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她只能无能狂怒,恨到泣血,却伤不了穿越者一分一毫。
她只能被迫每天听着那个声音,那个本该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那样刺耳,那样说出一句句令人作呕的话。
“百姓死活关我屁事,攻略各路大佬不香吗?”
“干掉拦路石,自己上位不香吗?”
“世界那么危险,凭什么要我吃苦受累!我换个身份不香吗!”
……等等。
凤宁忽然想到了什么。
换?
她记得在被夺舍的时候,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撕扯着她,像漩涡一样要把她吸走。
当时凤宁怕极了,用尽全部力气把自己糊在了朱雀浮雕上,不肯离开自己的家。
如果不是这样呢?
难道会换到另一个“吃苦受累”的身体里面吗?
凤宁惊呆了。
还可以这样?!
和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破人亡相比,吃苦受累又算什么?
她当然愿意啊!
她可以吃光全世界所有的苦,受尽全世界所有的累!
她可以!
就在这一霎。
所有的记忆碎片骤然化成白光,纷涌向凤宁。
过去。当下。未来。
时间不再连续。
一切同时存在,同时发生,同时归寂于虚无,而又同时初生于混沌。
忽一刹那,时空定格。
烈焰消失了,战争尚未开始,天空和大地不再震颤。
凤宁重新回到被夺舍那一天。
回到了命运的抉择处。
她倒挂在朱雀浮雕上,听见下方传来那个嬉皮笑脸的声音。
“……从今往后,我就是昆仑小公主了,锦衣玉食万千宠爱,拿来吧你!”
【??作者有话说】
写这篇的主要原因是,某天梦见一个卑劣利己的“穿越者”形象,把自己气着了。
思来想去,不能我一个人自己气。
于是激情开文,拉几个人陪我一起气(。
第2章 这人好怪
◎我,好人,涌泉!◎
凤宁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她的小床、小桌子小圈椅、小枕头小被子。
时隔多年,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枕套里面还藏着两块糯米糖,是哥哥背着爹娘偷偷给她带回来的。
凤宁感到胸口塞满了又酸又热的东西。
得走了。
她蹭了蹭熟悉的朱雀浮雕,向这位曾经被自己盘出过包浆的朋友道别。
‘我要走啦!’
‘我还会回来的!’
‘一定!’
放手的瞬间,凤宁感觉自己“嗖”一声栽了出去,就像被狂风扯断牵引线的风筝。
周围的景象旋转缩小,飞速离她远去。
凤宁两眼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凤宁睡得不安稳。
她很渴,很饿,但她太累了,想要一直躺下去。
眼皮重得像块牛皮糖,黏在一起分不开。手指倒像是棉花糖一样轻,轻得没有一丝力气,可能连风都拿不起来。
神智仍迷糊着,心底已经隐隐开始发急。
她知道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在等她去做。
不能睡了,不能再睡了!
‘不嘛,凤宁还想睡一会儿嘛,娘亲……娘、亲?’
胸口猛然攥紧。
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凤宁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根破烂的横梁,正正悬在头顶上方。它看起来非常不安全,随时可能掉下来砸到她的鼻子。
屋顶破了三四个洞,落下几条歪斜的天光,照亮一道道雾蒙蒙的浮灰。
凤宁呆住。
她怔怔顺着梁柱往下望,看到不远处的供桌上立着一座残破的石像,一半腐朽发黑,另一半裹了厚厚的蛛灰。
周围漂浮着泛潮的霉味,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
没见识的凤宁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
她爬坐起来,正要仔细观察四周和自己,突然被吓一跳。
她的身边竟然有个人。
这个人悄无声息蹲在一旁,单手托腮,笑吟吟望着她。
他穿一身黑衣服,显得脸特别白。头发束成高马尾,半缕发梢懒洋洋挂在左边肩膀上。
“跑了这么远,一定十分辛苦吧?”他说。
这人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好听,说话不紧不慢,语气亲切温和。
凤宁脑袋正发懵,听他这么一说,思路瞬间被带跑,下意识地在心里一顿点头。
对对对。
她昏迷之前,看见自己都飞出昆仑洲了。
可远呢!
她想问问这是哪里,一张嘴,发现嘴唇和舌头都干涩地粘在一起,嗓子眼往外冒烟,仿佛塞了烧红的刀片,上面还裹着沙子。
好渴!
她从做鬼的时候一直渴到现在了!
水……
想到水的甘冽清爽,凤宁顿觉百爪挠心,眼睛都冒起了绿光。
陌生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递过一只水囊:“喝了水再聊?”
凤宁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水囊递到面前,袋子里传出清水碰撞声。
凤宁的身体快过了脑子,唰一下夺过水囊,咕吨咕吨往肚子里灌。
“哇……”
饱满畅快的感觉直冲脑海。
凤宁感动到眼冒泪光。
她没喝够,但她知道不能把别人的水全部喝光,于是狠心留下一大半,捧还给这位好心的陌生人。
“谢谢你!”
他没伸手接,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嘴角微微抿起来,似笑非笑的样子。
凤宁等了一会儿,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阿爹阿娘从小就教她懂礼貌。
做鬼太久,她不是很清楚人和人交往的基础流程了。
偏了偏脑袋,凤宁迟疑地开口:“……不客气?”
谢谢你——不客气。好像是这样没错!
他挑起眉尾。
半晌,唇角慢慢勾出一个笑。
他微笑着问:“你觉得,滴水之恩当如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