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大嫂,前面怎么了?”她笑着招呼路边一位妇人。
“听说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幼子被拐了,昨日已禀报皇上,锁了城门,不让百姓出入。我原本以为今天能解禁,看这架势,恐怕今天也入不了。”
“那孩子找到了吗?”关素衣屏住呼吸询问。
“找到了还能继续锁着?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竟闹得全城戒严。”
旁边有一名老汉压低嗓音说道,“是帝师府的孩子,昨日中午不见的,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找着。我儿子在城里当衙役,消息灵通得很,听说昨天晚上全城不许熄灯,挨家挨户在搜,皇上还下发了口谕,让附近驻扎的军队沿途扫荡过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帝师不就是帝王的老师吗?地位够尊贵的,难怪皇上那么着急。菩萨保佑,但愿那孩子早点找到,咱们也能快些入城。”妇人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没找到?关素衣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正想着要不要假意举报拐子,让侍卫带自己入城,却见前方挤挤攘攘,不停有人高喊,“退后退后,军队要出城了!小心别被马蹄踩到,踩死了军爷可不负责!”
“军队出来了,快快快,快躲到一边儿去!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出去抓拐子了!”人潮慢慢退至两旁,关素衣眼眸一亮,立即调转马头向后退,退出去一里远才稳稳停靠在路边。
她得想个办法打听情况,看看是不是忽纳尔找到了线索。外人只知帝师府幼子被拐,却没说嫡女也失踪了,可见忽纳尔有意隐瞒了消息。关家乃书香门第,从未与军中人士打过交道,倘若出来找人的将领她不认识,恐怕还未靠近就会被当成可疑人员斩杀。
城门进不了,军队又无法靠近,难道这些天一直等在此处?她想了又想,还是不敢摘掉面具,主动表露身份。不但家人和忽纳尔在找她,恐怕连幕后黑手也会派遣探子随时关注事态动向,这些人或许隐藏在百姓中,或许隐藏在军中,更甚者还会潜伏在忽纳尔身边,她不能轻信任何人。
当她感觉惶然无助时,军队终于穿过人群缓缓靠近,打头那人虽然贴了络腮胡子,改了瞳色,却是忽纳尔无疑!他竟亲自带领军队来找她!
第143章 重逢
先是木沐失踪,后是夫人不见,圣元帝竟不知自己这一天一夜是怎样过的。任何有可能发生的惨况,他都不愿去想,只坚定地告诉自己,哪怕把魏国国土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两人找回来。
姐弟俩前后脚被掳走,显然是有预谋的。如果先抓夫人,他派去夫人身边的死士定然会有所察觉,而若是把他们全部调走,帝师府又乱作一团,再向夫人下手则轻而易举。背后黑手很清楚他与夫人的关系,但究竟是谁呢?
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心腹,想来想去,脑海中不由浮现一个人影。但更多的念头均被他压了下去,他只想尽快找到夫人和木沐,晚一刻钟,他们受到的伤害就增加一分,他没有时间耽误。
他稳稳当当骑在马背上,看似十分镇定,脑子却一片空荡,什么都不敢去想,只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这是他生活在兽群中时养成的习性,当肚子太饿或伤势太重,为了活下去,便只能放空一切,把肢体交给求生的本能去支配。他没有想过今日能否找到夫人,更没想过找回的是活生生的人亦或一具冰冷的尸体。
无论怎样,先找到了再说。
当军队快穿过人群,拐上官道时,他微微俯身,举起马鞭,准备全力加速。他直视道路尽头,眸光锐利,瞳孔却涣散着,仿佛身体与灵魂已分割成两半,一半沉稳得可怕,一半慢慢临近失控的边缘。
忽然,他听见路边传来一阵高昂的呼哨声,哨音打了好几个转儿,直直抛上高空又落了下来,节奏非常独特。一声刚落又是一声,声声堆叠上去,竟将樵夫们无聊时的排遣摆弄得花团锦簇,与失传已久的“啸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但周围的百姓被哨声吸引,就连军容整肃的将士们也忍不住转头去看。
“大军开拔,君命在负,你吵什么吵?活腻了吗?”一名骑兵抽出腰间佩刀呵斥。
圣元帝也跟着看过去,放空的双目慢慢聚焦,然后迸溅出星光。吹口哨的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把含在嘴里的指尖抽出来,直勾勾地盯视自己。她穿着一件很不合体的衣服,袖子长了一大截,衣摆也拖在车辕边,脸上仿佛沾满液体,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很明亮。
见自己转头看去,她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脱掉厚重的斗篷,远远抛过来。将士们以为斗篷里藏了暗器或毒物,正准备挥刀拦截,却被帝王抬手阻止了。
那女子身材十分纤细,在宽大袍服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羸弱,却没料手劲儿奇大,一件二斤重的斗篷愣是被她扔出去老远,顺风落在圣元帝手里。圣元帝与女子对视的瞬间心里就隐隐浮现一个念头,却不敢去证实,生怕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梦一场。
但他很快就嗅到了暗藏在斗篷中的一丝香味,漆黑眼眸瞬间放射出狂喜的光芒。那的的确确是他的夫人,她还活着!
“让开!”他嘶哑地喊了一声,抽鞭打马,快速朝夫人奔去,脸上的表情糅合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濒临绝望的后怕,显得格外狰狞扭曲。
围观的百姓见这小娘子竟敢冲全副武装的将士吹口哨,还脱了衣服色诱将军,纷纷在心里感叹对方活腻歪了!也不看看自个儿长什么样,五官寻常也就罢了,竟还涂了一脸的猪油膏,迎着太阳一看,亮的简直刺眼。瞅瞅,那打头的将军已经暴怒,说不准等会儿就会抽刀把人给劈了!
但想象中血溅五步的场景并未发生,高大将领打马来到小娘子车前,轻轻一跃就跳到车辕上,二话不说把人抱进怀里,大掌盖住人家后脑勺,死死往自己胸口压,下颚抵住对方头顶,一遍又一遍摩挲轻蹭,原本冷酷无比的面庞竟温柔的一塌糊涂,仔细一看,眼角竟有泪光闪现。
关素衣再聪明也只是一介凡人,哪能不畏生死?但她不敢表露出来,更不敢让恐惧的情绪占据主导,因为她明白自己最大的武器就是清晰而又敏锐的头脑,一旦连这个武器都失去,紧接着失去的就是生命。所以她一直压抑着,强撑着,直到被忽纳尔抱进怀里的这一刻。
“你来了?”在对方面前,她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软弱与狼狈,所有负面情绪像岩浆一般喷发出来。
“我来了。你有没有事?”圣元帝推开夫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一遍。
“我没事。”关素衣胡乱擦掉眼泪,指了指车棚,“里面还有人,咱们进去说话。”
圣元帝目中浮现一丝杀气,却又很快消弭,冲看傻眼的将士们挥手,“改道去桐谷,尽快与镇西侯汇合!”
“喏!”众人高声应和,然后调转马头踏上另一条官道,向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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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那九黎族男子虽极力遮掩,却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即又化为恐惧。
圣元帝一面查看他周身情况,一面笃定道,“这就是掳走你的人?他认识我。”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应该是哪家豢养的私兵,或许在某个场合见过我。”
“你贴了胡须,改了瞳色,他还能把你认出来,可见对你十分熟悉,应当是见过多次的。”关素衣话锋一转,追问道,“你有木沐的消息吗?”
“有,现在就去救他。”圣元帝试探性地伸出手,去揽夫人单薄的肩膀,柔声道,“你仿佛一夜未睡,先把面具卸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醒了我再告诉你。”
关素衣差点就顺势倒在他怀里,但想起生死不明的木沐,又强打起精神,“我等救回木沐再睡。他现在在何处?”边说边用特殊的药水卸除面具,换了一副少年面孔戴上。在回归帝师府之前,她不能让旁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免得幕后黑手拿此事大做文章。
圣元帝手臂虚悬在夫人肩头,见她并未闪躲,这才踏踏实实地落下,却不敢贸然将她往怀里带,唯恐唐突她一丝一毫。她现在的确很脆弱,只需稍微使力就能拥她入怀,然而他却不欲趁人之危。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他只想与夫人紧紧挨在一起,静静独处片刻。
“木沐失踪之后,有人在草丛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明兰,这才惊觉你也不见了。帝师和太常连忙入宫求我封锁城门,我唯恐贼子已经逃脱,派遣镇西侯出城,兵分几路搜寻可疑人员。如果你和木沐遇害,谁能从中得利?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竟查到你堂兄关文海头上……”
听了忽纳尔的讲述,关素衣终于拼凑出七八分真相。关文海竟也卷入其中,且被幕后黑手拿来当了替罪羊。自从失去嗣子资格后,关文海便整日酗酒,无所事事。偶有一天,他在酒肆中喝得烂醉,怒骂关府的狂言被两名游侠儿听去,当即表示愿意出力替他教训关府。
关文海糊里糊涂与这些人达成交易,付了五百两辛苦费,又准备了两条比较安全的退路,然后让游侠儿得手之后把木沐和关素衣一西一东远远卖掉。二人推说人手不够,只负责发卖关素衣,不负责发卖木沐,让他自己想办法。
关文海已是魔怔了,竟又搭上一群游寇,让他们帮忙卖掉木沐。具体怎么做他其实并不清楚,只负责出资并安排路线,木沐走陆路,卖去东边的桐谷;关素衣走水路,卖去西边的梧州。
由于一时拿不出五百两,他四处举债,又反复勘察东西两路的情况,明明长相俊秀,穿着奢华,却专往龙蛇混杂的地方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圣元帝刚张贴出悬赏皇榜,就有人跑到衙门里告发他,将他那些醉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圣元帝立刻就把人抓起来拷问,终于挖出一些线索。但他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或许关文海只是幕后之人布置的一道迷障,或许夫人和木沐并不在东西二路上。但他不敢赌。万一对方来个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呢?万一这条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呢?倘若因为他的迟疑而害死了夫人和木沐,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于是仅仅考虑了一瞬,他便亲自领兵出了城门,却没料刚踏上官道就与夫人不期而遇。
“的确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关素衣冷笑道,“我根本没在梧州,而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杨华山!如果你顺着水道一路往下追,只会离我越来越远。至于木沐,他十有八九在桐谷。关文海找的那些游寇为了省钱省事,应当会照他安排好的路线走,但也不排除这些人心思狡猾,半途改道。总之先追过去看看再说。关文海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既出钱又出力,完了还负责承担罪名,真他娘的蠢到家了!”
几经波折,又得了木沐的确切消息,关素衣终于按捺不住,捶着矮几骂起娘来。无论背后之人是谁,都给她等着!不用借忽纳尔的手,她也要让对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第144章 解救
圣元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杨华山”三个字吸引过去,沉声问道,“他们想把你扔进匪窝?”
“何止……”关素衣把路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这才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荷包,后怕不已地道,“要不是我随身携带着三张面具,这次定然回不来了。”至如今,那些匪寇的淫笑还回荡在脑海,令她脊背生寒。
圣元帝连忙轻拍她肩膀,柔声安慰,“莫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把这人带下车拷问,看看能不能揪出幕后黑手。”
关素衣点头,语带迟疑,“好,不过你能不能快些回来。”独自面对危险的时候,她可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有了温暖而又坚实的依靠,竟不知不觉依恋起来。她害怕一个人待在车里,这种软弱的情绪早在上辈子就已离她远去,却又在此时此刻汹涌而至。
圣元帝看了看夫人揪住自己衣摆的小手,冷硬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夫人莫怕,我很快就回来。你先躺下睡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
“你多久回来?”关素衣拧眉追问。
圣元帝莞尔,许诺道,“不足一刻钟就回来。”夫人极其固执,一旦揪住某人或某事,便绝不会放手。在别人,甚至于亲族眼中,这算得上一个臭毛病,但对圣元帝来说,却恰恰是她最可爱的特质。她现在像极了一只张开小爪子的猫,挂在主人袍角祈求爱抚或拥抱,表面却努力撑起无所谓的模样。
这样的她只会让他爱进骨子里。
关素衣这才放开袍角,假装洒脱地摆手,“那你去吧。”
圣元帝强忍笑意,扛着男子跳下马车,刚走几步又听车棚里传来一道少年嗓音,“给我带一套军服过来。”
“好,你先睡吧。”圣元帝上一刻还冲马车微笑,下一刻转身,面容已森冷无比。他把人交给最擅刑讯逼供的副将,命令道,“查清楚这是谁家养的狗。”
因为在行军当中,副将不能架设刑堂,只好把人绑在马背上,等扎营了再问。圣元帝找到自己的马,从行囊里取出一套干净的军服和一条薄毯,这才回到马车内,命令军队继续前进。
关素衣睁大眼睛盯着车帘,见忽纳尔进来了才放松身体,靠倒在车壁上。一脚踏进棺材的感觉把她吓住了,不,事实上她已经躺过棺材,若非那二人在她颈下垫了一个木枕,她现在只能任人宰割,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咬舌自尽。
圣元帝见她脸色由白转青,立刻意识到她又在后怕,连忙坐过去轻拍她后背,柔声安慰,“别想了,你现在好端端的坐在此处,什么事都没有。来,快把衣服换上,顶着一张男人的脸却穿着一套女人的衣服,小心外人看见了笑话你。”
关素衣狠狠瞪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心里却好过多了,直接裹了一件外袍,束好腰带。因袖子和下摆太长,两人合力挽了许久也没挽好,干脆用匕首割掉一截,这才看出几分少年士兵的模样。
“行了,你先睡吧。秦凌云是我麾下猛将,对付一帮游寇不在话下。没准儿你睁眼的时候就能看见木沐了。”圣元帝将其余的衣服团成一团,示意她躺下当枕头。
“我不敢睡。我要救木沐。”关素衣握住他一片衣角。
“就睡一会儿。你瞧你,眼圈都黑了。”圣元帝苦劝几次无果,只好将手盖在她脑门上,轻轻往下摁,她却挺着腰杆往前倾,死活不肯倒,倔强的模样又脆弱又可爱,惹得圣元帝怜心大起,恨不得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一起躺下。
“你睡不睡?不睡我就让人把你送回京城,免得你半路撑不住,拖累行军的速度。”他又好气又好笑。
“我坐在马车里,又不是在路上走,怎会拖累你们?”关素衣揉了揉乌黑的眼窝,双瞳有些迷糊起来。
“如果不是多了你这辆马车,要配合车轮的速度,凭我二千精骑,早就去到千里之外了。”圣元帝略略一想,低笑起来,“要不你下去与我一块儿骑马,把这辆车弃了。你若想睡,在我怀里反而更舒服。”
关素衣苍白的脸颊缓缓烧红,所幸有面具遮挡,显不出来,往后一仰,妥协道,“你赢了,我现在就睡,过半个时辰叫我。”犹豫一瞬又改口,“不,还是过三刻钟叫我吧。”
“放心,一定会叫你。”圣元帝有些无奈,扯开薄毯替她盖好,叹息道,“不该赢的时候你总赢,不该输的时候你偏偏认输,夫人生来便是克我的。”
关素衣拉高薄毯盖住面颊,只露出半只红彤彤的耳朵。圣元帝坐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笑起来,表情满是温柔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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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刻钟后,圣元帝并未如约叫醒夫人,等她睡醒时已临近子夜,军队终于在桐谷附近的山坳里堵住了这帮游寇。秦凌云和赵陆离分别带领两批人马,正与穷途末路的匪寇僵持。
“究竟怎么回事?”圣元帝很恼火,因为其中一名匪徒正用匕首抵着木沐的脖子。
斥候低声禀报,“回主子,这帮人半路遇见赵陆离,竟叫他认出了小少爷,双方打起来,正巧被侯爷堵在此处。匪首见咱们人多势众,又得知小少爷乃帝师府幼子,心知闯了大祸,便挟持小少爷,威逼咱们放他离开。”
“不能放他走!”关素衣坚定道。
“的确不能放他离开。他已得知木沐身份,到了安全的地方定会杀人灭口。”圣元帝带着夫人在战圈外围观察,找到一处视野较好的高地,拿起一柄巨大的骨灵长弓,同时搭上两根箭矢。
二人站在黑暗中,只要不发出声响,谁也不会察觉他们的存在。相反,游寇却被举着火把的士兵堵在战圈内,橘红火光映照出他们狰狞的面庞。木沐被领头那人挟持,显得很恐惧,脸色已煞白如纸。
关素衣干涩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却强行压下奔过去的冲动。她目测双方之间的距离,忧心道,“五六十丈,逆风,光线昏暗,偷袭的话会不会太勉强?万一没射中,木沐就危险了。”
圣元帝沉声问道,“夫人,你能相信我吗?”
黑暗中,关素衣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幽深双眸中窥见一丝果决与坚定。慢慢的,她慌乱的心跳也平稳下来,一字一句道,“你射吧,我相信你。”
“多谢夫人。”圣元帝微微一笑,这才举起弓箭,瞄准六十丈以外的匪首。弓弦被他拉至极限,隐约可以听见细微的噼啪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崩裂。关素衣的心弦也随之收紧,连太阳穴都跟着抽痛起来。
终于,他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两支箭破空而去,前后相隔数尺,一支先行射穿匪首眉心,另一支随后就到,补射在同一个地方。只听“噗噗”两声闷响,匪首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就已失去生命,站在他身后的匪众被犹有余力的箭矢洞穿,接连倒地。
木沐本还惊恐万状地抓着贼人的手,脑袋努力偏斜着,试图离刀刃远一点儿,然而下一刻,这只手就软软垂落下去,松开了对他的挟持。他还处于懵懂中,镇西侯便一把将他抓过去,赵陆离提刀便砍,将离他最近的游寇解决干净。
虽然久未合作,二人在战场上培养出的默契却还在,顷刻间就将一干人等绞杀殆尽,退出了战圈。
“木沐,木沐你还好吗?”一名少年从黑暗中跑出来,搂住木沐上下查看。
木沐经常与姐姐玩“你认不认识我”的游戏,立刻就认出她,却又记得姐姐的吩咐,不敢叫人,只是死死搂住她脖子,小脑袋左右拱动,偷偷把眼泪擦干净。他是男子汉,他才没被吓哭!
“小舅子定是吓坏了吧?快给姐夫好生看看。”黑暗中又走出一个高大人影,背着一张巨弓,伸手将小家伙抱过来,放置在肩膀上。
“你是姐夫吗?你射箭好厉害!”木沐眼睛一亮,抱住男人的大脑袋就不愿撒手了。虽然对方长了络腮胡子,眼睛的颜色也不对,但声音是一样的。是他救了自己,有他在便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