡上窜,笑着闹着抓野鸡。
    “快快快!这么肥一只野鸡,煮了一定好吃。”
    “你们从那边,我从这里上去。”
    “抄家伙、抄家伙!”
    “……”
    陶南风直起腰,看着眼前飞舞的野鸡,刹那间所有艰苦被甩到脑后,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一句话。
    ——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当年读到这句形容宫室壮美的诗句时不懂,为什么要将宫殿飞檐比作野鸡展翅高飞。现在真实看到,陶南风方才恍然大悟。
    野鸡的羽毛美极艳极,实在漂亮,那弯起的弧线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感,用它来形容宏伟宫殿,再贴切不过。
    修路队的男子齐上阵,眼看得野鸡被一群人追得满山飞,空中却响起一阵清啸鹰鸣。
    “呼!”一阵强烈的风刮来。
    向北大吼一声:“趴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伏下身。一只巨大的老鹰俯冲而下,利爪一把抓住野鸡,腾空而起。
    惊空遏云,转瞬消失不见。
    老鹰飞走,底下人一起跺脚,臭骂这只抢口粮的家伙。
    “可恶,眼看着就要让捉住,今晚可以改善生活,却被这个不讲武德的大家伙半路劫了道。”
    “完了,鸡飞蛋打……”
    “蛋?”
    众人眼睛一亮,叫道:“快快快,找野鸡窝。”大家忽啦啦散开,在草丛里搜寻着野鸡窝。
    “这里,这里!”
    “一、二、三……运气真好,这一窝有十二个蛋!”
    “拿顶草帽来,装野鸡蛋。”
    陶南风听到他们在山坡上喊,眼中也有了雀跃之光。城市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野鸡、老鹰、野鸡蛋……这半天的时光丰富得令她目不暇接。
    到了午休时间,头顶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修路队队员们躲在阴凉处,席地而坐,掀开盖在竹筐上的蓝布。
    整整齐齐十几个铝制方形饭盒,揭开盖子,阵阵饭菜香味袭入鼻端,陶南风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
    ——这应该是修路队队员一大早准备好的午饭,野外作业中午不方便返家,便带饭来修路。现在食物匮乏,米、油、菜都有定数,自己今天刚刚加入修路队什么都没有准备,看来只有饿肚子了。
    “哇!今天有藠头炒鸡蛋。”
    “红薯饭,真香。”
    “向婶做的炒椒酱最下饭,炒茄子真是美味。”
    从江城出发到现在,足有四天时间没有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听到修路队队员们的对话,陶南风垂下眼帘,默默在一旁坐下。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大手、一个饭盒。
    陶南风一抬头,正对上向北的脸。
    向北弯腰将饭盒放在她面前:“你和萧知青合吃一份。”说罢转身离开,与其他修路队队员们一起匀着吃午饭。
    一大早起床,只吃了一块从家里带来的鸡蛋糕、喝了一杯山泉水,肚子里早就饿得咕咕叫,陶南风和萧爱云一起捧着饭盒,用饭勺舀起一大勺米饭放进嘴里。
    唔……香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