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纤尘不染的生产车间、井井有条的半成品和成品仓库、遵守纪律的生产线员工们……这不就是电视新闻里头经常放的现代化工厂么？
    更重要的是，虽然不方便向对方直接打听他们公司的月销售额， 不过明董有眼睛哎， 单看生产线上如流水一般下来的成品和一车一车往外运输的大挂车就可知，绝对不是小数目。
    对此， 明董私下和秘书感慨：“亏得路总看上了我们芝云酒啊。”
    就这样的综合实力，想要找合作伙伴，那不是轻而易举的？
    秘书十分耿直地点头：“是啊，怎么就看上我们了呢！可见我们狗屎运真不错。”
    “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明董用手机敲了一下秘书的脑袋， “你写一份这两天的参观心得交上来，不得少于两千字。”
    秘书苦着脸：“哦。”
    “别敷衍！”明董叮嘱。
    他晓得， 虽然白酒和碳酸饮料在生产工艺上有很大的不同， 但是沁然的生产基地的条条框框、各种规矩依旧有许多可取之处。
    ……
    双方相互参观考察的环节已经告一段落， 接下来，就是正式合作之前的谈判。
    毋庸置疑的是双方都有很强的合作意愿，唯二需要探讨的点就是：
    第一，双方合作之后的投入、产出、利益分配问题；
    第二， 生产基地选址及相关问题。
    其中第一点是重中之重。
    最初提议合作的是路楠， 明董早就听说过路总走一步看三步的战略眼界，他不认为自己能够争到合作的主导权——不过， 生意人嘛，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是很正常的事儿，反正试一试、提一提也没有什么损失。
    明董前一天晚上拉着秘书在茶吧开了个会，第二天和沁然公司商谈的时候， 义正言辞地说着昨晚打好腹稿的话：“……很荣幸受邀参观了路总您的公司， 经过这几天的观摩， 我个人有这样的体会——预调鸡尾酒的灵魂是酒。我想，路总也是考察了市面上多款白酒之后选中我们芝云酒的。既然如此，身为这款尚在计划中的酒精饮料的灵魂原料供货商，我方要求获取50％的利润我想是并不为过的，对吧？”
    林燕一边旁听一边记录：啧，明董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没想到心这么黑啊。
    不过她现在也能喜怒不形于色了，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等路总驳回去。
    路楠哪里看不出这是明董的策略？
    对方无非就是先提一个过分的要求，在这个过分的要求被驳回之后，再提一个相对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后者就比较容易被答应了。
    都是谈判手段而已。
    路楠笑着纠正：“确切地说，我不仅考察了市面上的白酒，而是考察对比了多款蒸馏酒。”
    华国白酒属于蒸馏酒中的一种，但是蒸馏酒中适合做鸡尾酒基酒的排序下来，华国白酒可不在前列！
    明董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下：我竟然忘了，路楠对酒水行业的了解不比我少。
    “白兰地、朗姆酒、伏特加、威士忌……无论哪一款，都比我们的白酒更适合做基酒。不过，谁让我前五年一直是兢兢业业的白酒人呢？选择我们国内的白酒，是矮子里头挑将军，也是我的私心。清香型白酒在华国白酒中属于香气清冽的类型，相比酱香型和浓香型等等，做鸡尾酒的基酒会稍微合适一些。”路楠笑谈。
    明董恍然，心中还生出了一两分的惭愧：“路总即便现在没有做白酒，但是依旧为华国白酒行业劳心劳力，我服了。”
    路楠谦虚地说：“顺水推舟，何乐不为呢？”
    至于对方是真的因为对自己有敬佩之情而在谈判中让步、还是因为知晓若是这一次谈不拢，沁然大可以不要挑战难度较高的华国白酒，可以直接顺势选择鸡尾酒调制中更常用的洋酒蒸馏酒，这都不重要。
    最后双方初步拟定了根据各自的出资比例，将利润分配定在了四六分，芝云酒四、沁然六。
    如果只是从未来产品配料表中的成分价值来看，配料表的第一位显然是水，排在水之后的白酒才是整听预调鸡尾酒中价值最高的部分。说占这听酒精饮料原料成本的60——70％都不为过。
    不过双方的利益分配可不单单是按照这部分来算的。
    明董深知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白酒基酒而已了——还不是不可替代的；而沁然这边则是除了基酒之外，一应俱全。
    谁更需要谁、谁更掌握主动权就不言而喻了。
    就连明董都得承认，能拿下40％，已经是意外之喜啦！他原本以为，可能只能占30％——35％左右呢。
    此后，就要谈及合作的第二点，选址。
    明董自然想要在他们芝云酒附近建厂，便于投资管理：“我们的白酒因为气候、工艺、窖藏等等原因，只能在当地酿造，如果把预调鸡尾酒的厂子建在这边，芝云酒出成品之后实打实要进行液体运输至此的。可是若在我厂附近建厂，你们的碳酸饮料不需要整车整车地运过去，只要安排生产线就行。从长远来说，节约了不少的白酒运输成本。”
    “不不不，账不是这么算的。”路楠诚恳地建议还是在余安市更合适，“或许您没注意到，我们碳酸饮料生产基地还有稍加修缮就可以用的厂房，不仅节约成本、还能节约时间。”
    更因为华东地区有发达的公路铁路和水路运输，在余安市调制、生产预调鸡尾酒，产出成品之后往全国发货更为便捷。
    明董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落笔签完字，他用力握着路楠的手上下晃了晃：“路总，您说了我们芝云酒在做基酒方面的优势，我打算尽快赶回去，把不同年份和不同度数的基酒都取一些出来，等聘请的调酒师团队到位，即刻开始试调制！”
    “那就辛苦明董了。调酒师团队那边您放心，我和协会的秦老有交情，一会儿我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推荐一下行业内年轻化的调酒师团队。”
    “吴影，你就不要和我回去了，留在这边配合路总办理相关手续。”吴影就是明董身边的秘书，也是他的外甥女。
    明董不仅当下把这位二十四五的女孩子留下，未来还想要让她驻扎余安市，负责这边的业务。
    吴影有点儿不自信，出门后，小声哔哔：“舅，我觉得我一个人在这儿不太行。”
    明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整天跟在我身边，除了跑腿打杂，就是和我见大叔大爷大伯们，能学到点什么？来这边可就不一样了，你看啊，路总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嘴巴甜一点，跟紧一点，好好看看人家沁然是怎么管理生产线的！”
    “要我偷师啊？这样好不好哦？”吴影皱眉。
    “怎么叫偷呢？向合作伙伴靠拢这叫学习！”
    明董两人离开后，林燕一边收拾桌上散落的文件，一边说：“明董想叫您带一带吴秘书的算盘打得真响。”
    从几年前开始，除了源川公司的下属之外，她还陆续负责帮着调教章礼、林浩宇，后来又是孟堂，现在又新增一位。
    “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没事。”路楠笑笑。
    ……
    沁然碳酸饮料生产基地也就是原先的第二汽水厂占地面积挺大的，现在又多了一条沁然预调鸡尾酒生产线，孟厂长听到消息，主动请示：“是不是把成品仓腾一个出来？”
    路楠想了想厂区平面图，很快拍板：“把最靠近后门的5号成品仓腾出来，顺便把后门改大一点，方便大货车进出。对了，五号成品仓的面积量一下，按照市价，拟一份出租合同，还有修后门的相关开支也列出来，和林燕报账。”
    公司刚刚给源川打了一笔巨款，现在账上的钱有点紧张。
    不管是5号成品仓租金，还是修后门的支出，都是为了预调鸡尾酒生产线，按照协议，芝云酒要承担40％的支出，而沁然需要承担的60％部分直接会计做账就行，不需要真金白银地掏出来。
    这也是路楠坚持预调鸡尾酒生产线在余安市的‘私心’原因。
    路楠摸了摸鼻子：一举多得嘛。
    第692章
    沁然碳酸饮料生产基地有现成的灌装车间、有方便腾空的大仓库， 有一年最少培训两次、随时能够上岗的熟练工人，还有请专业机修师傅调试一番就可以直接用以灌装听装预调鸡尾酒的生产设备。
    虽然这些在路楠的计划中都是可以折合成投入部分的‘省钱妙招’，不过在外人看来， 这无疑是路总又一次有先见之明的举措。
    摊手， 谁让路总对外表现一直这么神呢！
    新晋合伙人明董感慨地说：“从前就听人说，路总这个人做事， 极其讲究效率。百闻不如一见，咱们才刚刚敲定合作，现在就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吴影，我跟你说， 你在这儿要学的方面可多着呢，往后的日子你要多听多看多问， 学到就是赚到， 晓得不？”
    吴影今天上午被林助理拉着对合作协议， 一大堆条条框框对下来，已经头晕眼花了，她心服口服地点点头：“我都不敢奢望自己能像路总那样算无遗策，只要有林助理一半的能干我就满足了。说起来， 亏得舅舅你运气一向很好， 不然这桩好事还轮不到咱们芝云酒呢。”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明董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时间紧任务重，他叮嘱了外甥女好几遍工作和生活上需要注意的点， 最后说：“我今晚就飞回去， 先把合作需要的头期款项汇过来，然后尽快把不同年份和度数的基酒带过来，方便调酒师团队试验。你这边， 自己去附近租个房子， 安全第一、便捷第二， 没问题吧？”
    这就是跟着家中长辈做事的麻烦之处了，他们总把自己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哼！
    吴影拍着胸脯保证：“舅，这点小事我还是能搞定的。”
    说起调酒师团队，路楠已经和秦老联系过了。
    正如路楠所说，目前国内市场从未有将碳酸饮料和白酒混合的预调鸡尾酒。
    她拜托秦老的时候，自然要和对方讲清楚自己需要擅长调制什么酒水类型的调酒师们，当她把产品理念说完，秦老就道了一声：“妙啊！”
    “妙啊，这样的鸡尾酒入口像是饮料，偏偏碳酸饮料中的糖分会促进酒精吸收，让饮用的人在短时间内达到微醺的体感感受，又因为度数在8——10度之间，即便酒意上涌，饮用者的醒酒时间也不需要很长。”秦老虽然一把年纪了，不过很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他颇为赞许地说，“我总觉得，也许会有一些年轻人因为尝试过了你们公司的新品，而试着接触白酒呢。”
    路楠笑言：“我是真没设想那么长远的事情。只是现在预调鸡尾酒市场既然还是空白，那我就不妨试试看。毕竟咱们国内现在的鸡尾酒市场虽然近期有源川和谐酒在几大一线城市打出了点名号，可是其余市场依旧是洋酒的天下呢……”
    如果不是因为秦老本人还在忙着和协会几位资历深、能力强的老前辈一起重新拟定华国白酒行业标准及成分标准，他都想亲自参与小路公司新品的研发了：“小路，你这想法很好，不过在调制过程中还有几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介绍几个专业过硬的调酒师、品酒师给你。”
    路楠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诸如碳酸饮料和白酒勾调之后是否对消化系统刺激过大等因素我已经考虑到了……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毕竟自己出钱请人了嘛。】
    秦老赞许地说：“你一贯思虑周全。这次么，你别说我假公济私——上回你和小陈来我家吃饭见过我孙子的呀，那小子刚刚拿到高级调酒师证和初级品酒师证，我准备把他也安排到你那边去，不收费，你管食宿就好。这期间，你有什么不方便开口沟通的事，都交代给他。”
    路楠笑了：“秦老这是让我帮您磨炼晚辈啊？”
    “嘿，现在国内白酒行业的主流香型也就那么几种，难得你说你要用清香型的白酒，让这小子去长长见识也好。你就说行不行吧！”
    “当然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么，何况您是孙子持证上岗，薪酬肯定要给的。您放心，我这边一旦出了像样的准成品，肯定邀请您来试饮，到时候我还要麻烦您给我写一写品酒词，您可不能推辞。”
    秦老哈哈一笑：“一言为定。”
    ……
    “林燕，进来一下。”挂断电话，路楠按了办公室座机内线。
    不到十秒，林燕就已经站在路楠办公室内了。
    路楠翻了翻手机，发了一串联系方式给林燕：“秦老介绍的调酒师团队后天抵达余安，这是秦老的孙子秦栖的联系方式，他是对方团队联络人，你和对方对接一下，看看我们这边需要准备什么，或者说，他们一行人对工作环境有什么要求。”
    下班前，林燕向路总汇报相关工作安排：“我已经和秦先生确认过了，这次过来的一共有五人，四男一女，后天下午的飞机到余安。接机由我去，路总您在公司等他们到了再碰头开会就行。我已经在最近的那家协议酒店开了房，也预存了餐费。务必保证秦先生一行人有最舒适的工作环境。”
    “秦先生说，他们自带了一些便携设备，不过还需要一些装备和仪器，我已经让他把清单发给我。时间紧急，且费用不高，下午我已经去找过财务，最迟后天早上，所有仪器和用具都会凑齐。”
    因为路总一直强调，在沁然做事不仅需要考虑经济成本，还需要考虑时间成本，有时候慢慢审批耽误事儿，所以林燕已经习惯，有些不违背原则、不损害公司利益的小事可以适当‘化繁为简’，自己拿主意。拿主意的次数多了，林燕对‘度’的把握就更精准了。
    路楠赞许地点点头。
    林燕抿嘴一笑，继续汇报：“这样一来，秦先生他们需要的调配实验室已经清扫出来了。只是，生产车间也就是原5号仓库里的东西有点多，彻底腾空还需要两天的时间，再加上一天的清扫、一天搬迁，保守估计五天后可以试生产。”
    林燕算过时间了，明董飞回去拿酒，来回最多两天，刚好和调酒师团队前后脚抵达余安。如果调酒师团队拿到基酒之后三天都没有可试生产的配方，那说明他们的技术水平不到位啊。
    路楠低头一笑：林燕这是要把他们都‘卷’起来呀。
    这个安排很好——调酒师团队是专业人才，公司自然要重视他们；不过他们毕竟是公司花钱请来做事的，没必要供起来。
    “就按你说的做吧，我没什么要补充的。”路楠点头。
    被路总夸奖，林燕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然后正色说：“那路总，我先去忙了。”
    路楠叫住了她：“不急，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本人的意见。”
    “？”我本人？林燕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