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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点了点头。他的训练虽然主要是战斗和潜伏技巧,可基本的医理知识也是必备的。毕竟在任务中负伤是家常便饭,他总得能为自己和战友提供必要的紧急救护。

    见他点头,乔心杏眸发亮,一拍手掌,“那可太好了!”

    既然他要留下来,那最好还是充分发挥一下作用嘛!

    云黙很快就后悔自己点了头——因为他听到乔心说,“那我先来了解一下吧,你都懂些什么?然后不懂的我可以再教你!”

    他先是经受了乔心的一番详尽的医疗知识问答的考察,考得他绞尽脑汁头冒冷汗,比当年小队第一次实战演习比拼的压力还大。毕竟实战比拼时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绝不会输,可这个医学问答测验……他实在很不喜欢自己每次答错时,她眼中那一瞬间的失望。

    考察之后,他的水平被评定为——尚需努力,于是他又开始进入了一轮地狱式填鸭紧急培训。

    一开始他是有些怀疑的,连教材都没有,她打算怎么教他?可后来他才知道……她哪里需要什么教材?她根本就是一个移动型图书馆啊!护理类的教科书,她可以原原本本地从头到尾给他背出好几本来!

    “……所以自发性气胸,应当立即让病人取半坐半卧位,可用大针管以胶管连接针头,自锁骨中线外第二肋间上缘刺入1~2厘米抽气,进行胸腔排气……都记下了吗?”

    云黙艰难地点了点头,囫囵吞枣地将要点记下。他在背要点背得头昏脑涨之余,不禁好奇——她那颗看起来跟常人无异、甚至比普通人还漂亮上许多的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好歹在乔心的一番填鸭式紧急培训之后,云黙勉强能上岗了,暂时充当了她的助手。

    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你,闭眼。不许动。”

    乔心正在将手术器械严格按顺序在托盘上摆放,就听到身后云黙对病人的这句语气生硬的吩咐……或者叫命令?她回过身,又瞥见他脸上那惯常紧绷的脸色,不禁在心中扶额。

    好在他们接待的病人都十分满足于自己的病终于有医生能看了,不然以这位助手的服务态度,乔心怀疑自己这家“诊所”是不是天天都要被病人投诉态度恶劣?

    ☆☆☆

    很快地,通过卡尔塔医生介绍过来的几个病人,一个消息在附近的平民间不胫而走——瓦卡镇有个好医生,能治许多之前看不好的病。

    “医生,这样高调没问题吗?”

    虽然乔心说过可以叫她“安”,可卡尔塔医生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她为医生。他一直忧心忡忡,现在还留存着的哪个医生不是低调行事,生怕被极端组织得知,强行掳去?他们这群疯子可不讲什么道理!

    “不要紧的,”乔心认真地叮嘱道,“不过万一有人找过来,你千万不要出面,我会有办法应对的。”

    诊所进入运行,接下来就是等待纳赛尔的人来了。乔心很清楚,如果自己主动找上门去,能不能活着见到纳赛尔都是个问题;但如果她是被“慕名绑架”,以那边医疗专家的稀缺,以及她所了解的纳赛尔本人和他的独子的身体状况……她被纳赛尔或者他的左膀右臂亲自召见的可能性很大。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每每想到父亲正在受着怎样的折磨,都心痛自责得不能自已。为了早一点探听到他的状况,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云黙十分不赞同这个计划——这也太大胆太危险了!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哭起来能用泪水把飞机淹没的姑娘会想出这么疯狂的主意!

    组织怎么能纵容她,一个普通公民如此涉险?为什么连胡指挥官也不阻止她?

    然而他收到的命令是配合保护她。他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而不是质疑。

    虽然在一路上,他对乔心的印象在她一次次冷静地配合他躲避,中途还能见缝插针的救人,找着机会就严厉地批评纠正他不利于脊椎恢复的习惯中屡次被刷新,可是……

    还是太冒险了!

    对于云黙的反对,乔心只是挑了挑眉,“那么你有更好的潜入纳赛尔身边的办法?我洗耳恭听。”

    ……他没有。

    法立德·纳赛尔向来深居简出,行事神秘,从不轻易露面,他们的人也只有一张他几年前的旧照而已。连je也是花了几年的功夫,才找到机会复制了安全警察首领从不离身的那个存有名单的u盘,却从来不曾有机会接近纳赛尔本人。

    说到je这位让他深深敬服的前辈,这次如果不是有些人抢着邀功,把获取名单的消息爆了出来,je本来应该有更充足的时间安全转移的……

    乔心习惯了他的沉默,既然拿不出更好的方案来,那就闭嘴听她的!

    ☆☆☆

    夜凉如水,乔心再次喘息着惊醒,睁眼望着陈旧破败的天花板,心砰砰直跳。

    她梦见展屿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他周围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可都对他视而不见,就像根本看不见他的挣扎煎熬一样,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去帮他……

    她急得想奔过去,可在她面前,却仿佛竖着一面无形的屏障,把她拦在外面。她只能冲着里面的人焦急地大喊,“你们帮帮他呀!”可那些人就像完全听不到一样,还是自顾自地步履匆匆。

    她远远地对上展屿的视线,那黯淡无神眼眸中仿佛已然放弃了所有希望,让她的心都痛得拧成了一团。可不管她再怎么焦急,却始终无法越过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不要急,乔心拍抚着砰砰狂跳着像是要跃出胸膛的心脏,努力劝说着自己,梦都是反的,展屿不会有事的……

    她明明都考虑好了——在婚纱工作室里,他身边随时都有一大群人跟着,而且工作室的附近就是人民医院的急救中心,哪怕出了那天过度呼吸那样的意外,他也会及时得到救助,绝对不会出事的!

    他是展氏的掌权人,在哪里都是注目的焦点,谁敢对他视而不见、任他一个人孤苦地挣扎?

    她现在身处的瓦卡镇在战前也曾经是一个繁华的城镇,人口也有数十万。在战争的阴影下,城镇的繁华不再,只剩一片荒凉的废墟。有条件的人大都逃走了,剩下的大都是贫穷和老弱的平民们。这里的基础设施也毁坏的差不多了,虽然勉强还能上网,可乔心一直克制着没有去搜索关于展屿的消息。

    这里比华国慢六个小时,那边正是清晨。这个时间,展屿应该刚结束晨练吧?他看到她那封信了吗?会不会气得没看完就撕了?他平时脾气温和,可发起火来真是够呛,怒气上头时简直什么都听不进去,有时连她都觉得头疼。

    他会怎么跟公众解释那个高调宣布的婚约又被取消了?被这样摆了一道,他现在是不是很恨她……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他欺骗了她,害得爸爸现在身陷囹圄,不知道在受什么非人的折磨,她不能原谅他!

    这个因战乱而十室九空的荒芜小镇上,夜晚寂静得可怕。乔心在坚硬的床板上辗转反复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打算去外间整理今天刚拿到的那批药品。

    卧室的门一打开,她愣了一下。大半夜的,云黙坐在外间干什么?

    ☆☆☆

    云黙习惯性地在外面守夜,半夜又听到乔心似是从噩梦中醒来的惊叫。

    先前在路上,他也在守夜时听到过她的惊叫和起床的动静。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有老鼠爬虫之类的东西——他听说女孩子最害怕那些丑陋的生物了,看到就会尖叫连连。可后来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随他躲进那类生物不少的废屋中避开一伙武装分子……他又想到,他们有次经过一个刚刚结束交火、双方都已撤离的战场,她还曾经停下来收殓过几具肢体残缺、死状惨烈的平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