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0节
她的感情,又何尝不像是拴在那风筝线上的那张彩纸,明明那么脆弱,明明那么珍惜,又何苦要将它放飞出去?
若是她,倘若要则必定是要牢牢拴在了身边,死死锁进柜子里,不让他人觊觎一下,当然也不会给对方半分逃脱的可能;
这样多好,总好过什么都得不到,唯有一年画上一只根本无人共赏的风筝,让那丝线缠绕,最终作茧自缚。
安浔收回视线,望上狼狈的包玲玲:“我再给你一天,明晚演出结束,我来取你的血。”
她说得太过直白,平叙的语气,教包玲玲狠狠一颤!
颤抖中,她死咬牙关,又听得耳旁那幽冷的女声淡淡道,说好坏也就这一日,生死也不过下一月,她给她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选择如何度过。
“只当同为女人,帮你一次。”
这便是她一早明确了她的身份,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之一。
她到她的夜总会跳舞,她听过她所谓的当年往事,她接近并了解她这个人,在她一生当中情绪难得因为爱情而起伏波动的时段,她似乎对悲伤的故事起了那么一点点共鸣有了那么一丢丢怜悯,看着她在死亡线前挣扎,从一个懦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时而懦弱时而疯狂的杀人犯。
那意有所指的一句,很久,包玲玲才觉出里头的意味来。
她难以置信的抬头,望上对面姑娘清丽而冷淡的容颜。
原来…她并不信她的故事…
她的双眸微带着空洞,半晌喃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是我表现得太假了,还是哪里说矛盾了?”
直到如今她还在在意。
安浔懒得纠缠,再将包玲玲望上两眼,打开房门。
“故事其实很好。”
转身的时候她淡淡道:“就是因为太美好,反倒显得不真实。”
倘若她的前半生,真如她自己所描绘的那样幸福,这样一个软弱的女人,在丈夫和儿子突然死亡的打击下,又怎能如此平静自然的挺过来,堕落风尘,残喘度日,还能每年有心情做一个那么精巧风筝?
“我只相信,唯有痛苦和不甘,才是能与绝望相抗衡的东西。”
所以她必定痛苦,在尘世苦苦挣扎。
她亦必定不甘,只因那让她在尘世苦苦挣扎的原因犹在,她直至如今都没能放下!
回眸,定定望入那双浅茶色的眼眸,直至从里头看出一道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翻滚,安浔眸光微凉。
“至于这痛苦和不甘你要不要带到坟墓里去,明晚之前做一个决定。”
——
日落星起,晨昏更替,一日夜的时间匆匆而过,终是到了八月的最后一天。
这一日整个流韵上上下下都很忙碌。
当晚夜场来的客人不多,但是早先场子里谣言四起,莫名把客人身份吹上了天;
结果今天一整日台前幕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就仿似真会有什么国家领导人胆敢堂而皇之跑来夜总会这种地方公开**一样…
晚上七点过,后台人声沸沸,做着最后的准备。
领舞休息室内,今晚负责压轴节目的安浔几人相对清闲,吃着零食盘着头发,表现相对淡定。
这时候屋外的日头还很大,夕阳西斜将流韵灰白色的大楼笼罩进去,把哪里都映成红彤彤的一片。
落在飘窗上的那一缕阳光尤为漂亮,血一样红,坐在窗台上,安浔轻绕着刚戴上的假发,翻着手机。
七日了,自荣德医院大爆炸那一晚至今,霍城没有给她发过一条短信。
隋煜刻意安排的理由他一定知道了,但是她想他或许并不相信。
猜心的游戏玩久了,果然谁都会累的么。
…
彼时,傍晚时分的临江城,同一片夕阳余晖中,苍山脚下隐于山野的幽静小诊所里,被某姑娘心心惦念着的男人正候在诊疗室里,等待他的心理医生。
安浔所不知道的是,这数月里,霍城进行心理咨询的频率创下了新高。
甚至超过了他从日本回到临江的这几年间咨询次数的总和,从让陈医生倍感欣慰开始,如今已经让他有些厌烦。
今晚是陈医生主动提出要他过来商谈事宜。
坐在诊疗室舒适的沙发上,霍城看着并不放松,他微微前倾手肘撑靠在膝上,垂眸的时候,甚至感觉有些紧张。
下一刻门外传来一声轻动,撞开房门,陈医生抱着两个箱子一沓资料费力的走了进来。
“坐,你坐着就行。”
陈医生阻止霍城帮忙,几步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喘了口气。
随后他抽出口袋里的笔,装好记录纸,将调整好的录音笔放到桌上之后,终于清了清喉咙抬眼对上了霍城的视线。
“今天气色不错么~”陈医生上来就调侃一句。
为了治疗的最佳效果,霍城在陈医生面前没有秘密。
或者换句说话,是没有底线。
于是从他顽固的隐疾,到奇葩的恋爱,从几度被甩的悲催经历,到这段大起大落的感情里每一次约会每一个互动,每一段心路历程,甚至安家那一夜某两只第一次过激的亲密接触,事无巨细没脸没皮,陈医生统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