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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这马车并不如王府的马车那般宽敞舒适,逼仄的空间却温暖旖旎。他用手臂搂着她,就算马车摇晃颠簸,她也枕得安稳舒适,并不会被颠簸。

    “我睡会儿,到了王府记得叫我。”她喃喃困倦地说道。

    “嗯,”南行止搂着她,让她半个身子都躺在自己怀中,“睡会儿吧,等会儿我让夏侯静来给你看看。”

    成青云没再回答,南行止侧首低头,安静地看着她。窗外阳光正好,惠风和畅,斑斓星芒似的阳光,徜徉逶迤而来,映在她身上,她似躺在一片柔软的光影里,柔软得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里,又怜惜得怕自己的感情太过强烈,让她不易承受。

    真是矛盾。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车身一停,成青云便醒了。

    “到了吗?”她并未睁开眼,只惺忪地问道。

    “可以再睡会儿。”南行止用身体挡着光,似怕她被阳光耀住了眼睛。

    成青云却立刻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既然到了就进府吧。”

    “睡够了吗?”他问。

    “就算要睡,也不能在这里谁啊。”成青云打了个哈欠,回头嗔了他一眼,伸手抚平他被自己睡皱的衣裳,一边说道:“若是有人看见王府门口停着马车,或许会好奇前来查看的。”

    “也对,”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率先下了马车。

    两人一同入了府,回到房间,换好妆容和衣裳之后,南行止正欲对成青云说话,便见绿黛神色匆忙而凝重地走了过来。

    他欠身行礼,对南行止说道:“世子,王妃已经让人过来请了两三次了。”

    南行止脚步一顿,目光稍稍凝了凝,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绿黛平静的脸上少有担忧焦急之色,她欲言又止,迟疑地退了出去。

    “你随我一同去见母妃吧。”南行止说道。

    成青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

    王妃所住的庭院中,此时压抑又安静。偶尔掠过一两只雀鸟,鸣啾着,点缀着宁谧的院落。

    进入正厅,便见王妃端坐在正厅之内,南行止与成青云一入内,王妃便抬起头来,对南行止说道:“将事情详细地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漏!”

    话音一落,正厅内的侍女齐齐缩了缩肩膀,惶恐地垂下头。

    南行止神色自若,径自在侧旁的座位上坐下,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斟茶。

    成青云向王妃行礼,见到成青云乖顺的模样,王妃脸色稍霁,说道:“成先生,请坐。”

    成青云坐在了南行止下方。

    王妃厉眼扫向南行止,说道:“你现在大了,我都管不动你了。这王府,上上下下,也由你做主了。”她将手放在桌沿,轻轻地握着,“可是,行章毕竟是你父王的儿子。若是不了解个是非曲直,我将来有一天去见你父王了,实在害怕无法交代。”

    “是,”南行止恭敬地坐着,正色地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只言片语岂是能解释清楚的?大约小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南行止才讲述完。

    他喝了茶,润了润喉,放下茶杯。

    正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之后,王妃才由侍女扶着起身。

    “罢了,此事非同小可,你……”她摇头,“你和行章都大了,我能管的,都管了。我只希望你记住一条,他毕竟是你兄长。就算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你也要保他一命……你可明白?”

    “是,”南行止颔首,“毕竟他是我兄长,我若是不保他的命,世人定会觉得我是个冷血、不顾念手足的人。”

    王妃不置可否,轻轻地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若是皇上来,或者是刑部大理寺的人来,你照看着就好。”

    不过小片刻光景,王妃似劳累了疲惫了。她又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语。

    南行止带着成青云离开。到了无人处,成青云才问道:“王妃没事吧?”

    “你放心,”南行止轻笑。

    成青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她立刻捂着肚子,可怜兮兮地看了南行止一眼。

    南行止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但因为是在王府的庭院内,又隐忍作罢,“走吧,回去吃饭。”

    成青云跟随他走了几步,他又侧首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我已经让夏侯静候着了,吃过饭之后,让他为你诊诊脉吧。”

    回到南行止庭院中,南行止立即让夏侯静为成青云诊脉。

    夏侯静脸色稍显凝涩,反复为成青云诊了许久。

    “如何?”南行止蹙眉,沉声问道。

    夏侯静收了手,思索片刻,才说道:“成先生身体还好,只是原本身体受伤就还未调理得当,如今只怕得好好将养着才行。”他语重心长地对成青云说道:“在下是大夫,虽能治病,可若是病人自己不顾惜身体,就算在下开出再好的良药,也抵不过病患自己身体的亏空。”

    成青云不以为意,“夏大夫说得太过严重了吧?我没觉得自己身体不好。”

    夏侯静只得无奈摇头,转身为她开出药方。

    南行止眉宇间微微凝愁,将成青云的手握在手心里。

    绿黛将饭菜端上摆好,便带着几个侍女退了出去。

    “来,多吃一些,”南行止与她一同坐下,又吩咐门外的侍女为成青云去煎药。

    成青云用心吃饭,与南行止闲聊。

    “世子,大理寺和刑部,会如何处理王子的事情?”她问道。

    南行止顿了顿,放下碗筷,说道:“毕竟是事情牵连到瑞亲王府……为王府着想,我已经上书皇上,尽量暗中处理此事。”他抿唇,为她夹了一个四喜彩饺,说道:“他是瑞亲王的儿子,虽是庶子,但也是长子。所以,不会被带去三司会审。”

    成青云点了点头。

    用过饭,秦慕铮恭敬地走了进来,在南行止耳畔轻声说了什么。

    南行止轻轻点头,说道:“知道了,我会安排。”

    随即,他起身,拉住成青云的手,说道:“走吧,随我去书房。”

    成青云并不知他带她去书房做什么。进入书房后,他带着她到榻前坐下,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我为你熏上百合香吧,”他说道,“你先休息,我来写一份卷宗。”

    他拿出香炉香筒、灰押、羽尘等物,为她点上熏香。

    “是关于挹秀楼案情的卷宗吗?”成青云问道。

    “是,”南行止颔首,将香炉盖好后,起身按住她的肩膀,将被子和枕头放好,“你先睡一觉。”

    成青云没动,“这份卷宗应该由我来写才对。”

    “不用,”南行止轻笑,“我帮你写就好了。”

    她摇头,“世子,我是刑部的刑部司郎中,写案情综述是我的职责,何况,这个案子是我查的。我更是涉案其中。是不是我写的,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吗?”南行止轻轻扬眉,“我保证,谁也看不出来。”

    他走到桌案前,研磨,纸笔,沾墨,铺纸,落笔……

    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纸上时,成青云目瞪口呆。

    “如何,”南行止别有深意地看着她,“是否还有人能分辨得出?”

    成青云哑口无言,“世子,这是我的字迹……你竟会与我写得一模一样。”

    南行止轻笑,放下笔,将她放倒在软榻上,“如此,你可安心地去休息会儿了吧?”

    第299章 一厢情愿

    夜色已至,王府的灯火,似涟涟水光摇曳的光影,绮丽静雅。

    成青云与南行止一同前往正厅。一路上,只闻流水潺潺,目及处枝叶婆娑,疏影清浅。

    正厅内灯火辉煌,东西两处偏殿,也是灯火如昼。

    成青云狐疑地停了停,往两处偏殿看了看。

    南行止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道:“走吧,去正厅。”

    正厅内,楠木八仙桌上,摆放着清淡巧致的菜品,一壶上好清冽的酒,还有三盏酒杯。

    两人入座,不过片刻,庭院内便出现一道身影。

    成青云看了看,只觉庭院内,雾霭澹澹,灯火浩淼,那人一身雪色深衣,逶迤而来。

    人未至,先闻一声鸟鸣,一只小巧的,羽毛泛着润泽蓝光的鸟,落在桌上。

    成青云一眼认出这是深衣,这是南行章的鸟。

    眼前灯火忽暗,南行章入了正厅,定定地看了两人一眼,无言地落座。

    南行止斟满两杯酒,轻轻举起,“兄长,许久不曾与你同席喝酒了。”

    南行章沉默地举杯,与南行止轻碰之后,一饮而尽。

    “是许久不曾这般同席而饮了,”南行章轻笑,他淡淡地将桌上的菜色扫了一眼,“只怕,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南行止但笑不语。

    “成大人也在,”南行章抬眼看着成青云,拿了酒壶斟满酒,对着成青云举杯,“既然如此,我得敬你一杯。”

    成青云捏紧酒杯,正打算应了他这杯,便被南行止按住了手。

    “她不宜喝酒,不如我替她喝了这杯吧。”南行止说罢,饮下一杯酒。

    南行章的目光定在两人的手上,愣了一瞬,也饮下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南行章往东西两边的偏殿看了看,风轻云淡的脸上,隐约布上阴霾。

    “行之,你不妨告诉我,这一顿饭之后,我将会如何?”他放下杯盏,讥诮地笑着。

    南行止不置可否,“请兄长前来喝酒,不过是有些疑问,想让兄长解惑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担不起你这一声‘兄长’了。”南行章神色复杂,也不知是讥诮还是自我挖苦,“我更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叫我这一声兄长,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南行止脸色沉了沉,片刻后,才说道:“我叫你兄长,只是因为你是我兄长而已。”

    “如此,”南行章挑眉,“你可知陈郡谢氏?我曾经有个交好的朋友,是谢氏的庶子。他曾对我说过,他的嫡兄,从小就对他亲密要好,可是却趁他不备,想将他害死,甚至这么些年,都以对他好为由,抢走了许多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慢慢地斟酒,“我与他不同。我是瑞亲王府的庶长子,我虽比你早出生,可我却很早就没了娘亲。成年后,父王和母妃虽将王府的家宅产业大部分都交由我打理,可我也知道,那些都不是属于我的。我不过是在帮着你,将你的王府打理得更好而已。”

    南行止沉默,不置可否。对于嫡庶之分,尊卑的不同,他没有办法改变。更是做不出故意拉拢兄长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