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于婆子仰头哈哈大笑:“你这个孩子,可真有意思。你大学都能上种地有啥难的?”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要不这样吧,我帮你种行不行?”
张翠莲连忙推托:“那哪儿好意思啊,怎么能麻烦您呢。说不过去,再说我们家也吃不了那么多白菜萝卜大葱呢!”
于婆子摆摆手:“你们家人口少确实吃得少,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这样,我帮你种到时候你把你家后屋这块地借给我用一秋?”看见张翠莲诧异的表情,于婆子理所当然的哼哼:“我也不让你白借给我啊,你把后园子借我前园子我帮你种。你白得好些白菜萝卜呢,不比给那丁美强?”
张翠莲这才听明白,感情于婆子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说来说去居然是看上了自己的菜地,还真是无往不利呢。
可是这个菜园子也不能借给她,明摆着的一个惹事儿精谁知道后头还能整出什么事儿?张翠莲笑眯眯的回应:“嫂子,这个我倒想跟你配合。只是现在菜地在丁美手上,也不知道当初他们家跟我家老顾是怎么商量的。别是说好了用一年,我这头再给了你就不不好了。”
于婆子撇了撇嘴,脸上扭曲了好一会。不自在的嘟囔:“那有啥不好的,都让她白种一年了。大不了一家一半,还让她占便宜了?”
张翠莲一时无语,心里有疑惑却不敢问。生怕问多了以后麻烦更多,插科打诨说了几句玩笑话。见于婆子不走,便起身笑着说道:“嫂子可还有事儿?”
于婆子见张翠莲站起身来,眉头一皱:“咋地,你要出去啊?”
张翠莲点点头:“我刚过来家里头啥也没有,这礼拜六老顾请人来家吃饭的。我得早点准备准备,正犯愁去哪儿好呢。”
听说买东西于婆子来精神了,好奇的问张翠莲都想买什么。张翠莲没具体说,只说油盐酱醋大米白面啥都缺。
于婆子指了指食堂的位置道:“食堂那边有现成的菜,家里头要是缺菜了你下午四点多就过去买。服务社里头啥都有,罐头饼干大块糖。”
张翠莲好奇的问道:“大墙外头呢?有没有啥院里没有的东西?”
于婆子哈哈大笑:“大墙外头能有啥啊,啥东西能比咱们这全乎啊。”说完拍了拍脑门嘎嘎一笑:“鱼,那边有一家小卖店里有鱼。新鲜的鱼,都是去河套打来的。比养鱼池里的好吃!”
张翠莲点了点头,于婆子见她要出门也跟着站起来:“你要去服务社买东西?用不用自行车啊?我家里有车子,借给你骑车子过去吧。”
“真的?那太好了,嫂子等我换一身衣服这就过去。”张翠莲家里头连个自行车都没有,想着要买的东西那么多拎着肯定是不方便的。
“你换啥衣服啊,这身不挺好看的么?”于婆子看着张翠莲这一身,下身红裙子上身立领的白色汗衫真是俊俏的不得了。
“骑自行车穿裙子不方便,我换一条裤子在过去。”张翠莲走进卧室关上门,打开衣柜找出一条咖色的阔腿裤。这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样子,张翠莲稍作改动将大腿的部分收一收往下逐渐将裤腿放开。不会像之前阔腿裤那样宽宽大大双腿合起来像穿了一条裙子。她结合了后来改良版甩裤的款型,将臀部、大腿的曲线突出开来。
再挑出一件白色真丝衬衫,特点是胸前的荷叶边让人眼前一亮。张翠莲知道这款衬衫是丁可店里的爆款,几乎每一个进店的姑娘看见了都要买一件回去。
上身一件白色荷叶边衬衫,下穿一条咖色修身阔腿裤。腰间一条同色系的腰带,张翠莲拎着一个牛皮包将钥匙、钱包放了进去。
开了卧室的门,发现于婆子正站在院子里看着樱桃树发呆。扭过头看见正在锁门的张翠莲惊呼一声:“唉呀妈呀,你胆子可真大啊!”
张翠莲被吓了一跳,扭头诧异的看着于婆子:“怎么了?”
于婆子两步蹿到张翠莲面前,低着头伸手扯着她的裤子:“你咋穿这样的裤子呢,也太磕碜了。”
张翠莲一愣,低着头不可置信的问道:“怎么磕碜了?”这个裤子是张翠莲忽然想到的,给丁可发过去的图纸中还有这个。丁可说现在这个阔腿裤不时兴了,大家都愿意穿显形的裤子。但是张翠莲这款上班族特别喜欢,说是配西服好看。
这会儿听见于婆子大惊小怪在,张翠莲有些不能接受。于婆子尖叫道:“还咋地了,你这是啥裤子啊。”
张翠莲呆呆的看着她把她看的毛毛的,声音弱了下去不服气的嘀咕:“你看你这腚我都看见了,就这么大点。像是体型裤似的,这个颜色跟土似的。就是身上这白衣服还挺好看,挺花花的!”
“这个裤子现在南方可时兴了,省城那头也可时兴了。大街上有的是人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张翠莲的话让于婆子吃了心,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解释:“咱们这是农村,大家伙根本就接受不了你这样。你看看你还穿高跟鞋,那都是不正经的女人穿的。”
张翠莲出了自己家院子,笑的花枝乱颤:“谁爱说谁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们说我不好,我还不过了?”
看见她生气了,于婆子担心自己的菜地计划泡了汤。连忙说道:“也是,管她们去呢。来来来,我把车子借给你。”
张翠莲摆摆手:“不用了嫂子,我不会骑推着也怪麻烦的。”
说完扭头走了,气的于婆子狠狠地跺了跺脚:“这城里人真烦人,动不动生气。瞅你穿那个样子,妖妖叨叨的勾老爷们去了吧!呸!”
到了服务社果然张翠莲的一身打扮引来了很多人盯着看。张翠莲知道这地方有些闭塞,可她又没有裸奔至于大家伙稀罕到这个份上么。
苏雅秀看见张翠莲热情地打招呼,听说张翠莲要置办厨房里的东西。领着她去了同事那里,给了一个内部价到让张翠莲不好意思起来。
“翠莲,你长得可真好看!这衣服穿的也洋气,你可真会打扮啊!”苏雅秀说的实在,眼里的真诚也没有骗人。
张翠莲抿嘴笑了笑:“这都是因为结婚才买的,省城里的人都这样穿!”
“你在省城买的衣服啊?那怪不得呢,听说那边的人都可会穿了!”苏雅秀一脸的羡慕:“你说咱俩一般大,你就是比我能!”
苏雅秀今年也二十三了,可她已经是娃他娘了。她们家是林场的,交通闭塞思想陈旧。她十八岁就开始相门户,要不是嫁给了当兵的恐怕现在孩子得生了三个。
现在讲究一家生一个,家家户户都是独生子女。八零年以后生的孩子,只要父母有正式工作吃皇粮的都不敢要二胎。
苏雅秀生了个女儿,据说在老家受了很多气。搬到了家属院才好一点,现在孩子两岁还在吃奶。孩子就交给东院一名家属帮着看,每个月付人家点看管费。
张翠莲见苏雅秀自力更生又吃苦耐劳,既不抱怨生活也不说三道四心里很喜欢。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路下来越说越投缘,出了服务社苏雅秀跟同事打了招呼骑着自行车驮着她去了食堂。
“你别听于婆子忽悠,以前你们两家都没来的时候。周指导员家跟你们家的菜地都是她种的,开春的时候丁美先把你家菜地种了她还生气来着。故意多占了你们家两垄地,就这样还不满意逢人就说丁美的坏话。”
苏雅秀住在五号门,一边是于婆子一边是丁美对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很清楚。
“我跟你说,千万别掺和这两个人。就算是你不来,这个秋天为了种点白菜。她们俩一准得掐起来,反正你的菜地都被人占了也不差这一次。你要不够吃,来我家拿点算了。别让你男人跟你丢人!”
张翠莲没想到苏雅秀文化不高,却把事情看的这么透彻。
“礼拜六你放假不?晚上我家请客,你们家董营长也来。”张翠莲搂着苏雅秀的腰,热情地邀请道。
“行,我过去帮你忙活。”
☆、第一百六十三章请客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请客
顾致城周末宴请战友们來家吃饭。事先跟张翠莲说好了的。张翠莲有心让顾致城在外人面前长脸。势必要比前面的家属都要好才行。
她要的餐桌跟椅子都已经送了过來。另外还配了两个柜子。张翠莲沒想到自己想要的样子顾致城真的做到了。而且毫不含糊也不怪他想一出是一出。
张翠莲之前见顾致城选的餐桌太符合八十年代的风格了。土的掉了渣渣。不仅是一块折叠桌子。还因为它带着那细细的铁棍做成的折叠架子。再配上两把红色的折叠椅。简直不忍直视完全跟家里的家具不搭。
她跟顾致城要求要一个长方形的餐桌。两边搭配三把椅子前后各一把。他们家客厅虽然间并成两间。可洗手间也沒多大地方。
张翠莲将那套跟书柜一样颜色的餐桌对着客厅门口摆正。里面靠墙放了那副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面的墙上挂着几个木质的小相框。有她们夫妻俩的合影、有顾致秋跟安荣在省城的合影、有安荣两口子领着顾致城张翠莲照的全家福还有谢军跟董丽华与张翠莲的全家福。
柜子里面摆着张翠莲心爱的被子。晶莹剔透的水杯、精美的咖啡杯、白色浮雕红茶杯。最下面柜子里是丁可送的全套餐具。张翠莲不舍得用当做收藏品放在里面。
而另一套柜子则是靠着卧室的窗户摆了一溜。抽屉里装着内衣袜子以及类似衬衣那样的薄衣服。在上面放着精美的烛台。整个房间的品位立即就拉了上來。
苏雅秀沒來过顾营长的家里。只知道为了这次请客张翠莲买了不少的好东西。所以吃过了中午饭。她就将孩子抱过來准备早点帮忙。
沒想到一进门就被这家里的摆设勾的忘了來人家的目的。
“你这是皇宫啊。真是太好看了。”苏雅秀抱着孩子在屋里面走來走去:“这要不是仔细看。谁能心思跟我们家一样大啊。哎呦我的天啊。你们家也太阔气了。”
苏雅秀一进门就先被门口鞋柜上的几双高跟鞋给吸引了过去。她去看了人家的洗手间。倒是沒眼气旁的就是眼气人家顾营长对媳妇儿的那份心思。
虽说这头夏天短。可就这么几天那也热的人要死要活的啊。家里头洗个头冲个凉的总不能总去澡堂子吧。他还给家里一片暖气就算是冬天洗澡也不怕啥了。
再去看人家的客厅。那大桌子打的可真带劲啊。墙上挂着的几张相框。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媳妇儿不简单。她把婆家人的照片挂了好几个。娘家的就一张。谁來了都能看出來。这个家到底谁当。好名声得了不说。人家顾营长心里头也热乎啊。这才叫顾家的人。这才是娶进门的媳妇儿呢。
“我不眼气你家的书架写字台。俺们家写字台不这还大呢。”苏雅秀坐在沙发上。一边稀罕的摸着软乎乎的靠背脚还点了点茶几上的蒲团。
“我也不羡慕你们家的电视音响。我们家虽然比你这个差一点但看的听得都是那玩意。你们家这个说不准还比我们家费电呢。”苏雅秀唏嘘道:“我就稀罕你们家的台灯。这样式太好看了。跟撒花一样。你这都是在哪儿整的呢。”
张翠莲的落地台灯有一套是丁蓉蓉托人稍回來的。欧式宫廷式风格。就算是2012年卖。也沒有人说款式土。另外一套是后來她又发现的。这一次拖了八竿子远的朋友带回來的。那个人也够不靠谱的。直接将东西给忘了。想起來给谢家送去。张翠莲已经上车了。
谢军又将台灯托运。前两天顾致城才取回來。是一套漫天撒花样式的台灯。做工不够好也不值钱。就是样子很新颖罢了。一根灯丝裹着银线外面套了一个塑料膜通体发光而已。顾致城撇嘴说只有美帝的商人都是奸商。张翠莲也只能配合的笑笑。
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在于。女人喜欢花俏的男人更喜欢务实一些。苏雅秀在她们家转悠了一圈。也只有在看见灯的时候眼睛瞪的老大。
在张翠莲这里吃了些饼干之后。苏雅秀的孩子就揉眼睛发困了。哄着孩子在张翠莲的炕上铺了被褥子盖了个小毯子。小家伙就吮着手指闭眼睛呼呼大睡起來。
两个人这才放心的去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你买了这么大一条草鱼。这得有八斤吧。你打算怎么做啊。锅里放不下吧。”苏雅秀看着地上盆子里的鱼。扑棱扑棱的直往外跳。
“切了。做红烧鱼块。”张翠莲蹲在地上削土豆皮。现在两个人就是将准备工作做好。可这准备工作还是挺麻烦的。比如需要收拾一条八斤重草鱼。
这边可沒有卖鱼还负责收拾鱼的习惯。张翠莲废了老鼻子力气了才从墙外面的店里拎回來。
苏雅秀是个利索人。拿起菜刀咔咔咔一会儿功夫就把鱼收拾好了:“姐。你们家这鱼下水留不留啊。”
张翠莲背对着她站在砧板面前。正努力的切着葱姜蒜胡萝卜。闻言笑着说道:“不要不要。什么肠子鱼泡的都给我扔了。我做鱼不要这玩意。”
苏雅秀看着这一大堆的鱼肠有些可惜。嘴巴张阖了半天又不好意思说想要拿回家去只能丢尽了泔水桶里。
切好了鱼块摆在盘子上。旁边一个盘子里已经准备出來了辅佐配料。葱姜蒜。花椒八角桂皮规规矩矩的放在那里。
七道凉菜松仁小肚、五香酱驴肉、芹菜拌豆腐干。果仁菠菜。蘸酱菜、西红柿拌糖。红烧鱼块、小鸡炖榛蘑、炖四白这是三道炖菜。最先要做出來的。锅包肉、拔丝地瓜、火爆大头菜这是要过油的三道菜。木樨肉、麻婆豆腐、蒜炒豇豆角是需要爆炒的三道菜。
苏雅秀看着贴在厨房墙上的纸。开头还憋着笑张翠莲大題小做。这院子里谁家都请客吃饭过。怎么就单单到了她这就跟国宴似的。
而且上面也沒写啥。就那些菜也不是啥稀奇的玩意。酸的。咸的。辣的。甜的倒是挺全乎。
等到客人來了的时候。锅里正做着炖四白。锅台上已经有了一海碗鱼跟一盘子鸡。
这个时候苏雅秀算是见识到了张翠莲的讲究。那真是面子功夫做的足足的。
在东北谁家的盘子不是老大了。一盘子装的菜能把两个大人撑够呛。菜码大分量足。这是东北人请客之道。
可今天张翠莲却不是。她们家的盘子既不大也不深。靠看倒是挺好看的。却有点中看不中用的意思。
就是那小鸡炖蘑菇。苏雅秀冷眼瞧着人家也只是盛出了三分之一而已剩下就搁在一边。更不用说板子上的那些凉菜了。都快让她弄成了花儿。就说那酱驴肉吧。这是前天食堂里大师傅做的好些人家都买了。她们家的存在冰箱里。今天拿出來切了摆上了圆盘子。中间放着一个用模子刻成一朵花的胡萝卜。她是想破脑袋都不明白为啥要浪费钱买那玩意。
最败家的还不是这个。是她切了好些个黄瓜片胡萝卜片。也不做菜。就摆成一个圈圈搁在那里。说是要把菜隔到上边好看。还有那绿油油的生菜叶子也是用來应景。
苏雅秀是來帮忙的。自己家闺女还吃了人家一大盒子饼干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她是不好意思给张翠莲提意见。可是看着这堆东西仍是觉得可惜。
等到客人们都來了坐在客厅里。看着茶几上那一套茶具一边稀奇一边品着茶水。苏雅秀撇着那餐桌上摆着的水果跟点心。也是摆成了花还不是照样被这些粗人给糟蹋了。
“他们都是大老粗。你弄成这样他们也不带领情的。你说你多累得慌啊。”苏雅秀给张翠莲递过來一杯水。张翠莲靠在冰箱上笑着说道:“识不识货是人家的事儿。这态度却是我这个女主人应该有的。”
“老顾。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瞅瞅你们家让她伺候的。行啊你真享福啊。”战友们相互之间都实心实意。看着顾致城‘一把年纪了’娶了个媳妇这么懂事儿都替她高兴。
周鹏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占据这间房子一大半书架上。细细的翻看着书架上的书。发现这个大学生还真不是花架子。这里头虽然不少的小说。可都是国内外的名著。还有不少心理学方面的资料。也有不少外语书。再看人家写字台上。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可那角落里的宣纸还有边上摆着的笔挂上那一排排的毛笔不难看出人家的媳妇儿还真是大家闺秀呢。
众人喝了半天茶。看着顾致城显摆完了之后。张翠莲站在门口。小媳妇儿似的问顾致城:“可以开饭了么。”
那股子大男人了不得欠揍的样子。大家伙都忍不住开起玩笑來。
等到十六道菜摆上了桌。众人走过去不由得暗自点头。这老顾的家属真懂事儿也真是知道给男人面子。这味道如何不知道。可看样子就知道用了十成十的心思了。
“嫂子。别忙了。快过來坐坐。咱们一起吃。”众人邀请张翠莲落座。张翠莲抿嘴咯咯一笑:“都是自家人。你们可别跟我客气。第一次來嫂子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要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你们海涵。”
周鹏作为邻居且又是见过面说过话的。自來熟的笑着客气:“你也太客气了。整的大家伙都不知道咋吃了。”
苏雅秀的男人龚连胜不客气的笑话道:“不知道咋吃就别吃。最好回家吃你的饽饽去。”众人哄堂大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鹏嘴角僵了僵干笑了一声。低着头数了数这十六个菜。想着自己请客的场面心口沒來由的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