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思想起焚夜曾说起的预言，神将污妖放逐到偏僻之地，当污妖王诞生才能重新踏上大地。预言里的“大地”会不会就是指外面的星球？如果真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她成了污妖王？

    她陷入了沉思，罗斯年却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吊坠。楚思注意到他的视线，将吊坠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露出了笑容。

    罗斯年刚想要抓住吊坠，楚思却恶作剧般地收回手。罗斯年微恼，觉得楚思像极了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诺诺道，“您拿着又没用……”

    “你的工作完成后，我自然会还给你。”楚思收起了吊坠，询问道，“那个名为隐息器的东西，你们手里有几个？”

    隐息器居然可以躲过污妖族的护卫，如果人类手中有很多这样的装备，那么污妖族内的安全就有极大的隐患了。

    罗斯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一共只做了两个，其中一个掉进了森林边缘的深沟里，还有一个您拿走了……”

    他和沙桑逃出污妖族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一个，隐息器的制作材料比较少，他一共只做了两个。

    楚思来了兴趣，“你做的？只有你会做吗？”

    “联盟内的技术兵都会，流放城里可能只有我……”罗斯年说到一半感到不妙，万一楚思觉得他是个隐患，要把他除掉怎么办？

    楚思倒还没有想那么多，她又问道，“那么遮挡阳光的装备你会做吗？那个军用防护罩就有类似的遮阳模式。”

    军用防护罩不但可以挡枪，还可以遮蔽阳光，防护罩开启后会出现一个弧面，将防护罩下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军用防护罩的制作材料星球上没有，但如果仅仅是用于遮挡阳光的装备，我可以做。”罗斯年回答道。

    “很好，我希望你能量产一批，完成后我自然会将吊坠还给你。”楚思打算用人类的装备来武装污妖，用“术”长时间遮挡阳光太不现实了。上次为了营救她，整整一支污妖队伍同时使用“术”才用云布满了天空。

    罗斯年思考了一下，想起污妖惧怕阳光的传言，又有些犹豫。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如果我制作完成，您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去进攻流放城。”

    阳光几乎是污妖唯一的弱点，流放之星的主要阵营便是人类、污妖族和矮人族。人类生活在流放城中，污妖族生活在森林里，矮人则生活在地下。罗斯年虽然不喜欢流放城中的人，但他作为人类，不可能生产装备帮助妖兽去对抗自己的种族。如果污妖连惧怕阳光的弱点都消失了，估计在这个星球上所向披靡。

    楚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罗斯年注意到她探究的视线，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看着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人，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罗斯年。”罗斯年很久没被询问过自己的名字了，流放城中的人们不太爱交换名字，一般都是以“喂”、“小子”等称呼作为交谈的开始。

    楚思懒洋洋道，“罗斯年，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罗斯年一愣。

    楚思正视他，“你不过是一个俘虏，你们来偷取王卵时，可从未替污妖族考虑过呢。”

    罗斯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确实是人类率先对污妖族进行了挑衅，他忍不住道，“您不知道城中生活的不易，物资有多匮乏，污妖族占据星球上的大片森林……”

    “那又怎样？我有，你没有，我就必须给你？”楚思嘲笑道，“穷也不是抢劫的理由啊。”

    “你应该清楚一件事，污妖没逼你们踏上这颗星球。”

    “你们是被自己的同类遗弃在这里的。”流放城中人类的不幸跟污妖毫无关系，又不是污妖将他们抛在这颗星球上受苦。

    她的话一针见血，罗斯年无言以对。

    流放城内。

    “沙桑还没有回来？”城主哈齐特面色凝重地坐在会议桌前，其他高层则坐在他的两侧。

    城中的人们已经等待了很久，仍旧没有沙桑和罗斯年的消息，高层们渐渐地坐不住了，召开会议进行商量。有人不满道，“我早说过没必要去偷王卵，我们就算想谈判，污妖听得懂吗？现在只有直接开战了！”

    “你说得倒轻巧，我们连森林里有多少污妖都不知道。城里的士兵又不是星际联盟的战士，没有装备，没有补给，我们拿什么开战？”

    “污妖惧光，向来都在夜晚行动，我们只要在白天引发骚乱将它们逐个击破……”

    “恐怕士兵刚到森林边缘，就被污妖的巡逻兵扫荡了吧，哪儿那么容易！”

    众人激烈地争论着，双方各执一词。城主伸手示意，制止住了混乱的场面，大家渐渐平息了下来。城主哈齐特大约三四十岁，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吓人的伤痕，他看向最左边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发声，“傅，你怎么看？”

    其他高层表情微妙，互相用眼神示意，不少人看向最左边的男子。傅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会议上走神是大忌，更何况是睡觉，但傅作为城内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没人敢多说什么。坐在傅身边的人轻轻拍了拍他，这才将他唤醒。

    傅睁开眼后，眼神似乎还略带茫然。他看着注视着自己的众人，片刻后才缓缓道，“我没看法。”

    众人，“……”

    大家都不知道傅的全名是什么，他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穿着黑色的战斗服，领子拉得很高，遮住了大半的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银色的头发。

    城主看到他敷衍的态度相当不满，皱紧了眉，似乎有些恼火，“会议无聊得让你睡着了？”

    傅似乎没体会到城主语气中的讽刺，像是平常回答问题一样，耿直道，“是的。”

    坐在傅旁边的人看着城主愤怒的表情，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城主这话是能随便接的吗！？这是要搞事情啊！

    大家对于傅的性格早就见怪不怪，他虽然战斗力爆表，但是情商却常常掉线。有人害怕城主和傅起争端，解围道，“傅刚刚从伏龙之地回来，实在太劳累便睡着了。他估计还不知道城里这几天的状况，问他也没用……”

    气氛有些尴尬，城主面色阴郁。

    散会后，傅首先站起身来，离开了会议室，其他高层陆陆续续地离开。众人走后，城主的心腹小声道，“这小矮子未免太不给您面子！”

    傅的战斗力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真人略矮，对他不喜的人私下便常常以此讥讽。

    “哼，他拿着半人机甲，就以为可以在城里无法无天了！”城主冷笑道，“居然还从伏龙之地回来了，命可真硬！”

    “不如这次就派他去和污妖族……”心腹在一旁出谋划策。

    “上次让他去伏龙之地，已经有人说闲话了！这些家伙估计巴不得让他当城主吧！”城主微恼，傅仿佛一根刺扎在他心上，必须要拔掉。

    【殿下，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能在会议上睡着！起码要装个样子！】

    傅一诺刚刚进屋，智能管家雷安便忍不住指责自己的主人。它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睡觉，傅一诺还是睡着了，被点名发言时还懵懵的，他完全没有听前面的会议内容。有人会觉得傅一诺是孤高自负、挑衅城主，但雷安很清楚，自己的主人就是困了而已。

    【今天过后，不知道哈齐特又要出什么馊主意针对殿下……】哈齐特是流放城的现任城主，雷安一直觉得他给自己主人下绊子，对他十分看不上。

    傅一诺一边脱下战斗服，一边听着智能管家的唠叨。雷安是母亲留下来的人工智能，它什么都好，就是废话特别多，总是絮絮叨叨的。傅一诺却不嫌弃，这一路走来其他人都离他远去，只有雷安一直与他相伴。

    屋子内面积不算太大，傅一诺独自生活却足够了。他将衣服随手一甩，走进卫生间进行淋浴。浴室里很窄，一根胶管悬挂着流出热水，自然比不上星际联盟里的智能喷头，但在流放城内却算很好的条件。

    每天都拥有干净的热水，是流放城中极少数人的特权。

    【殿下，你又长高了哦！青春期内补充蛋白质至关重要，可惜这破星球上有营养的食物太少……】雷安先是兴高采烈地汇报了傅一诺的身高，随后又惯例般抱怨流放之星的条件恶劣。

    傅一诺洗完澡，随手擦了擦头发，想起了今天的会议内容。他虽然困得不行，但还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便问道，“雷安，污妖是什么样的妖兽？”

    流放城内的粮食在不断减少，傅一诺不是没感受到，这里很快就不适合居住了。但流放城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人类据点，他不可能离开。如果人类和污妖族真的开战，傅一诺觉得哈齐特会下令让自己冲到最前线，他只要呆在城里就无法拒绝。

    【流放之星上连接不到星际网，我只能在存储库里搜索旧资料。】

    雷安平时的状态是一枚飞行的小金属球，内置的存储库保存了各式各样的电子资料。

    它认真地搜索完，开始汇报，【污妖，六级风系智慧型妖兽，稀有度ss，草食性，惧光，可飞行，具有强烈族群意识。外表与成年人类无异，下半身可化为云影在空中飞行。因为外形出色、行踪神秘，深受大众的喜爱，在许多艺术作品中都有污妖的身影，连续几年在“大众最喜爱妖兽排行榜”里名列前茅。虽然民间流传许多污妖的传说，但近几年星际联盟并未发现一例，无采集标本。】

    傅一诺听了这堆话，有点懵，“污妖……很受欢迎？”

    【污妖在星际联盟内是珍稀妖兽，外表又符合人们的审美，自然备受推崇，市面上还有高价悬赏。】雷安兴致勃勃道，【没想到这颗偏僻的星球上有那么多污妖，流放之星太封闭了，星际联盟便没有发现这里有污妖族居住。】

    雷安继续搜索着资料，还查阅了不少艺术作品，【污妖发情期会杀死竞争者，束缚住心仪的对象进行交配，一旦拥有伴侣便至死不渝。因为这个特性，人类作家还书写了不少人和污妖的爱情故事，民间更是流传着污妖勾引神子堕落的传说……啧啧啧，这本小说尺度有点大啊，还不太适合现在的殿下阅读。】

    傅一诺，“……”

    他是不太懂联盟内的人们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跨种族的爱恋？

    ☆、第六章

    【殿下，如果污妖族和流放城开战，我们真的要出手么？】雷安觉得哈齐特等人异想天开，跟一群六级妖兽打群架，赢的几率太小了，更何况污妖族里还有大污妖和污妖王的存在。普通污妖就已经是六级妖兽，污妖中的佼佼者必然是七级，甚至是八级。

    傅一诺倒是淡然，“没关系，打不过就投降。你不是说污妖是草食性妖兽，吃素的吗？”

    污妖又不吃人，输了就输了。

    【但那毕竟是妖兽啊！如果污妖攻占了流放城怎么办？】雷安十分佩服自己主人的脑回路，这跟污妖吃素有关系吗？

    “人类管理人类，就一定比妖兽管理人类做得好吗？”现在的流放城里充斥着暴力、欺诈、掠夺、饥饿、贫困，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不可能更坏了。傅一诺甚至觉得流放城被攻占了也没什么不好，情况反正不会更糟了。

    【如果殿下成为城主……】

    “我并没有管理的才能，也挽救不了现在的流放城。”傅一诺实话实说道，他还是很清楚自己能力的。

    目前的城主哈齐特也快撑不住了，所以才迫切地想要和污妖族开战，减少城内的人口。粮食的锐减让城里的人们十分恐慌，哈齐特面对巨大的压力，只能将焦点转移到与污妖族的抗争上。流放之星的土地向来贫瘠，流放城内的人口不断增多，产量却没有提高，自然经不起消耗。

    【唉……其他人要是知道殿下你的想法，肯定会很震惊……】雷安有些无奈，哪里有打不过就投降的说法？这传出去太打击士气了。

    污妖森林内。

    楚思终于还是等来了正式学习的那一天。

    “神格古籍唤醒了神树，周围便慢慢长出了林木，形成了森林，我族在此定居下来。污妖族、矮人族、龙族成为了星球上的三大族，其他妖兽再没出现过相同规模的族群。矮人族居住在地下，喜爱矿石。龙族生活在伏龙之地，但是经过‘龙殇’后，伏龙之地再没出现龙的身影……”

    焚夜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楚思，停止了讲述，突然问道，“……陛下，我的授课很枯燥么？”

    楚思原本睡意朦胧，闻言一个激灵，她强撑着坐正，含糊道，“没啊……”

    焚夜看她坐都坐不直的样子，完全不信她的鬼话，提问道，“那么您对于我刚刚讲述的历史，有什么感想？”

    ——这根本就是神话故事！能有什么感想？

    楚思面对突如其来的课堂提问，内心有些崩溃。她对于这些历史，确实不太感兴趣，因为总是会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词汇，比如“矮人”、“龙殇”之类的。她从没见过这些，光听焚夜干巴巴地讲，跟听神话故事差不多了。

    楚思为了表现自己有认真地听讲，干脆提问道，“人类不是居住在名为流放城的地方，他们不算族群么？”

    焚夜听到她的问题，确信她刚刚听课了，这才面色稍缓，“三大族是星球上最早的居住者，而人类是最近几十年才来到这颗星球，时间很短。人类和别的妖兽不太一样，没有办法简单地描述，他们没有‘术’却擅长制造各种奇怪的法器。”

    楚思心想“奇怪的法器”应该是指高科技装备？

    “‘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人类没有？”楚思一直很好奇这一点，有些污妖看不上人类，正是因为人类没有“术”。

    “‘术’是一种能量，妖兽的体魄比人类强壮，可以将自身的能量以一定的形式外放。污妖族是风，龙族是火，属性各不相同。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能量，就算真的使用了‘术’，估计也会很快死亡。”

    两人授课的地点是在神树下，神树位于森林的正中心，神格古籍平时就供奉在这里。授课结束，焚夜还要去处理族里其他的事务，等到楚思完全成长起来，这些事务就会慢慢落到她的肩上。

    楚思看着一旁的神格古籍有些好奇，指了指它，“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您只要记得翻阅过后放回原处就好。”楚思作为污妖王，自然拥有阅读神格古籍的权利。焚夜吩咐完，便匆匆离去。自从王卵被偷后，神树的周围便安排了更加严密的守卫，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加冕仪式上，楚思见过神格古籍，但她并没有翻阅。她将神格古籍搬到桌上，古籍相当厚重，她翻开第一页，页面上并没有文字，而是一幅幅简笔画。图画大致介绍了污妖族的历史，跟焚夜的讲述没有什么区别。

    前面几页的图画描述了污妖族来到这颗星球，定居了下来。穿着黑袍的小人代表污妖，绿色的大树应该是指神树。神树上有一颗银色的蛋，楚思估计是王卵。下一幅画中蛋壳碎了，穿着黑袍的紫眼小人诞生。楚思细细地看了好久，才敢相信那个小人似乎是自己。

    ——古籍上的预言画简直就是灵魂画风！幼儿园水准！

    她相当无语，继续看了下去，每幅画之间的时间跨度也非常大。紫眼小人手捧一本书，踩在一颗星球上，周围是星辰大海。最后一幅画是浩瀚的宇宙，宇宙中间有一颗星球非常明亮，似乎代表太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