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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相思的声音忍不住又和缓了些,问:“我今早在街那边看见个叫‘杏春堂’的药铺,这家药铺怎么样?”

    邱掌柜本以为相思是要问自家铺子的事儿,听了这话,神色稍稍放松,道:“那家铺子的老板姓王,不常去药铺,但铺子位置极佳,听说生意倒是不错。”

    听邱掌柜把药铺生意好归功于位置,相思也没争辩,又问:“今早见到个叫锦城的伙计,邱掌柜可知道?”

    邱掌柜摇了摇头,略有些无措,却是冯小甲接过话头:“那人叫崔锦城,我见过两次,平日都是他管铺子的大事小情。”

    “那家老板没请掌柜?怎么让一个伙计管铺子的事儿?”

    冯小甲也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嗤笑一声,含混道:“那王老板可是个出名仔细的铁公鸡,家财万贯,偏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了钱全去买地,怎么肯花冤枉钱请掌柜!”

    相思点点头,又问:“黄梅草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冯小甲此时已经解决完一个包子,在桌子上蹭了蹭油,敷衍道:“那玩意韶州府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春天这儿的人愿意用黄梅草煮鸡蛋吃,说是补脾虚,防病邪的。”

    相思眼睛一亮,心想若是春天真发起痘瘟来,这个黄梅草卖得肯定好,于是追问:“这黄梅草价格几何?”

    “便宜得很,漫山遍野都是这玩意……”冯小甲随意应着,似忽然意识到了相思对着黄梅草的兴趣不浅,心思一转道:“要是想买些,只要找个药官儿来,让药官儿帮忙寻些就是了。”

    相思点点头,没再说话,吃完饭便写了一封信送回家里,信中不过两件事:一是报平安,二是问这黄梅草能不能购些回去,若是准备运回云州府,这黄梅草是否也在沉香会的名册里,需不需要再去请一张通关文牒来。

    送走了信,魏家三宝便在邱掌柜和赵账房的陪同下出了城,行了二十几里,便到了一个湖,这湖叫四望湖,绵延数十里,是历年产龟甲最多的所在。湖的周围散布着几个村落,住的都是靠这金线龟甲过生活的渔户,只是如今在休渔时节,湖上并无渔人。

    马车才到村口,便有几个男人围上来:

    “是不是来买金线龟甲的?我家里有,去我家里看看吧!”

    “我家的品质上乘,去我家瞧瞧?”

    “俺给你便宜些,先上俺家看看去!”

    看着围住马车的几人,相思挠了挠头,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明显是供大于求啊!为啥别处还缺龟甲呢?

    但等相思看到那些龟甲时,脸便有些绿了。品质上乘的龟甲色泽莹亮,这几家的龟甲却乌漆嘛黑的。相思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沉吟:“你这龟甲色儿不对啊……”

    那汉子自然知道自家的龟甲有问题,慌慌张张关了门,小声道:“价格折一半也成,这东西好的赖得谁知道,磨成了粉再掺些白面,谁能看出来。”

    此时,相庆多年来在启香堂受的教育发挥了作用,极为不屑地斥道:“这样的药吃了还了得,好人也吃坏了!”

    那汉子被落了面子,也不恼,想来也是许久没抓住个买主,语重心长劝道:“这龟甲多便宜,你们收了倒回手,要赚几番的雪花银,收了吧。”

    相思摇摇头,和几人一同出了门,人都到门外了,还能听见那汉子不死心的声音:“我再便宜点!你们回来!”

    又在村里寻了几家,竟有大半的龟甲都是黑漆漆的发了霉,后从一个妇人那里打听到,原来是去年秋夏两季,韶州府下了数十场连绵不绝的豪雨,这金线龟刚打捞上来准备晾晒就下了雨,一时间竟没有能晒干的时候,龟甲也都发了霉。

    到了秋后,虽没了大雨,但湖水冰冷,金线龟都到了水深的地方,饵食也诱不出,一年的收成便都泡了汤。

    好在这村里尚有几家收得及时,龟甲保存完好,只不过数量实在有限。

    回去的马车上,初战受挫的三人组一路无话。晚间相思召开了个紧急会议,经过一番商讨,决定明日三人分头行动,依旧只收好的龟甲,晚上回来看看情形再说。

    计划虽然拟定,但显然三人组都有些怂了。

    “我看今天的情况,只怕即使分头去寻,也寻不到太多。”相庆犹豫着道。

    相兰虽未言语,看向相思的眼神却也是这个意思。

    作为精神领袖,相思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但她知道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袖,必须要有领袖气质,所谓领袖气质就是:泰山崩于面前,而你要——装。

    她拍拍两兄弟的肩膀:“你们放心,龟甲的事我已有主意了,你们明日只管先去收些,别的事不用管。”

    相兰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相庆却是个实心眼的:“我就想你肯定有主意!”

    然而当晚,精神领袖相思同志失眠了。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三人分别去了产金线龟甲的淡水湖。相思出了城,马车里冯小甲的嘴闭个不住,一会儿说些韶州府的趣事,一会儿又指着车外事物讲解,颇有些嘴碎导游的况味。

    相思如今对韶州诸事颇感兴趣,所以也乐意充当捧哏的,冯小甲便越发的话唠起来。

    今日选的这个地方颇远,出城之后又行了小半日,才见到一汪碧水,正是晌午,旁边的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

    “少爷,这时候也该吃饭了,咱们去村儿里寻个渔户家,填饱了肚子在做打算吧?”冯小甲摸着肚子提议。

    相思也饥肠辘辘,但在车上晃了小半日,对包袱里冷硬的大饼实在提不起食欲,便让车夫把马车安置好,三人一同进了村子。这村子约莫五六十户人家,此时又是正午,路上也未遇到什么村民。

    走了一会儿,看见个院落规整的,篱笆门也大敞着,冯小甲便在门口唤了两声:“主人在家吗?”

    “诶诶……是谁在外面?”随着声音,快步走出一个面目黝黑的男人。村里人们都相熟,一看三人模样,便知三人是外来的,忙问:“三位爷什么事儿啊?”

    冯小甲满脸堆笑:“老乡,我们是来村里收金线龟甲的,如今正是中午,想在您家讨些饭吃一夜情乱,错上总裁大人。”

    那男人一愣,又转眼去看相思。因这是相思生平第一次蹭饭,免不得脸上臊得慌,慌忙解释:“我们不白吃,老乡您看给多少银钱合适?”

    那男人面上一窘,慌忙摇手,道:“乡野粗鄙茶饭,不值什么钱,只怕不合三位的胃口。”

    “有啥便吃啥,那就叨扰老乡了!”冯小甲生怕男人反悔一般,一手搭上那人肩膀,推着便往屋里去,相思咋舌,随即神色自然地跟着二人进了屋。

    山里人家确实做不得丰盛饭菜,但夏日的风干小菜也别有一番滋味,冯小甲一连吃了两碗饭,这家的男人却还热情,相思这才松了口气。

    “老乡,你们家里也是渔户吗?”摸着滚圆的肚子,相思问。

    那男人此时也少了些局促不安,又见相思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不曾生得界防之心:“村里都是渔户,只不过现下水冷金线龟不出来,要等得来年春天才能开渔咧!”

    “今年咱们韶州出产的龟甲似乎比往年少许多,是因为今年雨水多的缘故吗?”

    男人眸色一黯:“我们这些渔户,全是靠天吃饭的,今年药师仙王不肯赏饭吃,我们便什么法子也没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