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宴一个用力，徐小柏听见黄金锁骨菩萨发出一声惨叫，他看见黄金锁骨菩萨的大腿变成了金色的骨头，这一节骨头与人类的骨头是一样的。

    周清宴再一次问：“烛龙在哪儿？”想想自己问也是多余的，周清宴决定行使一个国家公务员的职责，他说道：“鉴于你几天之后会释放妖气危害人民群众的安全，现在我要代表妖监办消灭你。”

    随着周清宴说话，黄金锁骨菩萨感受到自己的皮肉正在远去。她的意识随着疼痛的产生也有些渺茫，似乎在现在，又似乎在未来，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菩萨还是妖怪。

    她的脑海中想着我是菩萨，我还是妖怪？到后来什么都开始不想了，只记得人类的污言秽语，人类的污言秽语是如此的让人恶心，能杀死人，杀死妖，杀死佛。

    人类就是这般让人痛恨的东西。

    然而，什么都开始变成一道白光不见了！徐小柏看见刚才的美丽的女人变成了一把金色的骨头。这骨头很奇怪，不是平常徐小柏在电视剧或者人体模型上看见的骨头，肢体相连，像是用针缝纫连接的形状。

    徐小柏觉得这骨头不太像是人骨头：“有点像是假的。”

    周清宴将金色的骨头敲了敲：“不是假的，是真金子，绝对一点假货都没掺。”周清宴看着这些金子：“我们打个脖子带的那种大镯子吧，这点一定能打几个打的，一天换一次！”

    然后cos闰土吗？徐小柏摇头：“不是，我是说这个骨头看上去不像是真人的骨头。”

    男神把窗帘撤下来，将手里的骨头包包拎着手里，拉着徐小柏的手往楼下走：“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要听吗？”

    徐小柏站在楼梯停住，周清宴回头过去。徐小柏站在高处，周清宴站在矮处，现在他们两个一般高了，徐小柏亲亲周清宴的额头：“要听的。”

    周清宴亲亲徐小柏的耳朵：“那我回去一边打脖子上的金镯子一边告诉你。”

    那个不叫金镯子，叫金项圈！头上的叫金箍咒！脚上的叫风火轮！这个可是男神第一次想要给他做个首饰呢！徐小柏本着不能打击男神积极性的原则，婉约的建议：“可以稍微细一点，细一点。”

    男神点点头，拉着徐小柏的手下楼去。

    楼下苗小姐已经在自己喝茶了，老板娘和其他的几个女人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苗小姐看见先生下来，解释到：“刚才她们见我口红颜色挺好看的，我就推荐她们使用了老魃店里的尸油迷魂膏。”

    老板娘涂上之后激动不已，从来见过颜色这么正的口红，涂上之上瞬间觉得自己的魅力值提高了好几个点。

    然后，噗通一声，老板娘自己和周围的女人们都倒在地上，不睡上漫长的一觉，估计是醒不了的。

    周清宴表扬了苗小姐：“干得漂亮。”顺手从拎着的黄金骨头上面掰下来一段，扔给苗小姐。苗小姐赶紧接住，手中的东西明显的是人类小手臂骨头的模样，但是苗小姐看着手里的黄金骨头眼光再也离不开了，她自言自语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黄金锁骨菩萨的骨头？”

    苗小姐觉得自己万分幸福，紧紧的把那截骨头抱在怀里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先生的工资可真是大手笔啊。

    徐小柏走在男神的后面，看苗小姐笑的如此痴迷，小声问：“苗小姐，笑的这么高兴，一定不是因为这个骨头能卖很多钱吧。”

    苗小姐及时挽回自己的形象，把脸上的笑容一收：“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把这块骨头卖掉啊，这是菩萨骨，菩萨骨磨成会灰，据说是配置丹药的最好的原料，不配置丹药，熬骨头汤喝都能够增加修为啊。”

    苗小姐的笑容能收能放。现在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向徐小柏普及知识。徐小柏小声的对苗小姐说：“我们刚才杀死了一个菩萨。”

    他们走出发廊，从街道里绕出来，慢慢的朝着家回去。周清宴拎着菩萨的骨头，仰头看天。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然而只要再过一个小时，天就黑了。平日里再过一个小时才四点多钟，天应该还是亮的，但是黑暗在追赶着光明，明天只会黑的更早。

    徐小柏心中还在充满了惊叹，菩萨和佛，都是心中挺敬仰的事物。要知道以前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有老太太去上香，每次徐小柏看见都会去拜一拜。

    大概从心里觉得这些事物都是很神秘的，也许还拥有一种古怪的力量。

    现在男神杀死了一个菩萨。

    天哪，这是多么的不可置信。

    苗小姐一边伸手招呼出租车，一边对徐小柏说：“这个让先生跟你说一说，我大概也不是很明白，反正现在东西是我的啦。”

    苗小姐的心情太愉快了，她的岁数只有八百来岁，有些事情知道的也是模棱两可，就不在小先生面前胡说八道了。

    苗小姐坐在出租车前面，徐小柏和男神坐在后面，出租车带着他们回家去。现在的家里蛮蛮，陆吾还有栾先生都没有来过，因此没有很厚的大雪，甚至没准鲲先生也没有回来，并且家里是有电的！

    徐小柏一回到家里，赶紧找出数据线，把手机冲上电，瞬间把充电宝也找出来，冲的满满的。然后打开电视，看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吁了一口气。

    有点的感觉真是太爽了！徐小柏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了一个圈，真是幸福啦，家里有点的感觉真爽。徐小柏滚了几圈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得第二次去接鲲先生？”

    然后徐小柏听见厕所传来水声，徐小柏抬头看，就看见鲲先生拎着自己的小鱼缸从厕所出来了。看见徐小柏他们，鲲先生朝着他们打招呼：“好。”

    徐小柏目瞪口呆：“鲲先生，你还在这儿？”

    鲲先生刚给自己的小鱼缸换完水，点点头：“我给自己换水。”然后看看周清宴手里的窗帘裹着的东西：“这是什么，是吃的吗，不饿吗，我已经饿了，能做点吃的吗？”

    周清宴解开窗帘：“是金子，我要打一个脖子上带的大镯子。”鲲先生看见那些金色的骨头，黄金锁骨菩萨的骨头：“能打一个很粗的，不过，还是太小了，我带不下，金子再多一点就好了，没准我就能带下了。”

    周清宴没搭话。鲲先生端着自己的小鱼缸放到桌子上，从目瞪口呆的徐小柏手里拿过遥控器，拨到动物世界这个频道，然后对徐小柏说：“去做点饭，饿了。”

    徐小柏看着桌子上鲲先生的小鱼缸，第一眼看过去，没有看见鲲先生的小鱼缸还以为鲲先生也被倒流回去了，原来鲲先生还在！

    高贵的妖怪穷奇从抽屉里钻出来，摇了摇脑袋，踮着脚悄悄的靠近先生，想看看大家围在一起都在看什么。

    然后看见了一帘子的金色的骨头，真是太无趣了，高贵的大妖怪穷奇挥动着两只小翅膀围绕着房顶飞了一圈，然后落到徐小柏的身边，用爪子拍拍徐小柏的大腿，然后眼睛弯弯的，看着徐小柏。

    然后高贵的大妖怪的眼睛瞬间瞪大。

    它以为自己的眼中都是，愚蠢的人类快去给高贵的大妖怪买糖吃。

    但是看在徐小柏的眼里却是卖着萌说人家想吃糖了嘛。

    徐小柏想要摸摸穷奇的头，但是高贵的大妖怪穷奇一歪头躲开了，它心中想到愚蠢的人类，高贵的大妖怪的头是你能摸的吗。

    徐小柏站起来：“好吧，好吧，不摸了，我们一会儿去超市吧，可以多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厚衣服什么的，要是过几天再一次下起大雪停电怎么办，嗯，我先去做饭。”

    徐小柏洗了手去做饭，不知道这算是晚饭还是中午饭，反正大家都有点饿，做的也不少，辣椒炒佛手瓜，韭菜鸡蛋合子，蒜蓉油麦菜，白菜红烧肉炖豆腐，还撕一只白煮鸡用麻油辣椒油拌了，大概是有了电，心情好，蒸了米饭，还给高贵的大妖怪穷奇煮了两个糖水鸡蛋，放了很多的红糖，很甜。

    大家吃的都心满意足。吃完后，徐小柏发现天有点朦朦胧胧的黑起来，要知道现在才四点，天已经黑的这么早了吗，徐小柏没有关于原来天到底是什么时间黑的印象。

    只是觉得天黑的太早了。

    吃晚饭，鲲先生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高贵的大妖怪穷奇吃了两个糖水鸡蛋心满意足的窝在鲲先生的旁边，已经不计较鲲先生是一只让人讨厌的大鱼这个事实了。

    男神正拿着锤子叮叮当当敲打着金色的骨头，看样子是真的想打一个带着脖子上的镯子出来。

    徐小柏心里只希望这个镯子能细一点。

    男神他对菩萨的骨头可真粗暴啊！

    徐小柏一边等着手机充满电，一边站在男神身边看他敲骨头：“你轻一点，这是菩萨的骨头，我们杀了一个菩萨！”

    周清宴没有抬头，叮叮的把金子敲扁：“不是菩萨，是妖怪。”

    据说，黄金锁骨菩萨是佛祖让观音菩萨到人间幻化成的美貌女子，专门用来普度众生的，只是普度众生的方法有些奇怪。要跟男人亲热，死后露出了白骨。

    但是跟菩萨亲热过的男子，心灵都受到了教化。多么的不可思议。

    徐小柏惊叹：“这种方法是多么的奇特。”

    周清宴叮的用力一锤：“这是人间的据说，人总是喜欢把故事讲的很美好，总是喜欢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也许传说或者据说，都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样子呢。”

    比如白娘子和许仙，老白大概是一口吞掉了许仙了吧。再比如栾先生的故事，听到的传说总是会有些许出入。

    第252章 黑椒龙肉饭

    有很多的传说并不是听到的样子。

    似乎有些想起来了，周清宴将手里的锤子放下，询问鲲先生：“还记得我们曾经到过一个叫延州的地方吗？”

    鲲先生瘫在沙发上没有动，他的记忆中最多的是大海，九清馆，剩下的很多都记不得。周清宴想起来：“哦，当时你还是一个没什么智商的小鱼儿，肯定不记得。”

    延州处于边陲，边陲又是另一种风情。边陲有猛烈的酒，有奔腾的马，有豪放的人们，然而还有温和的软语，有妖娆的舞姿，有金碧的钗鬟。最重要的还有不少土生土长的妖怪。

    土生土长的妖怪味道都不错，性情粗犷，大多以人肉为生，吃过人肉的妖怪往往更美味。周清宴抱着鲲先生的小鱼缸在延州住过一段时间。延州的妖怪很美味，再美味的妖怪吃的多了也会腻歪，周清宴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要离开。

    离开的路总是很漫长，在延州走走停停，路过一户人家，门外是摆着一个小泥炉子，炉子上吊着一个陶锅，陶锅嘟嘟的冒着热气，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味道很香，不是山珍海味的香气，清冽的自然的味道。是周清宴没有尝过的味道。

    周清宴抱着鲲先生站在泥炉子面看着黑色的陶锅里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东西。白色的是米，绿色的是干菜，红色的腊肉，好像还混杂了猪油，油脂，干菜，腊肉，混合成一种周清宴没有尝到的味道。

    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女人，也许有二十四五，也许有十七八岁，长得很是美貌，她走出来看着周清宴，初始眼中是警惕，后来眼中是生出来的都是媚意：“先生，是来找我的吗？”

    周清宴抱着鲲先生的小鱼缸摇头，当然不是，来到这里大概是想喝一碗粥，想尝一尝这碗由猪油，干菜腊肉混合成的肉是什么味道的。

    周清宴指着炉子说：“我想喝一碗粥。”于是，他坐到这个女人的房间的桌子前，桌子上的灰褐色的大碗里盛着满满的一碗粥。

    这个女人的笑容消失了，周清宴在桌子前喝粥，她站在窗户前，窗户还是一层白纸，只要蘸湿了手指朝着窗户纸上一捅，就露出一个眼，她挤着一只眼睛朝外看，看见一个瘸腿的男人正朝着自己的房子走过来。

    周清宴尝到了那碗粥，味道不错，只是还不够美味，味道尝起来不如闻起来香。周清宴听到那个女人说：“他们都叫我淫妇。”

    周清宴手里的碗放到桌子上，碧绿的菜叶子在碗里荡了荡。女人继续说：“明明是他们把我逼成淫妇的，一边和我睡，一边骂我淫妇，还要大家都知道我是淫妇，真是可笑。”

    从窗户纸上面的洞里往外看，瘸腿的男人越走越近，周清宴的碗里的粥喝了一半。女人没有离开窗户：“于是我就真的成了淫…妇，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几个人都好，有什么所谓，反正都是淫…妇。”

    周清宴用筷子拨弄了一下碗中的腊肉，腊肉切的很薄，红白相间很是漂亮。周清宴将筷子放到碗上：“你想怎么样？”

    女人笑起来，她回头的时候样子很妩媚：“我想让他们都跪下来求我，跪到我跟前。”

    人总是会死，然而，死了就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女人，周清宴看着眼前的女人，往往会早死。他从怀里掏出两块木头递给这个女人：“将死之时，点燃这两块木头，你将会体会到他们跪在你面前的感觉。”一碗粥，两块木头，大概是很合算的生意。

    周清宴站起来，桌子上的粥还没有喝完就已经凉了。

    瘸子推门而入，与周清宴错身而过，并且看了一眼周清宴。周清宴走出门，房间里的瘸子扑向女人，将她抱在怀里，而女人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两块木头上。

    在她房间进进出出的男人很多，但是从来没有人为了喝一碗粥，留下一块木头。

    周清宴想起来，就这样慢慢的和徐小柏讲，徐小柏听着，想起看过的一个电影，是挺喜欢的一个女演员演的，他说：“我觉得很凄凉。”

    也许是很凄凉。周清宴对徐小柏说：“这个女人在死之前点燃木头，或者并没有完全点燃。”他想起来那个盒子，但是点燃一部分就已经足够了。

    反魂树燃之可闻香，死者在地，终有复活之日。

    这漫长的复活之日令她的肉身成了骨，骨头是不同的骨头，是金色的锁骨，然而成了骨还是清醒的，能听见坟墓外面的男人女人在骂着她淫妇，连那个胡僧来挖的骨头之前都有人说，拜这个淫妇做什么。

    周清宴总结道：“我与他们所说的黄金锁骨菩萨有着一面之缘。”人间流传着很多死而复生的故事，比如杜丽娘，死而复生与书生成双成对，比如《搜神记》中就曾经记载过有一个女子曾经许配过一个人家，但是据说未婚夫死于沙场，后来听父母之命嫁给他人，郁郁而终，她死后，未婚夫从沙场回来，听闻这个女子为自己郁郁而终，到坟头痛哭一场，那女子竟然活了过来，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五行志》中也有相似的记载，杜钖误埋婢女，婢女死而复生，嫁给了掘墓人。

    死而复生怎么可能，人间常说，人活得久了都是妖，死而复生更是妖。骨头会生出肉，死人活过来就是妖。

    周清宴对徐小柏说到：“黄金锁骨就是妖化，成了妖，世人不知，心中恐惧，信奉为神。”信奉也是一种古怪的东西，就像是假货，说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的。

    徐小柏恍恍惚惚的有些明白，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他想起来阿婴，想起来潘金莲，想起来很多的女人，她们都是美丽而可怜的。于是那些曾经侮辱过她的男人们就说她成了佛，她过来陪他们睡，是旨意，是应该，是不能推脱的！

    人类的传说果然是最喜欢保留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

    徐小柏心中默默的想，这个女人大概很讨厌这个世界，所以她想做什么呢？

    这个菩萨本来就是妖，然而菩萨的信奉让她沾染上了佛意，她心中的恨意让她欲成魔，她收到的信奉让她欲成佛。

    不佛，不魔，不妖，不人。

    徐小柏叹了一口气：“听起来怪可怜的，但是没法说，我觉得生活在新中国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也许我看不到很多这样的事情。”都不忍心看地上的骨头了，一会儿这点骨头还得敲敲打打做成带在脖子上的金镯子。

    感觉骨头也怪疼的。

    周清宴摸摸徐小柏的头：“起码她的想法已经实现。”她是世人所说的黄金锁骨菩萨，哪怕是开始世人给她按上的一个虚名，也有无数的人跪拜在她的脚下。

    一碗粥成就了一个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