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不过好在明匪玉应该不知道情侣装的意思,所以只要他不提,就不会尴尬。
谢知归面不改色走下了木梯,来到明匪玉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打趣道:“穿给我看的?”
本想试试逗下他,却不料明匪玉勾起一抹淡笑,回他:“是。”
“……欸?”
还真是穿给我看的。
明匪玉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银制长生锁,把发呆的谢知归拉近了点,亲手给他戴上。
谢知归低头看了看脖颈上的小玩样,疑惑问:“给我的?”
明匪玉:“嗯。”
谢知归抚摸着上面瑰丽又复杂的花纹,想来制作它的过程耗费了不少的心力,连最下面坠着的三个小拇指盖大小的铃铛上都刻上了清晰的白鹤祥云纹。
他翻到长生锁背面,发现上面刻了好像是文字,但他不认得。
“这是你们的文字还是图腾?”
明匪玉看着他,说:“是你的名字,谢知归。”
谢知归又看向他手背上的图案,好像是一样的。
长生锁……谢知归……原来刻的是他的名字。
该说不说,谢知归感到一股细小的暖流涌入了心里,指腹缓慢划过上面的刻痕,银器并不凉,因为被明匪玉一直贴身放着,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捂热了。
他忽然想到以前家里也有一个。
不过那是他姐姐谢清元的,他没有,对一个注定活不过二十二的孩子,父母放弃了给他打长命锁,就凭一个锁,终究留不住他的命,还不如算了,以免以后睹物思人。
而他小时候不懂这些,长大了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要小孩子才有的东西。
谢知归暗暗感叹,这东西看着小,可摸起来却是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谢清元那个,是否也这么重。
“为什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明匪玉目光始终在他脸上,虽然没看到他展颜一笑,但知道他是开心的。
“你不是想要长生吗。”
谢知归反问:“所以你就送我长生锁?”
“对,”明匪玉说:“寨里一旦有孩子出生,所有人都会从家里拿出一点银器交给孩子父母,熔在一起制成一把长命锁,期望这个孩子能够健康喜乐。”
谢知归小声嘟囔了句,“可我又不是孩子。”
“是很久之前就为你准备好的。”
恰好此时掀起了大风,明匪玉声音又不大,类似呓语,谢知归没听太清,“什么?”
明匪玉抱住他交换了位置,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风沙,而谢知归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没有反抗推拒,像只终于养熟了小野猫,知道怎么窝主人怀里找安全感了。
等风声过去了,明匪玉低头看着怀里乖顺的情人,眼睛忽地热了,冰霜破裂涌现无尽柔情,要是谢知归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你刚说什么来着?”
“我刚说,我希望你也能够长寿安康,平安喜乐。”
谢知归心口仿佛被人钝击了一下,酸疼难言。
“……长生。”他默念着这两个沉重的字,突然用力推开了明匪玉的怀抱。
明匪玉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谢知归什么都不说,又拿起长生锁看。
他能平静地接受死亡,并不代表他对长生没有渴望,只是它们太重了,他无力负担。
明匪玉送他这个本意是好的,想哄情人开心,但可惜,他用不上了,也可惜,明匪玉送错人了。
或许等他死后,明匪玉会喜欢上其他人,同样会送那个人一个长命锁。
长生锁,锁长生……
谢知归笑的很淡,不易察觉,垂眸拨弄着三颗铃铛——叮当,叮当当。
“难道有了这个锁,我就真能长命百岁了吗?”
“你想要,自然能。”
“什么意思?”谢知归抬头看向他。
明匪玉握起了他的手,可能是疾病的原因,手心很凉。
“先跟我去个地方吧。”
明匪玉要带他去的地方是寨子后面的祠堂,需要穿过整个寨子。
因此,他们手牵手还穿了情侣装的样子被全寨人看到了。
小孩子围着他们欢闹起哄,大人们不说话,看到明匪玉的挽了头发、换了衣服、手背上朱砂画名,脸上露出诧异古怪的神情。
有个怪老头更是看了眼谢知归脖子上挂的长生锁,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明匪玉淡定如常。
但谢知归做不到,全程埋着头,铃铛响一声,他的脸上就热一分。
回来后,他们发生的事没和任何人说过,但这些寨民怎么好像都知道了的样子?
强烈的羞耻感冲击着谢知归的忍耐度,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大,他不得已偷偷扯了扯明匪玉。
明匪玉低头看他:“怎么了?”
他面露难色,踮起脚小声说:“能不能走快点。”
明匪玉停下,冰冷眼神扫过那些孩子,孩子们瞬间噤声,他又脱下外衣披在他头上,遮住了他泛红的脸。
“可以了吗?”
谢知归抓住衣服边缘,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音,“可以。”
明匪玉帮他整理好衣服和头发,重新牵起了他,又走了一小段路,谢知归听不到那些让他脸红心跳的哄闹声了,慢慢抬起了头,透过缝隙看向身旁的明匪玉,先是线条分明的下颌,接着看到他嘴角扬着一抹很小的弧度。
“你笑什么?”
“没什么,”明匪玉笑道:“只是发现你脸皮原来很薄,在想你那个时候你是怎么主动攀上来的。”
“……”
谢知归想原地爆炸,反正现在脸上烫的不像话。
第81章
到了地方, 与其说这里是祠堂,不如说是灵堂。
周围环境阴森,杂草长到齐腰高了也没人打理, 里面更是昏暗无光, 谢知归进门的时候没看到门槛差点被绊倒, 明匪玉手快把他托住扶稳。
“小心脚下。”
“谢谢。”
进来后发现空气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焦味和某种粉末味混在一起,闻着莫名让人感觉心慌。
黑暗中有东西发着淡绿的荧光,谢知归初以为是什么虫子,但当周围的蜡烛点燃,才发现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排排牌位,上面用朱砂写着名字。
但仔细看了下,他又觉得奇怪, 这牌位怎么是白色的, 还会发光。
“这些是什么东西?拿玉雕的?”
明匪玉解释说:“不是, 是用骨头烧的。”
谢知归一下子收回了试图触摸的手,此刻也反应过来了,空气飘的味正来源于这些骨牌, 是骨头粉味,过堂风冷嗖嗖刮过, 后脊窜上一股凉意。
“为什么要拿骨头烧?”
明匪玉蹲下,在案桌下面寻找着什么,边说:“是寨里习俗, 寨民死后尸身不入土,取骨烧牌, 点香供奉上百年, 便可以重塑肉身。”
谢知归诧异:“你们还可以活?”
都这样了?!
明匪玉淡定道:“自然可以, 除非骨牌被毁到渣都不剩。”
谢知归看他的眼神变了变。
果然是怪物,怎么都杀不死,怪不得他那个本事通天的姐姐会输在明匪玉手上。
他又四处打量了下这座简陋的屋子,东边那面墙上的青苔都快有半个小拇指厚了,疑惑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就放在这里吗?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明匪玉:“无妨,这里的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会在我们死前放在我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哦。”
原来如此。
谢知归心说:那要杀掉他们更是难上加难了,就算肉身毁了,骨牌也毁了,但还有一部分是几乎找不到的,过个百年,他们又能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谢知归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答应谢三霄杀明匪玉,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这些怪物活了千年远比人类以为的聪明狡猾。
明匪玉拿出了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拍掉上面的灰,“你到旁边去,别被呛到了。”
“好。”谢知归转身去到他左手边。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些小刀和瓶子,不知道有什么用。
明匪玉挑了把小巧的刀子,转头对他说:“把手给我。”
谢知归警惕地退了半步,盯着锋利的刀刃,问:“做什么?”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谢知归迟疑着伸出手,明匪玉握住,挥动小刀在他食指上迅速划出一道小口,从木盒里拿出一个小瓶接住了冒出的血珠。
他又同样划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入瓶中,迅速拿红纸封口,放在案桌上一个香炉旁,点上三根青香。
谢知归看着腾起的白烟将整个瓶子笼罩住,鼻尖嗅到空气中和明匪玉身上一样的香味,出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