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杉，告诉你一件事。”夜白宇抱着在他怀中呼呼大睡的儿子，突然开口对陌杉说。

    “嗯？”陌杉眉梢微挑。难道这货又偷偷做了什么没让她知道？

    “咱们过两年再生女儿吧。”夜白宇对着陌杉说。

    陌杉心中微动：“你又开始吃药了？”夜白宇这话……想什么时候生孩子其实也是可以控制的，别做就行了，但是又不能不做，那么就只能吃药了呗。穆神医出品，想要多久的效果就有多久的效果，一天都不差的……

    “嗯。”夜白宇点头。这次为了避免乌龙，他直接吃了一颗可以管一年的“避孕药”……想着他这么努力，如果没过多久就让陌杉又怀上了，那就真真郁闷了，陌杉辛苦，他也辛苦，还是让陌杉好好休息两年，穆同也说了，生产其实很伤身体的。

    “哦。”陌杉面无表情地说。吃药……那就吃药吧，其实计划生育什么的，真的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因为有神医小弟，想计划还办不到呢，她也不想三年抱俩什么的，她还小，一直生孩子的话，想想确实有些吃不消……

    “这小子整天吃了睡，睡醒了接着吃，会不会长成一个大胖子？”夜白宇看着怀里的儿子说。

    “胡说什么？”陌杉白了夜白宇一眼，“小孩子就是要多睡觉才会长得好，难道你想看他天天醒着哭啊？”陌杉觉得自家儿子这生活习惯还是非常好的，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跟个……小猪一样……

    天音寺。

    一年有至少半年时间在闭关的圆音大师如今又闭关了，自从夜国长公主夜安然走了之后，寺里没有常住的客人了，后来来的陌毅，带发修行了三个月之后，就在圆音大师的主持之下正式剃度出家了，法号慧悟。

    天音寺的生活很清苦，什么都需要自己做，陌毅刚开始很不习惯，因为他在陌将军府一直都是有人伺候的。只是他想生活过得充实一点，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所以开始慢慢接受天音寺的生活，到现在剃度之后，已经跟其他的和尚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了。因为清瘦了许多，见到他的人恐怕再也没法跟曾经夜国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佛门清净之地，不能多嘴多舌，所以陌毅到了天音寺之后，很少能够听到外界的消息。只是关于陌杉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因为天音寺隶属于夜国，如果皇室有什么事情的话，寺里相应地都有祈福活动。

    譬如当时西岩国大军犯境，皇后娘娘受伤，天音寺所有的和尚就一起给陌杉念经祈福。陌毅差点就离开天音寺冲到平西城了，最终还是没去，因为很快又收到消息，皇后娘娘没有大碍，腹中已经有了龙子。

    陌毅虽然每天都在吃斋念佛，但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忘却前尘往事，他的心还没有真正的皈依佛门，因为他在牵挂着他的女儿。这几个月陌毅有好几次差点冲动之下想要离开天音寺回锦云城，因为知道陌杉有孕放心不下。最终陌毅并没有离开，只是每天会在佛祖面前祈祷，祈祷陌杉能够平安生下孩子。

    在夜国太子夜九辰平安出生的消息传到天音寺的时候，天音寺的和尚们又一起诵经为太子祈福，陌毅一直以来有些不安的心才终于落下了。

    只是陌毅万万没想到，这天陌杉竟然会带着那么小的孩子过来看他……陌毅正在天音寺后院扫地，就听到一个和尚在叫他：“慧悟，皇上和皇后娘娘带着太子殿下来了！”

    陌毅手中的扫把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脚步匆匆地朝着前面走去，走到半路就看到了一行人，那个一手抱着一个娃娃，正在冲他招手的美丽女子不是陌杉又是谁？

    这也是陌毅这个当父亲的第一次见到陌杉穿女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很美很美。

    “爹，我来看你了。”陌杉笑着直接把怀里的娃娃递给了陌毅。

    陌毅赶紧伸手接了过来，看着怀中酷似夜白宇的懵懂孩子，只感觉心中软软的，就听到陌杉说：“爹，你外孙太小了，还不会叫外公，也不可能叫你爷爷。”

    陌毅看了一眼陌杉，即便生了娃娃穿了女装，他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永远都那么快乐的女儿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到这会儿还在调侃他……

    陌毅微微一笑说：“没关系。”他能看到陌杉的孩子平安健康，就已经满足了。

    “走吧，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陌杉说。夜安然要还愿，他们好不容易来了，就住几天再走吧。

    等夜九辰小包子又睡着被夜白宇抱走了，陌毅和陌杉父女俩才有机会坐在一起说话。

    陌毅眼神慈爱地看着陌杉说：“看到你没事就好。”知道陌杉出事的那几天，陌毅根本就没合过眼。

    “我当然没事，倒是爹，你找到你想要的心安了吗？”陌杉看着陌毅问。看着陌毅光秃秃的脑袋和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僧袍，陌杉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话说曾经她家老爹是个中年大帅哥来着，如今出家之后瘦了这么多，老了这么多，看着都变丑了不少，究竟是图什么呢？

    陌毅神色微怔，没想到陌杉竟然这么直接地问他这样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陌毅微微摇头说：“没有。”如果他真的跳出红尘的话，刚刚在听到陌杉叫他爹的时候，应该双手合十，目不斜视地说一句：“女施主，贫僧法号慧悟。”……

    “所以，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么？”陌杉看着陌毅问。她是不赞成陌毅出家的，当初让陌毅走的时候，心里也在想，等陌毅发现出家根本就没用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我……”陌毅愣住了。他回想了一下在天音寺的这些日子，即便他已经习惯了清苦的生活，即便他可以跟别的和尚一起心无旁骛地诵经抄经，可是总会有没事做的时候，尤其是夜晚，他到如今依旧无法安眠，闭上眼睛，总是会想起过去的种种……陌毅其实很清楚，他并没有什么慧根，因为他跟红尘俗世牵绊太深，想放下却又无法真正放下，即便身处佛门清净之地这么久，他依旧没有得到真正的心安……

    “爹，出家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陌杉看着陌毅神色淡淡地说。陌毅在想什么陌杉很了解，如果出家就真的能够忘却前尘往事的话，这个世界的寺庙大概要被挤爆了。陌毅的性格，重情重义却又优柔寡断，在自己的事情上总是有些拎不清，包括这次出家也是一样，真正的问题在陌毅自己，佛祖很忙，普度众生的时候大概是管不到陌毅的感情问题的……

    “我知道。”陌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这次爹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陌杉看着陌毅说。她这次过来，的确是想让陌毅看看她儿子，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陌毅回去。陌毅这个人，人品是没有什么毛病的，但是他的性格有些问题，必须要有人管束着才不会走错路。曾经陌老将军在的时候，陌毅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陌老将军说他不能娶秦可情，他就看着秦可情流放什么都没做，陌老将军说让他娶宁玉，他就去宁国把宁玉娶回来。陌杉一直在想，如果她那个爷爷没早死的话，或许陌毅今天就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了。而如今，唯一愿意管着陌毅也是唯一能管陌毅的，就是陌杉了。

    “这……”陌毅有些犹豫。当初他下定决心来天音寺，就没想过要回去，可是如今看到女儿和外孙，他又有些动摇了。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在这样的地方有什么意义……

    “就这样定了。”陌杉说，“我儿子没爷爷，不能连外公都是个和尚，说出去多尴尬。”听到陌杉这话，陌毅直接哭笑不得了……

    夜安然要在天音寺里诵经三日，抄写一本经书供奉佛祖，才算是还愿，如此陌杉和夜白宇就决定在天音寺住上三天。

    无双老头是不可能去求神拜佛的，他这次跟过来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徒孙。而云翊倒是去佛祖面前跪了许久，墨凉问他求什么，云翊神色淡淡地说：“求姚谦平安。”墨凉神色微怔，看着云翊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并不那么了解这个整天在她面前嘻嘻哈哈没正形的男人。

    因为圆音大师又闭关了，所以陌杉和夜白宇就在天音寺后面的客院里住了三天，也只是到后山走了走，并没有跟寺里的和尚打交道。夜安然每天一早就去佛祖面前诵经，回来之后就抄经，十分虔诚的样子，倒是让陌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她觉得夜安然这个姑姑都比她这个当娘的上心……

    “九九，长大了要孝敬你姑姑知道吗？”陌杉戳着自家儿子的小脸蛋说。

    夜安然微微一笑说：“嫂嫂，你不要老是戳九九，他会疼的。”

    陌杉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说：“其实我是想让九九长个酒窝。”

    夜安然扑哧一声笑了：“嫂嫂，九九是男孩子，长酒窝不好看的。”

    陌杉想象了一下自家男人脸上长个酒窝的样子，确实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看着夜安然娴熟地抱着孩子，一脸喜爱的模样，陌杉心中一动问道：“安然，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夜安然手一抖，差点把孩子给扔了，抬头看着陌杉脸色微红：“嫂嫂，你说什么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说的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陌杉表示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好吧……

    “我这样的身体，还是不嫁人了吧。”夜安然微微一笑说。她曾经问过穆同，穆同说就算她能站起来，就算她能走路，这辈子也没有当母亲的可能了，因为她在幽冥城那些年，身体真的被冻坏了，到现在月事还是隔很久才会有一次，调都很难调好。

    这些陌杉都知道，因为她也问过穆同同样的事情。不过在陌杉看来，这并不能阻碍夜安然追求幸福。不能有孩子不代表就要一个人过一辈子，真正爱夜安然的人，不会在意孩子的。

    “安然，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陌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夜安然微微一笑，人生确实很奇妙，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作为夜国皇室的嫡出公主，一朝变故，被打断双腿流放到了天寒地冻的幽冥城。曾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可能站起来了，一辈子就长伴青灯古佛过去。可是如今，她知道自己的双腿不久之后就可以站起来，她也不再喜欢天音寺这样孤寂清苦的生活，她喜欢吃殷玥做的美食和甜点，喜欢看着无双老头吆喝着下人种菜，喜欢到锦云城的大街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过，喜欢看着自己的哥哥嫂嫂恩爱甜蜜，喜欢抱着自己的小侄子看他可爱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现在比以前贪心了很多，而这些，就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也才称得上是生活……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夜安然不知道。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不想去幻想以后的日子，因为幻想是没有用的。夜安然早已经意识到一个道理，人生有很多变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乐观面对，而这，是她最敬佩的嫂嫂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