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以巨树与果实当比方太可笑了,可是蜉蝣要如何描绘青云之上?与地球截然不同的埃瑞安只不过是个奇幻世界,法则乱七八糟的深渊也可以理解,但这里,塔砂根本想不出合适的比喻。她无法描述,她无法理解,甚至连将眼前一切收入眼底都是不可能的任务。仿佛一枚微尘得到了总览世界的机会,巨量的信息冲击着她的灵魂,只是站在这里而已,她的认知世界便卷起一场风暴。
对世界的存在产生了怀疑,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怀疑,擅长且习惯将一切信息梳理并用自身逻辑理解的思维产生了混乱,眼前的一切广博得令人绝望,穷尽一生也无从窥见一角,越是对自身理性引以为傲,此刻受到的打击就越发巨大。塔砂不恐惧未知,但至少现在,这里对她而言并非“未知”,而是“不可知”。
塔砂控制不住地去看、去听、去感知,这难以自制的探求让她接触更多的“无穷”,圆的体积越大能接触到的东西就越多,因此理解得越多越为自身的无知绝望。理智摇摇欲坠,塔砂手脚冰凉,在对抗强大数十倍的敌人时、在面对近乎必死的局面时也未曾让她这样牙关打颤、浑身战栗。这太多了,太……
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星界。”维克多的叹息从塔砂面前传来。
这声音来自面前或来自头颅以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恶魔惊奇地喃喃自语:“竟是真的……我为什么一直没想到?”
蒙在塔砂眼睛上的东西柔软而微凉,并不稳定。它可能是手,可能是爪子,可能只是一片浓如薄纱的黑雾,介于实体与非实体之间。塔砂的心脏还在疯狂地拍打着胸腔,仿佛恐高症患者站在空荡荡的玻璃高台上。另一只似真似幻的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方向,说:“还好没跳太远,你看,这就是埃瑞安。”
蒙着眼睛的手移开。
那只手移开,黑雾却依旧限制着塔砂的视野,让她的视线只能看到有限的那个画面。无穷尽的天宇暂时被隔绝在一边,只有面前那一枚世界之果。
塔砂看到埃瑞安。
她仿佛看见了全部又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或许是灵魂为了保护自身,让获取的信息飞速从识海流淌过去,不承载那片沉重的知识之海,只留下模糊的认识。塔砂说不清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她知道那是埃瑞安。主物质位面与深渊长在同一个果柄之上,两者相依相偎。
“天界还真不在了。”维克多在她身后说。
被这么一提醒,塔砂才发现了面前世界的微妙不协调,仿佛看到一个独臂的人。在深渊对称的位置,主物质位面的另一边,存在一个不协调的缺口,似乎本该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接着,游览的时间结束了。
圈着他们的光之锁链一直在旋转,外围部分溅射出越来越大的火星,仿佛把铁棍凑近砂轮。塔砂感到一股拖拽的力量,但她根本感觉不出自己正被拽向何方。禁咒包裹的小小气团,正像一枚流星,飞速坠向埃瑞安。
在这短暂的瞬间,塔砂突然感到熟悉。
有什么东西似曾相识,是什么东西?在哪里见过?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此前塔砂从未进行过这种程度的空间跳跃,从未接触过禁咒,从未见识过星界,否则这种震撼人心的体验根本不可能会忘掉。只是既视感吗?或许只是那种幻觉记忆,就像有时候人们似乎记得自己出生前的事情……
等一下。
塔砂的确记得,自己在埃瑞安“出生”前的事。
塔砂清楚地记得自己已经死了,车祸,没有什么恩怨情仇,就是点子背。死前最后瞬间,她不幸看到了自己半米外的大半截躯干……
她看到了她的脸。
根本不是“飞出去的上半身看到了另外半截”这种情况,塔砂看到她的脸,所以她究竟是用什么来看的?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雷鸣电闪,天空暗得像塌了一样。塔砂开车回家,行驶在一条空旷的道路上,然后似乎车子失灵打滑撞上了什么东西,在来得及搞明白之前,她死了,又活了,关于撞上什么的问题就被置之脑后。
如今的感觉似曾相识。
空间割裂时,皮肤上针刺般的紧张感与那个夜晚车祸前一刻无比相似。空间跳跃时,这种脱离的失重感与死亡之后、失去意识之前相差仿佛。如今的塔砂已经有回忆的承受力,她醒悟过来,在她死亡并穿越到埃瑞安的那个时刻,她也曾从星界穿行。
地球所在的世界,是不是也在这棵“树”的另一根枝条上?
地下城的卡片上,重组的进度条在飞快提升。十几年的努力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深渊眷顾让进度条推进了百分之六,如今数值飞快上涨,转眼间接近一半。世界之外的信息洗礼了塔砂的识海,在体验并接受了自己的无知之时,塔砂接纳了域外的知识。
而来自书中的符文链条,也即将走到尾声。
它一直在运转,前半部分在外层燃烧,被磨损,换成后半截顶上。他们距离埃瑞安越来越近,咒文之链也越来越短,地下城之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在塔砂终于缓过劲来,想起来回头的时候,在她身后又只剩下一片阴影。
那团黑烟模糊不定,看得出来已经在竭力维持人形。方才环住塔砂的胳膊变成一团凉凉的黑雾,依旧包裹着塔砂的身体,就像此前塔砂用双翼环抱着地下城之书。维克多看着她——看不到那双黄眼睛,但塔砂知道他在看她——然后黑雾凑了过来。
在塔砂嘴唇上,落下一个凉凉的吻。
最后一点咒文离开了地下城之书。
本来已经黯淡下来的光带大放光明,如同最后一点烛芯回光返照。埃瑞安变得更加接近,而整本地下城之书开始无声无息地燃烧。幽蓝的火焰吞没了每一页,连每一丝灰烬都成为了最后的养料。最后的禁咒鼓起余勇,光带切割着埃瑞安的壁垒,发出荆棘鸟的啼鸣。
哗啦!
壁垒与光带同时碎裂,塔砂看到了熟悉的地下城。
第94章
这里依旧是离开时的大厅,火把在此前的恐惧前风暴中全数消失,地精与地上的一切杂物全都不见踪影。包裹着地下城核心的魔池液滴迅速归位,这片昏沉沉、空荡荡的地方,再一次亮起幽幽光芒。
回来了。
塔砂在这黯淡的光辉中,看见一个即将溃散的影子。
落在唇上的亲吻若即若离,作为载体的地下城之书完全消耗殆尽,大恶魔的灵魂难以在主物质位面生存。维克多即将被埃瑞安驱逐,但深渊已经不是他的故土。在那里的身躯已经死亡,原因不明的放逐割断了维克多与深渊的联系,在被驱赶之后,他又能去哪里?
流浪的恶魔没有容身之所,等待这片灵魂的只有分崩离析。
……就只是这个原因吗?!
塔砂蓦地睁大了眼睛,一缕希望带着一丝恼火升腾起来,让她一把推开了维克多。她的手大半穿过了阴影,小部分好歹成功碰到了什么东西,维克多依然有一些部分可以碰触,有着半吊子的形体。阴影形态的大恶魔看上去——别问为什么,塔砂就是看得出来,要是你能从一本书上读出故交的表情,阴影也不是什么大挑战——看上去茫然不解还有点受伤,在他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塔砂一把抓住他,推进了魔池。
这真心不容易,维克多目前的状态像一块果冻,像一团软泥,像一朵乌云,用的力气小吧推不动,用的力气大了又可能捏碎。塔砂的手好几次从他“体内”滑出来(如同穿过流沙),到后来用上了地下城之力,用上龙翼之躯和新造出的幽灵之手,连拖带拽,连推带搡,费了老大力气才把维克多完全按进池子里。
魔池中有什么?
从地下城核心说起吧,塔砂有【地下城之主】的能力,能在地下城中移动任何物品,这种能力源自地下城核心,而不是地下城的城墙通道。打个比方说,地下城核心是光源,地下城是周围的镜子,城池的存在只是扩张了核心的能力范围。离开地下城后,地下城核心能影响的范围变得相当小,但只要舍得投入魔力,它依然能操纵附近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魔力液滴几乎没有减少,塔砂在被卷出缝隙时当机立断,让被卷走的液滴全部环绕在地下城核心附近,这团刚刚去过缝隙和星界半日游的池水没流失多少,被保护得很好。不过建功的那部分是地下城核心而非魔力液滴本身,核心是那只抓取的大手,魔池之水只是被抓住的东西。
在飞快地“抓紧”所有魔力液滴的时候,塔砂可来不及耐心地分门别类。魔池附近的一切小玩意,包括液滴与碎石能等,全被笼罩在了地下城核心的保护立场当中。
在如今的魔池之内,不仅有魔力浓缩的池水。
那里有碎石,尘土,还有此前将怒魔带来又被怒魔遗忘的“钥匙”,一枚漆黑的鳞片。
与地下城之书封面极其相似、蕴含着深渊力量的黑鳞。
维克多的灵魂坠入魔池之中,宝石蓝的池水迅速浸透了那团阴影。他在入水的那一刻意识到了鳞片的存在,立即恍然大悟。逸散的灵魂向池中黑鳞漂去,第一缕黑烟渗入其中的时候,某个开关仿佛被打开了。
巴掌大的黑鳞变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魔池之水与黑烟缭绕的维克多被一口气抽了进去。一整团黑雾眨眼间一丝不剩,鳞片还在咕嘟咕嘟吞食着池水,乃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真看不出这样的小东西有这么大胃口,魔池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塔砂伸手去掰背后的龙翼,这两片翅膀已经在空间乱流中变得破破烂烂,根本飞不起来,但好歹曾经停留过深渊的眷顾。她撕扯下已经折断的左翼,往翻腾的魔池中丢去,觉得自己像个往锅里扔青蛙脚蹼的女巫。当塔砂试图对右边的翅膀如法炮制,她的胳膊折断了。
本来就是做出来应急的手臂,不耐用也在情理之中。塔砂用手背擦过脸颊,意识到自己正在流血,血液从眼睛、鼻子乃至脸上各种小创口中涌出。皮肤有种刺痒感,风吹过一阵粘腻,知觉好像已经麻木,无数细小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像布满裂纹又装满水的瓷器。
即便有禁咒保护,这具在空间乱流中摸爬滚打许久的龙翼之躯也已经到了极限。
既然如此,索性废物利用一下好了。
塔砂跳进了魔池,像铸剑师纵身投炉。龙翼之躯中的灵魂回归本体,那具躯壳在魔池中迅速地分解。没有地下城之书,但有维克多本体遗蜕上的鳞片;没有怒魔分身,但有曾经得到过深渊眷顾的地下城造物。距离最优选项很远,不过至少差强人意,堪堪超过了最低限度。
塔砂感到如释重负,劫后余生,不知这感受来自自己,还是此刻无比贴近的另一人。接着她感到后怕,还有半心半意的恼火——要不是她及时想起鳞片这回事,维克多这是准备去死了吗?嘴上说着不想死,结果把一线生机所在完全忘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大恶魔?!
链接中传来一点弱弱的委屈,如果维克多此时能开口,大概又要碎碎念一通“恶魔灵魂受创会减智商的啊”、“我忙着搞禁咒来着”、“你都不谢谢人家”之类的话。
维克多此时依旧无法开口,他几乎没有凝聚起具体语言乃至意识的能力。恶魔的意识依旧模模糊糊,像个刚从全身麻醉中醒来的病人。他失去了躯体又消耗了太多力量,别说继续跟塔砂打嘴仗,能维持意识已经相当艰难。维克多还勉强保持着清醒,执着得像只陪主人看电视的小狗,困到脑袋一点一点,就是不肯回去睡。
“睡吧。”塔砂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几乎立刻,那意识中断了。
在这短暂的、不分彼此的融合修补之中,塔砂能感觉到维克多的灵魂之火慢慢黯淡,但不是以让人不安的那种形式。他们如此贴近,于是塔砂清楚他已经转危为安。维克多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他需要休息,需要很多时间很多条件才能渐渐恢复,但他会活下去。
她所认识的这一部分,会继续存在。
凄美的告别还是省了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从得知深渊的入侵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距离怒魔真身出现,分针只走过了二分之一圈。被分割开来的地下城其他部分没受到影响,这桩事只有少许参与者知情。撒罗的圣子正站在通道口,听到了刚才的巨大响动,犹豫着是否要过来查看。幽灵向他传话,告诉他回家休息吧。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在短暂但绝不轻易的抗争后,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到了现在,塔砂才有空检查自己的得失。
怒魔赛门的分身用来填补了地下城之书,算是造成的损失与收益相抵消;受过深渊眷顾的大恶魔真身全都被空间乱流吞没,连个渣都没剩下来,相当可惜。不过要是没有空间乱流这回事,塔砂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毕竟发疯的真身至少能将她拖住,逃不出缝隙乐子就大了。地下城之书损耗在禁咒中,得到的鳞片用来充当临时载体,勉强收支平衡。
最大的收获,在于地下城的重组升级。
【残缺的地下城-塔砂】
合并重组中,进度:51/100
属性:
自然-你获得了自然之心的认可,自然意志注视着你龙-你获得了传奇太古龙残留的意志认可,远方的龙向你投来一瞥深渊-你曾获得深渊意志的眷顾,即使祂的注视已经远去,你的灵魂中也永远留下了曾为深渊眷属的印记深渊的眷顾已经消失了,塔砂曾以为那是个临时增益效果,如今看来,这个效果还是留下了一点残留物。塔砂像是在深渊挂上了名,尽管平时不会得到多少优待,但下一次与深渊打交道时,她能更轻松地运用深渊之力。这属性留存在她的灵魂当中,比曾经的“深渊亲和”更进一步。
深渊、自然、龙,三重属性同时存在于地下城核心之中,出乎意料地,居然没产生什么冲突。
十几年来重组的进度条一直是问号,哪怕塔砂使用了偷渡过来的地下城核心碎片,进度条也没有任何反应。如今那片混沌终于显示出了具体数字,在深渊眷顾与直面星界之后,一下子推进到了百分之五十一。进度刚好过半,此前光秃秃的进度条出现了新的内容。塔砂能感觉到,自己有再一次升级的机会。
缝隙已经完全泯灭,通道又一次沉寂,距离深渊入侵还有几年时间。还没得到消息的埃瑞安帝国风平浪静,夜幕防线附近一派安宁。有许多计划要更改,有许多事情要加快,在那之前,塔砂至少有中止一晚上的时间。
做好准备之后,塔砂关闭了地下城核心的大部分功能,开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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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埃瑞安以来的第四个梦,梦中雾气缭绕,看不清背景,只能看见中间的主角。
塔砂看到一个步伐匆匆的行人。
这个人穿着一套古典样式的礼服,那种服饰只出现在如今埃瑞安的历史书上,但现在的审美观也能感受到这身打扮的优雅与美感。他蹬着一双皮靴,戴着顶规整的圆顶帽,看上去更适合坐马车而非在地上疾行——可他就在这么干,而且从周围景物后移的速度来看,这绅士打扮的高大男子堪称健步如飞。
塔砂隐约感到熟悉,但她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张面孔。穿礼服的男人有一张端正的脸,却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对劲。
棕色头发,红润皮肤,浓眉大眼,称不上英俊却颇为耐看,大概是普通人里中等偏上的那一类吧。他有着最大众的脸型,非常普通的五官,谁来看都觉得很有亲切感,仿佛跟自己认识的某个人有这样那样的相似。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好相处的人——大部分人可能都会这么看,过去的塔砂也会这样想,然而现在,该说是阅历增加了吗,还是说是直觉增加了?塔砂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非常细微的不协调感。
如果给埃瑞安的成年男性做一个面孔录入,去掉最丑陋的那些,取出平均值的话,多半就是这样的脸。但事实上,很少有人能“平均”到这个地步。若将每个人比作一只苹果,每个苹果都有一点小瑕疵,比如一点歪斜,一个虫眼,光照产生的不均匀颜色……但他不一样,他没有一点皱纹、疤痕、痣或斑点,左右脸完美对称,像个画出来的苹果概念或完美的模型。
普通的脸也好,温和的神情也好,都因为这种不对劲而令人发毛。这个人“正常”得让人害怕,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衣冠楚楚的反社会分子,仿佛看到了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
他忽然停了下来,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塔砂对视。
塔砂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谁了。
他在星界捂住她的眼睛,他在链接当中教导她分解灵魂,正是这个身高这个身形。这是维克多,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以旁人视角看到了有身体的维克多。
或者说,穿着人身的维克多。
“你们真客气。”维克多对她笑了起来,“这么忙的当口,还一起来送我。”
维克多并不是在与她对视,而是在看她这个方向的其他东西。梦中的视野转了个方向,她看到了维克多所看的位置。一个嗡嗡作响的传送门打开,从中跳出两个人来。一个壮汉肌肉虬扎,裸露着上半身,文身蜿蜒纵横,覆盖了半张面孔。另一个则是穿着白袍、拿着法杖的中年女人,她穿戴着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如果这是个rpg游戏,这身看上去等级就很高。
那个女人面容严肃,质问道:“深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深渊什么时候不打主意?恶魔总是全年无休,辛苦的职业,众所周知。”维克多摊了摊手,装模作样地行了个脱帽礼,“是什么谣言能劳动白色闪电索菲亚的大驾?我知道自己是一名不受欢迎的客人,现在正准备回家呢,也不劳诸位赶我。”
“不要兜圈子。”被称为索菲亚的白袍法师说,“地上的恶魔领主和高阶恶魔都在陆续撤回分身和重要走狗,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咦,莫非我赶上了什么恶魔返乡潮不成?”维克多惊讶地说,帽子放在胸前,一副守法公民的乖巧模样,“你知道的,我跟其他领主的关系一直称不上好,想知道他们最近有什么日程,问我?那你可问错人了。”
“够了!”纹身大汉喝到,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回答察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