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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阿顾一笑,心中叹了口气,傅道馨面子上虽傲气凌人,实却老好人一个。口中说着厌憎傅春露这个庶妹,实际上却已经是有些软化了。

    天光明亮,傅保儿持着一个小小的风车奔进来,“飞喽,飞喽!”小小的腿脚迈过门槛进来,“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保儿,”傅春露惊呼,连忙上前抱起儿子,“你没事吧?”

    冬日的衣裳厚实,傅保儿没有跌伤,呆懵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保儿没事!”

    阿顾很是关心保儿,当初年少气盛的时候尚没多少感觉,如今经历了这样一段婚姻生活,竟是觉得心境苍老起来,很是喜欢剔透无忧无虑的孩子,笑着将保儿拥在怀中,问道,“保儿疼不疼?”撸起保儿的衣袖想要查看保儿手臂上是否留下伤痕,目光微微一凝,凝在里头露出的中衣衣袖上。

    保儿的素色中衣小小的,针脚十分扎实,虽撩起轻薄质地却细密至极,却十分保暖,据传言说,‘絮衣一袭用一两,可致冬日浑身温暖,若稍有过量,则热积于心反而与身体不利。”

    “保儿不疼。”傅保儿很是勇敢,挺了挺胸脯,大声答道。

    阿顾的眸光在傅保儿的内里素裳上凝了凝,抬起头来,深深瞧了傅春露一眼!

    第220章 三四:企想远风来(之秘闻)

    阿顾目光凝视着傅保儿袖腕下掩藏的素色中衣,抬头瞧了傅春露一眼。 傅春露一身灰色深衣,一头青丝绾在背后系了一个妇人头,微微垂下脑袋,身上衣裳料子虽然寻常,但肌肤颇为白皙,五官亦秀美,盈盈立在屋子边际,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别有一种清丽婉约的气质,颇为楚楚。

    这火蚕绵乃是炎州出产极为珍贵的贡品,火蚕产自火洲,乃最是生热耐寒的奇物,培育十分艰难,成年后吐丝量也极少,‘絮衣一袭用一两,可致冬日浑身温暖,若稍有过量,则热积于心反而与身体不利。”后来火蚕物种断绝,天下便再无新的火蚕绵问世,只大周宫中早年搜罗,集了一部分置于府库之中。历年来越用越少,如今已经是不足百斤。当初自己初归长安的时候,阿婆心疼自己,赏了自己和宫中几位公主一套火蚕绵的夹衫,自己命曹云娘做了一件海棠红的衫子,深冬的时候穿出来,纵然是大雪纷飞,只需着这么薄薄一件衫子,便可终日不被寒凉所侵。

    后来大周天子命自己远嫁和亲,颇怀愧疚之心,因此在赐下了一份厚厚嫁资,其中就置了三斤火蚕绵,范阳位北冬日寒冷,火蚕绵最是得用之物,自己带了二斤半火蚕绵过来。最初和孙沛恩成亲初到范阳之时,自己和孙沛恩关系还算和睦,孙沛恩曾向自己索过一次火蚕绵,自己念着到底是明面上的夫妻,命人开库房取了三两火蚕绵。

    如今,傅保儿身上掩藏在外面袍子里的这间不起眼的中衣,竟是纳火蚕绵所织做。

    为何孙沛恩索去的火蚕绵,竟如今穿在傅保儿一个小小儿童身上?

    傅保儿与孙沛恩彼此之间可有什么联系?

    傅春露不知阿顾陡然之间万千思绪,急急走到阿顾身边,执起傅保儿的手,“这皮海子竟是让郡主挂心了。”

    阿顾抬起头来,仔细瞧了傅春露一眼。

    自初识以来,傅春露掩藏在丧服归家的妙龄寡妇的身份下,面貌一直灰扑扑黯淡。如今阿顾方仔细打量,发现她的五官其实颇为秀美,一身灰色深衣,一头青丝绾在背后系了一个妇人头,微微垂下脑袋,身上衣裳料子虽然寻常,但肌肤颇为白皙,盈盈立在屋子边际,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别有一种清丽婉约的气质,颇楚楚动人。

    得了火蚕绵这样的珍物,本可以好生炫耀一番,傅春露却将之做了傅保儿不起眼的中衣,掩藏在外面普通平常的袍子下,遮掩的严严实实。若非今儿傅保儿在自己屋子中跌倒,自己关心查看,绝不可能察觉。可见得傅春露并不希望火蚕绵的存在为人所知。

    自己当初初遇傅氏母子,只是觉得孩童可爱,颇有怜惜之意。倒没有想着很多。如今发现了异常之处,仔细想来,方觉傅春露作为一介“丧夫未久”的寡妇,虽说表态宁肯守着儿子不再嫁,身上却没有那种悲伤心若死灰的气息,傅保儿年纪小小,却活泼爱笑,气息张扬,充满了生机,这也是一个在宠溺中长大的孩子特有的气质,绝不是一个妙龄丧夫,为娘家人驱逐,终日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寡妇亲娘带着长大的孩子应有的模样。

    在他的生活中,应该有一个父亲形象的存在,这个男人高大沉稳,值得信赖,为他遮住了成长蓝天中的所有阴霾,方能在清朗的天空中无忧无虑的成长,一派欢快无忧的模样。

    脑海之中一瞬间闪过了多道思绪,电光火石之间,阿顾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隐藏在暗地里傅春露的情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孙沛恩。

    当日在雷鸣寺中,马钟莲曾经提醒过自己:可曾知道孙沛恩真正的“掌中宝”是什么?

    当日她以为此语指的是孙沛恩心爱的女人,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参详透了傅春露与孙沛恩的关系。方明白过来。这个“掌中宝”指的并非是其北园之中的一众侍妾,而是傅春露母子。

    傅保儿的“保”字,岂不正与“宝”同音?

    想来在多年之前,年轻的“河北王世子”在范阳城偶遇了少女,他们彼此生了情愫,共同孕育了傅保儿这个爱情结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孙沛恩选择了隐藏傅氏母子的存在,让傅氏母子隐藏在暗处。傅氏母子虽没有明面上的名分,却得到了孙沛恩的真心,火蚕绵这等珍物,没有给原配夫人马氏的一双子女孙胥奎和孙允筝,而是给了傅氏所生的儿子傅保儿。

    想来,在马钟莲婚姻存续的期间内,马钟莲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没有明面为难傅氏,而是将这个秘密暗暗掩藏。后来风云突变,马氏自请退让至范阳郊外庄子,自己嫁入孙氏成为孙家大夫人,马钟莲将这个秘密隐晦的告知自己,许是示好,许是试探。自己参详半响后解不开谜题,索性丢到一旁去,直到许久以后的现在,方解出了这道题目。

    “郡主您别为保儿伤心,”傅春露不疑有他,面上笑出浅浅的漩涡,“保儿是个皮糙肉厚的,只这么跌一下,不会伤着的!”

    阿顾抬头深深的瞧了傅春露一眼,她的目光纯稚浅薄,如同一道忘的见底的溪流,虽有一二杂质,却无浑浊之意。藏不住什么深沉心机。

    “我知道了!”她答道,面上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之前我可真是吓坏了,”傅春露坐在屋子里,道,“前段日子使君举起反旗,我后来听不到你的消息,我也不知道如何才好。好容易这会儿听了些许府中的动静,方求了姐姐一同进府探望郡主。”

    “多谢露儿妹妹一直以来关心的情分,”阿顾浅浅一笑,笑容温婉,“我没事,有劳你么?”

    “真的没什么事么?”傅春露面上含着忧虑之色,“郡主若有什么想办的事情,尽管和我说,我但凡能为你做到的,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阿顾闻言抬头仔细望着傅春露的神色,见她担忧之神真切,竟不似是在做戏。不由的心中茫然片刻,猜不透傅春露所思所想。“生活清苦些于我此时并非忍受不得的事情,我如今想的是保住朝华居上上下下安全,若是能脱得范阳桎梏去,鱼游湖水,鸟飞天际,方是心中期望之事。”

    傅春露听明白了阿顾的意思,面上闪过微微诧异之情,随即归为了然,“郡主是个和善之人,日后定是有好报的!倒是我如同飘萍一样的命运,也不知道未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心思凄凉,目光落在在一旁玩耍无忧无虑的保儿身上,“只盼着这个孩子能够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阿顾微微一凝,笑着道,“我娘亲丹阳大长公主在生之时信佛,常常去寺庙餐佛拜见,我受她的影响,倒也多读了几篇佛法,佛家讲究因果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保儿纯稚可爱,我是极喜欢的。做父母的多积些福德,子女日后自然有福报。”

    “是么?”傅春露闻言精神一振,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殷殷凝望着阿顾。

    “自然!”

    日斜西山,傅春露立在大门前辞别阿顾,“今儿得见郡主,露儿很是高兴。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常常来探望郡主的!”

    阿顾垂头微微一笑,“我这儿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如今也是是非之身,莫过于善保己身为好,心里记得咱们的交情也就是了。至于这地方,倒是不必再来了!”

    一轮圆日高高挂在天际,孙沛斐情思浮躁,当日母亲曹氏在自己面前的言语,时时刻刻浮现在自己面前。

    雅轩茶坊之中天光明亮,一众范阳知名的文士聚集在其中,对着案上的时文热闹品评,孙沛斐坐在其中心神不知道飞到何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茶坊中高昂顿挫的声音停顿下来,孙沛斐猛然抬起头来,见到面前大名鼎鼎的范阳儒士成松闻。

    “我观小友近日来竟是情绪不佳,”成松闻笑着道,“若是信的过我们这等人的话,我倒是愿意为了小友参详一番。

    孙沛斐回过头来,朝着成松闻苦笑,“先生是然之的良师益友,然之自然是信服于您。”犹豫了片刻,“小弟心有疑难向您请教。如今吾父在冀城自立为大燕皇帝,家中兄长早年从军,如今威严深重,小弟为幼子,是应当安守富贵,还是奋起一争,争夺日后大前程?”

    成松闻闻言目光闪烁,凝练了片刻方开口道,“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便是说,文士不得志时修养个人品德洁身自好,得志时则要努力让天下人都安然生活。如今河北自立,百姓生活巨变随波逐流,然之小友既然有此得天独厚的身份,便自然该出一份心力,让河北百姓人心安定。”

    孙沛斐闻听这般言语,哑然失笑,这些年,他有意躲避兄弟相争,与这批范阳名儒以君子之道交之,自以为便可远离名利之外,如今听着成松闻的话语,方知竟是自己天真。世间竟是名利场,自己竟以为文人墨士乃是净土,如今瞧着,便算是大家之名如成松闻成先生,也是有晋身之心的!

    成松闻瞧着孙沛斐的神色,微微笑起来,

    “世事本就如此,从前小友无意,我瞧在眼中,因此并不开口劝说。如今小友竟是说起这般的话,想来是心中已经起了几分奋勇心思。方肯开口劝说。小友莫怪我僭越也就是了!”

    “先生着实太客气了,”孙沛斐欠身道礼,“今日听先生一席话,着实觉得颇有收益!”

    范阳夜色渐渐深沉,静默亘古犹如一头怪兽,孙沛斐背着手在阔巷板道上行走,问道,“东哥,人人都觉得我该奋起争上一争,昔日我友恭兄长,不愿与之相争,如今若当真奋起一争,倒显得过往退让都是虚伪了!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倒说说看,我是否该如同他们所说一般行事呢?”

    东哥牵着马匹行在伺候在孙沛斐一旁,心如擂鼓,“奴婢不懂得国事那些大道理,不过奴婢私心想着,有能者居之。您和安王殿下虽是舅甥之亲,安王殿下和曹家关系可不算和睦,若是日后当真是安王殿下得了这大燕天下,怕是您的舅家日子就很不好过了。神宗皇帝兄夺弟媳按说逆伦无赦,因着身份是皇帝,如今天下传唱,竟也成了一段佳话!”

    孙沛斐失笑,忽的心口生出一丝热气。击掌道,“我便做了!”争位的决心一旦一下,此后便多腥风血雨。他投身夺储之争,并不是为了得到心爱的女孩,而是想要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免受风雨之忧!

    第221章 三八:企想远风来(之双子)

    燕军得了荥阳城,士气大震,孙炅下命众军将同乐,载歌载舞。“献奴,”拍着心爱幼子的肩膀,老怀大慰,“好,好,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孙炅的儿子果然争气,甫至圣都,便助朕连建两大功劳。当真是好啊!”

    孙沛斐笑道,“父皇谬赞,荥阳城之胜乃是城中郑氏之人合作,悄悄将城门赚开,将荥阳城送到了我们手中,时也命也,父皇不必太过将赞誉放在我身上。”悄声对孙炅道,“儿臣有事想私下禀告父皇。”

    孙炅闻言一个激灵,浑身腾腾醉意登时消散,一双眸子十分精光,左右瞧了片刻,吩咐道,“随我来。”

    御帐陈设华丽,空无旁人。孙沛斐朝着孙炅行礼,“父皇,儿臣有幸,被山东那些高门瞧中缔结联盟,荥阳不过是这些世族送给我们大燕的见面礼。若我猜的不错,接下来,他们尚有大动作。”

    孙炅闻言目光大盛,山东士族皆是诗书文雅之人,孙炅此前对这等人不喜,此时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群书呆子做下这等动静,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孙沛斐微微一笑,“山东高门甘冒奇险,与我孙燕联盟,必有所求。所求不过是他们希望恢复祖上的辉煌,如今在位的这位周皇姬泽手腕强悍,山东若要奏功,便非得将这位皇帝拉下来不可。我猜着,”

    抬头望了望帐中高挂的周燕军事地图,一手将手指在周帝姬泽如今停扎的御驾所在陕郡,“他们的打算,找出一条直通陕郡的路来,调开附近援兵,我燕军奔袭兵锋直指此地,扑杀周帝姬泽。”

    孙炅闻言大诧,缓过神来之后,心中登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之意。

    当初大燕起军之时意气,打了这些日子,此前虽一路驶入颇族。将近河东境内,周朝军将抵抗尽力起来,燕军进势便不那么顺利起来。有时候孙炅自己也毛毛的,若是日后当真军败,自己会有什么下场,略一想想就不寒而栗。

    此时闻山东家族这等计划,便如天降甘霖,意外之喜,他与姬泽交手至今,对大周这位年轻的帝王颇为忌惮,若此役当真能毕功扑杀姬泽,周朝军心定然大乱,自己趁乱卷杀开来。说不得能风卷残云消弭大周大半军事力量。若能攻破潼关,杀入关中花花世界,说不得,这座大好江山,当真能换个姓姓孙了!

    “姬泽不是傻子,”他疑虑道,“山东那些子人的安排能够成功奏效么?”

    “父皇您对山东高门这个集团怕是不太了解。”孙沛斐解释道,“他们乃是绵延千百年的华族,族中子弟个个精英出身,自小受严苛教育。故此颇多成才,这些年来,虽履受周朝打压,但人才遍布周朝上下。说不得哪里便有这么一个人。若当真能诚心与咱们联盟,确实是个好盟友。”

    “好,好,”孙炅放声大笑,“我儿若能助我大燕建此大功,朕立刻封你为大燕太子。”

    “儿臣不敢当。”孙沛斐立刻跪在地上辞道,“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孙氏倾覆,我兄弟二人皆不能幸免。儿臣所为不为储君之位,不过是想保全家族而已。”

    孙炅眸中闪过欣慰之色,拍了拍孙沛斐的肩膀,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朕再筹谋筹谋,该当如何打这一仗。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孙沛斐应了,再度拜别孙炅,方恭敬退下。

    孙炅目视孙沛斐背影走的远了,方唤道,“达卿家,你在里头听的够了吧,出来参详参详。”

    达旬之从帐屏后走出,朝孙炅施礼,

    孙炅问道,“达丞相瞧我儿如何?”

    达旬之道,“英雄出少年,庆王殿下实乃英才。”

    孙炅闻言哈哈大笑,得意至极。神情亢奋,“若当真如献奴所言,我方与山东联手,直接袭杀至陕郡令姬泽授首,则周军定乱。大燕前途可期矣!”

    达旬之点了点头,“山东之人确实有实力行此事,此事谨慎安排,大胆操作,说不得真能奏效。”

    退后数步,拱手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孙炅怔了片刻,收了笑意,道,“丞相请说。”

    “偷袭陕郡确实是燕国大计,但行此计前,请陛下确立下来大燕储位。”他急急劝道,“周帝姬泽年轻未有子嗣,故出征人心浮动,埋此山东祸乱之患。倘使其早立亲子为太子,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群子山东之人也生不得这等心思。前事之事,后事之师。陛下当以周帝为鉴,早立储君,立储君不仅是定下继承基业的人选,也是为了安臣子的心。显示朝廷长幼有承,”

    孙炅敛下神情,过了片刻,方叹道,“丞相言之有理。竟是我之前错了。”挥退达旬之,拥着高榻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发下两道旨意。

    第一道,封次子庆王孙沛斐骠骑将军职,加封二千食邑。

    第二道,命驻守北都的安王孙沛恩带军前往辽东,防止生奚之人叛乱。

    安王原本驻守北都,虽无立战功,却把守着孙燕心腹之地,也可称之孙炅对这个儿子另一种看重。如今却明发旨意命其前往辽东之地。辽东之地苦寒,生奚之人居于深山之中,性情野蛮,但人口稀少,时不时出山抢劫一下粮食。称之叛乱,不过小打小闹。令安王前往防止叛乱,可谓放逐。孙炅膝下共有两子,为前后妻室所生。此前,孙炅对属意哪一个做储君没有明确示意,众臣莫衷一是。如今,方明发旨意,一道加恩庆王孙沛斐,将之高高捧起;另一道贬抑安王孙沛恩,放逐其前往辽东。众人便明白过来,燕帝是更属意幼子庆王了。庆王一系登时声势大涨,弹冠相庆。孙氏双子争位,此消彼长之下,竟是庆王孙沛斐后来居上。

    北都行宫中,安王孙沛恩接了前往辽东平叛的旨意,神情沉郁,应声道,“儿臣孙沛恩接旨!”

    北园高台歌舞靡靡,艳丽的舞伎甩着长长的水袖,跳着柔美舞蹈。孙沛恩伏在案上,醉烟蒙蒙唤道,“酒,酒呢,快将美酒给孤上上来。”赵蕊娘扶着孙沛恩的手,蕊春一身军甲走到帅帐前,挥开帐帘进了军帐,一股酒熏之气扑面而来,赵蕊娘一身甲胄持剑来到孙沛恩面前,“哐当”一声,斫烂了孙沛恩手中的酒瓮。孙沛恩吃了一惊,顶着酒液站起身来,“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数年,终成大业。”赵蕊娘美颜如花,扬眉怒斥,“大王不过稍稍受了点挫折,难道打算就此消磨在酒坛中么?”

    “说的容易,”孙沛恩受不得激,登时怒喝,“本王一心想得到父皇承认,十六岁就入军营,征战十数年,本以为父皇看的到我的好处,定是属意我做太子。没有想到,”面上露出讽笑之色,“二弟不过去了数月,便得了父皇青眼,瞧着竟是有意将大燕江山交到他的手上。”猛的握拳锤案,“父皇究竟将我这个儿子当做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么?”

    赵蕊娘瞧着孙沛恩脆弱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将孙沛恩抱在怀中,娓娓劝道,“大王,辽东苦寒,未必没有机会杀回来。可若是大王就此一蹶不振,方是当真没有半点机会了。蕊娘不才,从前在行人司受训之时,也曾学过骑射,愿为大王先锋,征伐辽东。还请大王瞧着蕊娘一片真心的份上,速速振作,莫让亲者痛仇者快吧!”

    孙沛恩闻言一惊,眸中露出感动之色。

    赵蕊娘此前乃周朝行人司出身,后来虽然委身于他,叛出周室,付出了偌大的代价,北都行人司全部势力倾覆;又吐露顾令月当年旧事,与顾令月几乎决裂。他却依旧多疑,不肯对这个女人付出全然信任。如今瞧着蕊娘这般行止,方才信了,蕊娘当真一颗心全系在自己身上,感动道,“蕊娘,得你这般红颜知己,孤夫复何求?”

    赵蕊娘倚在孙沛恩怀中,落泪道,“先贤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之。’大王如今受着这等苦难,日后定当挑起重担。蕊娘愿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只盼着大王莫要一蹶不振,展鸿鹄之志,驰骋天地之间!’”

    “蕊娘放心。”孙沛恩朗声笑道,“孤已经振作了!”天边风高云淡,孙沛恩望着远方,一双眸子亮如鹰隼,“孤定不负你的期待,给你打下一个万里江山!”

    孙沛恩此后果然依言振作,重新从内室中出来。房安之等谋士皆侯在其外,见孙沛恩一身衣裳落拓,精神却换发,不由松了口气,俱都拜道,“见过大王。”

    孙沛恩点了点头,“孤一时思虑不周,让众位担忧了!”吩咐道,“尔等迅速准备准备,孤奉命前往辽东出征,打算即刻出发。免去父皇后顾之忧。”

    房安之等人面上神色亦是黯然亦是放松,对燕帝的放逐自然黯然,但见孙沛恩能够很快想通,即刻依照旨意行事,这才放下心来。拱手道,“大王英明,属下等这就去准备。”

    孙沛恩换上盔甲,临行之际经过西北角落朝华居,见朝华居台阶绿痕深深,不知多久无人踩踏,不知怎么的,忽然记起,那一日,顾氏得知当年江南旧事,一张脸蛋苍白似雪,失了往日里的故作将强,竟显出几分荏弱之态来。心中一动,足跟微转,既是踏了进来。

    居中人幽居时间既久,已经习惯孙沛恩时不时来朝华居,发一阵疯。甫见了孙沛恩,除了一阵子略略慌乱,很快严阵以待又井井有条,将孙沛恩引至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