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节
两个都是徒弟,一个因为爱,一个因为愧,能一样吗?
对萧乾做的事,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老头儿性子犟,固执得像头牛。哪怕意识到错了一些什么,也是打死都不肯承认的。哪怕他明知墨九这个姑娘其实也不错,确实配得上他心爱的徒儿,可对她的看法一旦定了形,也实难改变。
所以,看着趾高气扬的墨九,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冷哼。
“麻烦让一让路!”
一句话不冷不热的,掩不住的嫌弃,让人听着心里就不舒服。
墨九谁啊?是肯服输的人吗?
她懒洋洋地肘着车窗,扶了扶头上的风雨帽。
“陆老先生,我叫你一声师父,那是看在我故去六郎的分上,你可不要为老不尊,倚老卖老哦?不要忘了,在你面前的人,不仅马上就是苏赫王妃了,还是北勐的赛罕公主,大汗亲自敕封的公主。在这个府上,除了王爷,就数我最大。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比王爷的面子还大吧,必须要我让路?”
陆机一怔,牙咬得紧紧,正要生气,温静姝却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看过去,却见温静姝委屈地摇了摇头。
那个意思,是提醒他不要和墨九争的意思。
可一双眸中透露出来的伤感、落寞,以及痛苦,却赫赫在目。
男人有的时候看女人,那眼光真的笨得要死。尤其陆机这样的人,将温静姝的可怜和墨九的高傲一比较,同情思维就战胜了智商,下意识站在温静姝一边,对墨九的厌恶更胜了几分。
“看来钜子眼睛坏了,也没有收敛好性子。”
说到眼睛坏了,墨九就有些生气。
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永远不知视力模糊人的苦。
这陆机老人身为医者,不仅不同情,居然还幸灾乐祸?
太可恨了!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呵呵一声,墨九扯着唇角,捋着风雨帽下方的流苏,桀骜的样子,及其拉仇恨。
“我眼睛坏了,不算什么事,毕竟我又不是神医?只可怜的,有些神医,号称举世无双,连徒弟的嗓子都治不了——啧啧,带着治不了的哑巴徒弟四处招摇也就罢了,还坐得这么近,两个人眉来眼去,动手动脚的,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两个有那种关系么?”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对陆机来说,确实歹毒了一点。
想他一辈子洁身自好,那次中毒对温静姝的行为,还让墨九撞见,也就成为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或者说,他为什么对温静姝那么好,有那次的歉疚之心。他又为什么对墨九那么痛恨,其实也因为那次被她撞见。
人的心理应激反应。
对知道他丑事的人,下意识的厌恶,想要疏远。
不过,为了萧乾,彼此不亲近,好歹也不至于有互揭老底的仇恨。
陆机身为长辈,觉得教训墨九几句没有什么,根本想不到,墨九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他气极攻心,颤抖着手,指着墨九。
“你,你——你个——”
“我?我?我怎么了我?”墨九抬高下巴,那模样儿老实说,连她自己看了估计也想呸一声,太招人恨了,一句句全是尖酸刻薄,“陆老先生啊,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你的爱徒做的那些腌脏事,我真不想说出来,怕脏了嘴。所以啊,你还是先教育好自己和你的爱徒,再来管教我吧?”
“你个女娃子,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谢谢夸奖!你若再拦着我,会有更恶毒的。”微微一笑,墨九懒洋洋哼一声,“所以,还是麻烦陆老先生,闪开!让本公主过去!”
这是蒙合下旨后,她第一次自称公主。
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用在陆机的身上。
她其实也算无可奈何,可陆机,却被她气得差点晕过去。
“好,你好!走着瞧!”
她身后有墨家弟子,旁边有北勐守卫。
她马上要做苏赫王妃了,还是蒙合亲封的公主。
陆机能把她怎样?
牙齿一咬,他忍无可忍,冷不丁推开车门,迎着风雪拂袖离去。
他终是下不来台,不愿意当着面给墨九让道,所以——溜了。
但温静姝却可以。她咬一下唇,探出头来,对车夫摇了摇头,摆手指向一边,示意他让路。在放下帘子之前,甚至还对墨九恭敬地笑了一笑,这气度修养,简直让人不得不佩服。
是哑了之后,学乖了?
哦不!墨九不信这个女人会转性子。
陆机有一句话,其实很对。
她墨九眼睛坏了没有变,哪怕瞎了也不会变。
那么,温静姝哑了,就会变吗?若会变,也只会变得更加狠毒而已。
车轮子辗在积雪上,“吱呀”作响。
墨九的马车一步一步逼过去,温静姝的马车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外的角落,让墨九一行人可以顺利通行,方才停下来。墨九没有放下帘子,一直盯着温静姝马车的方向,在与她错开而过的时候,对着那个紧闭的窗口冷飕飕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你,会学乖的。至少可以留条命,在余生里,慢慢扎小人诅咒我,你说,对不对?”
车窗的那一边,静悄悄的,只有风雪声盘旋。
温静姝当然不会回答她,也回答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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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87米,山河无颜色
墨九一行人从苏赫王府到紫妍公主暂居的府宅,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工夫。:3w.し
两个府宅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但路上积雪太厚,影响了行路,也就多耽搁了一会。
刚到府宅外面,车夫冷不丁吆喝一声,车马便停了下来。
墨九还没有下车,就等到外面响起苏逸清越的声音。
“南荣苏离痕恭迎赛汗公主光临舍下!”
就在一个时辰前,苏逸就接到了墨九要住进来与宋妍一起出嫁的消息。
与蒙合的口谕一起到来的,是万安宫里的一大群嬷嬷仆役。他们紧张地打扫院子,在屋子里置备家什,为墨九的院子披红挂彩,一应事务完全不假于人手,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墨九也就暂居一个晚上,完全用不着这样奢侈浪费。
不过——
看那阵仗,人人都知道,赛罕公主在北勐大汗心里的地位了。
所以,苏逸这一声似笑非笑的“恭迎”里,不无揶揄的色彩。
墨九听懂了,将风雨帽戴得严实了一些,才由玫儿扶着手踏着木杌下了车,抬头看一眼领着几个南荣随从正在“恭迎”她的苏逸,唇角一扯,便是冷笑。
“相爷辛苦了,但外头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不会不会,苏离痕舌头生得紧得很。”苏逸微微欠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是欠身一拱手,做尽了姿态,“赛罕公主,里面请。”
墨九嗯一声,挺胸抬头,踩过扫完积雪一样湿漉漉的地面,径直入了院子。
不得不说,北勐对南荣的招呼还是很够意思的,可谓尽足了地主之谊。院子面积足够大,也足够幽静,虽紧邻哈拉和林的热闹区域,却又互相隔离,有足够私人的空间,最关键,这所宅子背靠河流,上风上水,墨九随便一观,也知是一座风水府宅。
只不知,在他们到来之前,是谁的宅子?
苏逸领着她,有礼有节的迎了进去。
墨九也没有失礼,与他两个互相客套着,你一句我一句,那模样儿在外人看来,关系并不亲近,似乎还带了一点私怨。可他们二人却心知肚明,这个宅子里的下人,在苏逸一行人没有住进来之前,就安排好了。
从洒扫的,到做饭的,谁知道都有什么鬼?
里面有没有蒙合派来监视他们的人?
这种可能性,大得都不用脑子也能猜出来。
所以,在外面,两个人说话都很慬慎。
入了大院里,墨九让曹元领弟子们先去自家的院子安置,自己则领着墨妄和玫儿,随了苏逸一起,先去拜访紫妍公主,也算是全一个礼数。
苏相爷一路含笑,翩翩有礼,惹得府中的小丫头们春心乱蹦,小脸通红。
墨九冷眼看着他,嘿嘿冷笑,却没有多说,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入得紫妍的屋子,门一关,她终于受不得了,瞥一眼苏逸,冷冷笑道:“相爷真舍得下血本啊?以国相之尊,四处勾搭小姑娘,也太兢兢业业了。不知这些日子,有多少无辜少女遭了你的狼手?”
苏逸眉眼飞扬,笑得坦然。
“钜子心思太重,让人不忍卒读。我苏离痕翩翩少年,淑女逑之,有何不可?再且,我奉献自己供人愉悦身心,这乃积善德,结善缘。哪有你说的这样龌龊?”
积善德,结善缘?
白他一眼,墨九就两字。
“呵呵。”
说罢她抚着小腹大步越过他的肩膀,打了帘子往里走。
“妍儿,小妍!出来接客了!”
在里面“端着架子”的宋妍,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不过她好像有一点害怕苏逸,在墨九没有招呼声之前,她一直都没有吭声,这会儿听到墨九一叫,像憋不住了,飞快冲了出来,满脸喜色地拉住她的手。
“墨九,你终于来了。听得你要来,我就开心得不得了,一直等着……”
“那你不在外面迎接我?”墨九揉了一下不太舒服的眼睛,打量着她的住处,哼哼了一声,又不高不兴地瞥她,“还有,听见我来了,也不出声,像一尊活菩萨似的,我怎么就没有感觉到你巴望着我来?”
宋妍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什么。
转瞬,瞥一眼苏逸,又合上嘴,声音低得比蚊子还小。
“相爷不让出去,说不合身份。”
墨九哼哼着,摆手,“别解释了,就知你心里没我。快来一口热茶,我快冻死了。”
“好好好,都给你备着呢。”宋妍看她不追究了,笑盈盈地唤了丫头小吟出来,上热茶,备暖炉,还有她从南荣带来的好东西,都一并搬了出来,招呼得好不热情。
墨九满意了。
大剌剌地盘腿坐上她的罗汉椅,守着面前烧得通红的炭炉,吃一口茶,整个人就舒服自在了,搓了搓手,毫无形象的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