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节
接收到她意味不明却饱含杀气的视线,萧长嗣抬手捂嘴,咳嗽几声,又“虚弱”地倚在轮椅上,那一闪而过的锐利,没有落入任何人的眼睛,却让墨九对他的人品又添了一些鄙夷啊鄙夷。
这厮!真有那么病重?
既然病得快死了,又何必上赶着凑热闹?
双眸微微一眯,她冷哼,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一眼,然后从容地走上台阶,站在铁棺的左手边开始挽袖子,要与弟子们一起使力,大干一场。
按理,“爱妻如命”的萧长嗣应当阻止墨九亲自干这种苦力活儿,可他双手“虚弱而慵懒”地搭在轮椅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心疼地喊。
“爱妻仔细些……小心砸着脚。”
墨九心口一堵,气血上涌。
这样重的棺材能抬起来砸着她的脚?
她懒得理会他,低喝一声,“我数一二三,大家伙儿一起往右方使劲儿——”
“弟子领命!”
墨家弟子回答得异口同声,那恭顺的样子,让墨九心里又稍稍安慰了一点点。
“一、二、三——起!”
“起!”
“——起!”
众人划桨开大船——可铁棺太重,推老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一、二、三——再来!”
“起!呀!”
一个个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推得手背上青筋股股浮现,脸绷得像石头块子似的,急得汗水都出来了,那铁棺终于微微晃动了一下。
“动了,真的动了!”
众人大喜,得到鼓舞,也就更有信心了。
一二三,三二一,嘴里像在吼船工号子似的,一个个齐声呐喊着,让墨九热血澎湃,仿佛在领着一群人修万里长城——
一寸。
二寸。
三寸。
铁棺缓慢地移开,露出了棺材底下的基石。
这个时候,大家伙儿终于知道了墨九让推棺材的原因。
就在他们齐力协心推开的铁棺底部,居然露出来了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停!可以了。”墨九双手一松,大口喘着气儿去拿风灯,并对众弟子道:“你们都让到台阶下方去。”
“弟子遵命!”
众弟子都听话的下去了。
可墨九刚刚拿着风灯手柄,想要往前一探究竟,墓室突然刮起一阵罕见的妖风……
这风带着一种鬼哭狼嚎般的尖啸,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没头、没尾,只一瞬就席卷了室内众人。
风灯落地,人人回避,墓室里一片黑暗,队伍的秩序瞬间陷入了慌乱,谁也瞧不见谁,只剩一片呼喊……
墨九“扑嗵”一声,半趴在铁棺边上避风,正寻思这股子妖风来由,背上突地一沉——
有人倒了下来,扑在她的身上。
这风可真大,把人都刮倒了?
她这般想着,暗嗤一声,就要去掀那人,可手臂刚刚一抬,就被一只铁钳子似的手给箍住了。
“别动!”
这个声音,墨九今天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想到萧大郎那一张不能直视的脸,再想想他此刻正以一种极为诡(下)异(流)的动作趴在她的背上,她耳根子“嗖嗖”发烧。
“老萧,你在找死?”
黑暗的风声里,她觉得自己喊得很大声,可萧长嗣似乎并没有听见,得寸进尺地往下一压,把整个身子都贴上了她,还趁机把她整个儿抱紧,低头凑到她耳侧。
“风大,爱妻不要说话!”
“老子……”
“再说话,我亲你了?”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侧,带着一种细细软软的喘……让墨九原就怦怦直跳的心脏几乎狂烈的躁动起来,呼吸也不太畅快了。
“你敢!”她道:“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真的会宰了你?”
萧长嗣并不理会她的威胁,腾出一只手来,从她面颊上抚过,“你敢谋杀亲夫?不信。”
呼呼……
墨九被他压在身下,咻咻生气,恨不得咬死她,可他是男人,身子重,死死压住她,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且风声里,谁也顾不上她。
在他越拥越紧的肌肤相触中,墨九有一种被登徒子轻薄了的即视感,身上怪怪地发软发麻,嘴里也不由恨恨吐气。
“萧长嗣,我墨九发誓,你再轻薄我,我就……”
“唉!哪有轻薄?为夫只是怕你被风刮跑了——”他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笑,从她耳侧传来,连带着压在她身上的身子都侧了侧,留给了她一丝可以挪动的空间,却又把她四肢压制住,用一种暧昧的姿势,勾过她的下巴,撩逗一般问:“不过,若爱妻非要轻薄,为夫也可勉为其难——”
说罢他在她唇角蜻蜓点水的一啄。
“这样轻薄,可好?”
墨九像被蜜蜂蜇了脸,“轰”一声脑门炸了,咬牙切齿地道:“萧长嗣,不要不把老子的话当成耳边风——”
“是!”他刮她鼻子,极为宠溺地笑,“我都当成圣旨。”
“……萧、长、嗣。”她不斗嘴了,只挣扎,“起开啦你!”
“叫你别动!”他控制住她,身子完全地贴近她的背部,手掌慢慢从她的肩膀抚向她的脖子,触及她软而细的肌肤,好不容易压下了激流一般贲张的血脉……可喑哑的声音里,依旧带了一丝莫名的喘,呼吸加快,情绪热烈。
“你再动来动去,我就要做坏事了?”
要做坏事了?什么坏事?
墨九反应过来他所指,气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胸膛汹涌的气流,比那风声还大——哦,不对,风声已经停下了。
这念头一上脑,她激灵灵一抬头。
不仅风声停下了,就连熄灭的风灯都已经亮了。
她和萧长嗣的身边,围了一圈人。而他们两个还怪异地“叠”在一起,供人围观——
墨九在墨家弟子面前,一直是意气风发的存在,哪儿像今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丢过面子?
这光景,让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萧长嗣却镇定地扶住她的肩膀,回头望向瞠目结舌的众人,一本正经地道:“此风太邪!这一刮,竟把我从墓室下方,刮到这里来了。”
这解释太纯洁了。
他的样子也太纯洁了!
纯洁得众人几乎就要相信他——如果他没有趴在墨九身上的话。
“这风,确实太邪乎!”
墨妄咳嗽一声,做着永远的解围童子。
“还不快把掌柜的和钜子扶起来?”
在弟子们手忙脚乱的帮扶中,墨九终于脱离了魔爪,得到了解放。
看见萧长嗣一直正经着的脸还有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的样子,她真的恨透了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王八蛋。
可他的解释,无疑给了她一个好台阶。
她总不能再去骂他,说是他轻薄了她,自己亲手把梯子拆了,招人笑话吧?
不得不忍下这一口恶气,墨九含糊地应和着众人对铁棺的询问,再次拿着风灯观察被妖风肆虐之后的墓室。
她惊奇地发现,铁棺再次挪位了。
如今居然高高地上升到了她的头顶一米左右的位置。
四根铁柱,分别支撑在铁棺的四角,像一口船鼎,也像后世的升降台。而铁棺的下方,先前出现的那一条缝隙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平整的石面。
“噫!怎么回事儿?那缝儿呢?”
听见有人问起,击西也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
“大概也是被妖风……刮跑了吧?”
这个回答太调皮了!
墨九眯了眯眼,没好意思说话,只蹲下身,戴上一双“防毒手套”,在众人瞪大的双眼中,慢慢摸向铁棺的底部,以及石台面。
火光,忽闪忽闪。
她的视线,也在火光中烁烁。
众人眼睛都舍不得眨,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可很快,墨九的视线也凝滞了——
她不敢相信地慢慢抬起头,下意识望了一眼萧长嗣,又不死心地再次换个方向,继续摸……
“小九,怎么了?”
问话的人是乔占平。
他显然也看见了墨九的焦灼,“机关不见了吗?”
墨九没有马上回答他,再三确认之后,终于失望地慢慢起身,脱下手套愤愤然丢在地上,声音带了一丝浓浓的不悦。
“机关明明已经开启,怎么会突然刮风?……这一刮,连机关也刮跑了!”
后面这一句明显为刚才把萧长嗣刮跑了在“解释”,乔占平听出来了,唇角微微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