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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吴王将夏芫拉到身后,淡淡道:“此处没你们的事,都退下吧。”

    那人犹豫了一会,到底没敢抬头打量吴王身后的女子,行了个礼,领着手下仍往原路去了。

    等吴王等人都走了,沁瑶和蔺效这才从树后出来。

    沁瑶迅速整理了一番方才吴王和夏芫的对话,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第一,夏芫的那根簪子是用吴王送她的东海寒玉做的,至于做簪子的地点,十有*就是润玉斋。

    第二,夏芫虽然出来跟吴王幽会,却显然对他并无情意,不说她有意在众人面前隐瞒东海寒玉的来历,便是方才两人一番对话,夏芫由始至终冷静自持,全然没有裴敏提起许慎明时那种含羞带臊的小女儿情态,可见她分明无意,却偏要让吴王对她欲罢不能,其为人心性,可见一斑。

    对比之下,裴敏的真,显得多么难能可贵。

    这样一想,沁瑶愈发地憎恶起许慎明来,只恨不能立时替裴敏狠狠出一口恶气,方才耿耿于怀的书院赐婚一事倒暂且撇到了一旁。

    蔺效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那日他在润玉斋替沁瑶买下簪子,出来时恰好遇到夏芫,记得当时两人寒暄了几句,他便急着回宫办差,此后虽一直在寻机会将簪子送给沁瑶,却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痕迹,怎么没过多久,夏芫竟也拿东海寒玉做了根簪子?

    但听方才七哥说是根杏花簪,与沁瑶的雪中寻梅簪又有不同,那么,许是巧合也未可知。

    虽如此想,蔺效毕竟锦绣膏粱中长大,自来没少见识妇人的宫闱手段,细思前因后果,到底对夏芫起了一丝疑心。

    沁瑶转头一看,见蔺效面无表情看着夏芫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怎么了?”

    在她的印象里,蔺效虽然不常说笑,却很少有这样目光森冷的时候。

    蔺效回过神来,看向沁瑶,脸色见缓道:“无事。”

    沁瑶点点头,蔺效却又道:“阿瑶,你在书院里与人交往时,不妨多留些心。”

    沁瑶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眸光微动,刚要说话,便听树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常嵘低低唤道:“世子,皇上正着人到处找你呢。”

    这个时辰,按理说皇伯父早就睡了,突然找他,多半有什么要紧的事。

    蔺效迟疑了一会,忽想起过几日花朝节,云隐书院许会放假,不如到时候做些安排,将沁瑶邀出来,再对她吐露心迹也不迟。

    这样想着,他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对沁瑶低声道:“你也累了小半夜了,我先让常嵘送你回寝宫。”

    沁瑶听到这话,不敢耽误蔺效办差,忙点点头,跟着常嵘走了。

    蔺效到了永安殿,远远便见殿内灯火通明,宫人们神色惶急地进进出出,隐隐可辨女子的哭闹声。

    等进了内殿,米公公正张罗人去长安城请得道高僧,“连夜下山,连夜下山,什么?怕摔死?哎哟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这个时候还敢讨价还价?没见康平公主魇住了么——”

    转头见到蔺效,面色一缓,迎上前道:“世子,皇上正找您呢,快请进吧。”

    康平魇住了?蔺效怔了怔,随即快步进了屋,果然屋内站了许多人,不止皇上和怡妃,连太子等人都在,全围在床前,将诺大一个镶金砌玉的拔步床遮了个严严实实。

    康平嘹亮的哭声清晰地透过人墙传出来:“好大一个鬼,就站在殿外的台阶下看着我,走起路来一蹦一蹦的,嘴里还有大獠牙,看着好吓人,呜呜呜。”

    蔺效听了这话,诧异得忘了迈步。

    床前有人回头看到蔺效,起身道:“十一哥哥。”姿态娴雅,声音柔婉,正是夏芫。

    她跟吴王两人各自站在床头和床尾,神态极其自然,若不是蔺效亲眼所见,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二人方才还曾私自幽会。

    康平听了这话,忙扒开眼前的人墙往外一看,看见蔺效,嘴角往下一撇,哭道:“十一哥!你快来!我方才见鬼了!”

    蔺效虽然时常嫌康平呱噪,可毕竟小时一处长大,感情算得深厚,眼见得她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近前,还未说话,康平猛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十一哥,你不知道方才有多吓人。我睡着了三回,竟然三回都做同样的梦。一个高高大大的鬼站在殿外的台阶下,一蹦一蹦地想上来,可他刚上了台阶,就突然冒出一道黄光,将它给拦在下面,不让它进来,可它就是不走。”

    蔺效听了这话,越发心惊,怎会有这么巧合之事,莫非沁瑶料得果然不错,那鬼竟真从水中上来,试图到各处寝殿害人,而那道黄光,莫不是沁瑶设的*阵。

    怡妃心疼不已地将康平搂在怀里,哄她:“好孩子,都说了世上没有鬼,你方才不过在因晚上在水中玩了许久,消耗了心神,这才睡得不安稳,你看,眼下有这么多人在这陪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阿娘你别哄我,哪有做噩梦光做同一个梦的?而且这梦也太真切了,那鬼身上湿漉漉的,就跟在我眼前似的,我连它手上的长指甲都看得清清楚楚。”

    “惟谨。”皇上本一直沉吟不语,听到这,终于下定决心道:“你速从羽林军中选出一队将士,让他们速速下山去请缘觉方丈,说玉泉山有些不妥,让他即刻上山。”

    “是。”蔺效应了,他本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今晚的事向皇伯父汇报,听得皇伯父已决定请缘觉上山,不由微松口气,以缘觉的法力之高,自然没必要再将沁瑶牵扯进来。

    刚要下去部署,皇上想起什么,忽道:“缘觉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十一,我记得父皇赠你的赤霄有辟邪之效,不如你今夜便在永安殿陪着康平,若真有邪物,有你的赤霄坐镇,想来那邪物也不敢再来滋扰了。”

    “这话极是。”太子也对皇祖父赠蔺效赤霄之事印象颇深,忙出言表示附议。

    夏芫听了这话,忽怯怯地对德荣公主道:“听康平说得这么吓人,我也好生害怕,不敢回寝宫歇息了。”

    康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阿芫,你别走,留在这陪我!十一哥,你也不许走!”

    蔺效忙道:“能辟邪的是赤霄,又不是十一哥,一会我将赤霄留在此处便是,想来那邪物断不敢再来害你了。”

    “可我记得赤霄认主,一旦离了主人,便毫无异能了,这也是赤霄虽威震天下,却不曾引得天下人争斗不休的缘故。”太子又开口了,“十一,若你单留剑在此处,恐怕未必能有什么效用。”

    怡妃见康平又吵闹起来,忙道:“十一,康平既然害怕,你今夜便陪着她吧,内殿不方便,你便在外殿歇息,辛苦一夜,等明日回了长安再做安排。”

    皇上也含着愧意道:“惟谨,便如怡妃所说,辛苦一夜罢,等回了宫,皇伯父再好好补偿你。”

    蔺效只好垂眸应是。

    吵嚷了一通,各人重又回各人的寝宫,只有夏芫被康平强行留下,也宿在了永安殿。

    许是沁瑶之前布好的*阵未被破坏,之后一夜倒也相安无事,康平也未再梦魇。

    到了第二日,晨光乍现,诸祟皆退,夏芫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见康平还未醒转,便下床穿好衣裳,悄悄走到外殿。

    就见蔺效怀中抱着佩剑,正背靠在殿门打盹,一缕晨光透过窗棱洒在他的侧脸上,愈发显得他肤色白皙,鼻梁高挺,嘴唇和下巴的线条尤为好看。

    夏芫一时有些移不开目光,刚想再走近些,内殿忽传来康平的声音道:“阿芫,阿芫你去哪了。”

    夏芫吓一跳,不敢再看蔺效,忙提裙跑回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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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瑶一醒来,裴敏和王应宁便对她说方才宫人来传话,说皇上不再继续在玉泉山消暑了,今日便要启程下山。

    沁瑶一点也不意外,见宫人催的急,忙跟着王应宁等人收拾行囊。

    等用过早膳,诸女重又坐上来时的马车回长安。

    马车刚要启动,便见一行羽林军开路,引着一群和尚上山来了。

    沁瑶一眼便认出领头的缘觉,见他虽衣饰洁净,可神色难掩疲惫,不免生出几分诧异,莫非昨晚蔺效回去后还发生了什么异事,竟连夜将缘觉从长安接上了玉泉山。

    下山时,刘冰玉等人感慨缘觉方丈气度不凡,八卦他年轻时该是何等俊朗的美男子,裴敏却拉着沁瑶细算还有几日放假。

    “不过五日,我便能回家见到哥哥了。”裴敏喜滋滋地笑道。

    ☆、第68章

    回去时,蔺效护送皇上跟怡妃等人,云隐书院的一众学生则仍由许慎明护送。

    沁瑶先还记挂玉泉中的邪物,但王应宁和裴敏不时拉她说话,同车又有一个爱说爱笑的刘冰玉,哪有功夫留她独自一人想心事。

    时值盛夏,王应宁等人皆是轻罗小扇,一身清凉装扮,刘冰玉尤嫌不足,推开车窗,习习山风便倾泻而入。

    裴敏望着窗外美景,忽叹:“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咱们这会正是锦绣年华,却因同在一处读书而结识,真是妙事。不知来年书院结业之后,咱们几个还能像现在这般常在一处玩乐么。”

    “同在长安,要出来同游有何难的?”刘冰玉剥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斜眼笑着看裴敏,“除非你明年就嫁人,嫁的还是个爱管娘子的郎君。”

    裴敏脸顿时红得要滴血,拿团扇作势敲她,“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小姐,嘴里都说的什么浑话。”

    刘冰玉笑着躲闪,裴敏偏不罢休,两人扭作一团。

    马车逼仄,沁瑶和王应宁无处可躲,也受了池鱼之殃。

    四人下车时,脸上都还带着笑闹后的余意,所幸下车前还记得替彼此整理簪环衣裳,不至于露出痕迹落到陆女官等人的眼里。

    正要往书院内走,许慎明恰好骑马纵过几人身前。

    沁瑶和王应宁微怔了怔,忙悄悄朝裴敏看去,却见她目不斜视,面色平静,再找不到之前那种局促羞臊的神情了。

    沁瑶暗暗叹气,玉泉山的几次邂逅,已经足够裴敏认清一个人的面目,骄傲如她,当然不会再继续放任自己自怜自伤。

    回了书院,一切照旧,诸女每日兢兢业业地读书习琴。

    只听说过不几日便是花朝节,书院会连放好几日假,沁瑶等人雀跃之余,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到了放假这日,书院门前一早就来了各府的马车。

    沁瑶一眼便看到了瞿陈氏和瞿子誉,奔上前笑道:“阿娘,哥。”

    瞿陈氏拉着沁瑶细看,见半月不见,女儿比从前出落得更水灵了,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让阿娘好生瞧瞧。好好好,没瘦,还长高了。”

    瞿子誉摸摸沁瑶的头,笑道:“阿娘先前在家担心得睡不好吃不香的,这回总算可以放心了。”

    母子三人正要上车回家,瞿子誉不经意往旁边扫了一眼,忽道:“子期。”

    沁瑶转头,见是哥哥的同窗兼同僚王以坤,笑语晏晏,就站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前跟人说话,身旁那名女子好巧不巧便是王应宁。

    “文远。”王以坤一脸惊喜,忙领着王应宁过来了,“早前便想着今日会不会在此处碰见你,没想到真让我给猜着了。”

    说毕,兄妹俩齐齐给瞿陈氏行礼,“见过瞿夫人。”

    瞿陈氏早就知道儿子的好友王以坤,知道他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以往早见过好几回,对王公子平易近人的做派很是嘉许,但王应宁却是头一回得见。

    见她姿容出众,举止娴雅,心里先道一声好,有心拉了近前细看,顾忌着对方是尚书千金,到底没敢造次,只不住上下打量,笑道:“好孩子,好孩子,难得阿瑶能跟你同窗,平日阿瑶有什么不懂的或做得不对的,烦请王小姐多指点指点。”

    “伯母太过谦虚了,阿瑶极好,我还有好些地方要多跟她学呢。”王应宁拉了沁瑶的手,抿嘴笑道。

    瞿陈氏暗叹王家不愧是百年望族,能教养出这样体面的女儿,不知以后谁家有幸能求了回去做儿媳。

    看一眼身旁一表人材的儿子,心里不免遗憾,儿子虽然高中状元,继而名满长安,可自家门第到底低了些,王家这样的姻缘却是怎么也攀不着的。

    几人说了一回话,便各自告辞,沁瑶上马车时,头上一颗溜溜圆的东珠不小心掉到地上,恰好滚到王应宁脚边。

    王应宁本已转身离去,不防裙旁滚来一粒珠子,认出是沁瑶头上之物,微怔了怔,便俯身欲捡,而这时正好瞿子誉一路追着珠子过来,两人同时伸手,碰在了一处。

    王应宁抬头一看,见是瞿子誉,脸一红,忙将手缩回。

    瞿子誉鼻端毫无防备地闯入一缕兰花幽香,心沉沉一跳,仿佛重物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炸得他耳畔嗡嗡作响。

    失神了片刻,瞿子誉忙将珠子捡在手里,也不敢回眼看王应宁,仓皇地道了声谢,转身快步回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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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过不几日便是花朝节,第二日一早,王应宁、刘冰玉等人便递帖子到瞿府,邀沁瑶节日那日到街上游玩,沁瑶一一回贴应了。

    写完才奇怪裴敏为何一无动静,转念一想,裴敏一年多没见哥哥,这几日恐怕忙着跟哥哥团聚,未必有闲心跟众同窗玩乐。

    瞿陈氏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不在家,闲来无事,便给瞿子誉和沁瑶做了许多衣裳鞋袜,连阿寒也没落下,纳了两双夏日穿的布鞋。

    用过早膳,沁瑶便带上给师兄捎的鞋,去青云观找师父和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