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要知道了,生气自然是难免的,可她也有话安慰母亲:从儿媳妇肚子里生出来的孙子,姓徐是姓徐了,可他就一定是徐家的血脉吗?上辈子,小婶七月“早产”生下的儿子,不像爹又不像妈,她奶奶家的热闹可有得瞧呢。
女儿坚持要上山住三年,李淑琴挺着大肚子没办法上去看看,她便怂恿丈夫徐海东去。
宝镜一脑门儿冷汗,冯老先生收她收得不情不愿,明明是清修,哪里能让家人都跑去参观?好不容易把她爸劝住了,李淑琴还挺失落。
李淑琴觉得山上大概什么都没有,小吃店赚钱,她也舍得都花女儿身上。
给宝镜准备了满满一箱子新衣服。被褥床单自然也是新的,还有一整箱各种零嘴,她去供销社采购时,有些心眼儿小的同事还挺失落:李淑琴没了工作,却一点也不见落魄寒酸,反而容光焕发出手大方,真叫人奇怪啊。
宝镜不好拒绝妈妈的关心,由得她收拾,自己则另有事要办。
在大舅的事情上,师傅祁震山出力最大,老人家不缺金钱,宝镜只有努力继承师傅一身本领才能回报一二。贺小刀是看在祁震山面子上才出手,师傅也发话了,叫宝镜不必理他。但闯入兵站帮了大忙的沐晨不同,他并不是堂口的人,而是贺小刀的私人交情。
“沐晨哥,这钱是我大舅给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多想,他特别感谢你,希望你能收下。”
给大舅妈奔走的钱没用多少,她又将钱退给了小姑子。
李淑琴自然是要还给宝镜的,后者则将其中的一万块钱,放到了沐晨面前,说是李立平的谢礼,防止少年拒绝。
一万块钱有多少呢?80年纸币最大的面值就是十块,一万块搁在一起的高度,就像后世的十万块。贺小刀不缺钱,沐晨肯定是没见过如此巨款的。
他根本就不敢动手,从内心深处讲,那晚夜闯兵站有宝镜拿着作弊器帮忙,少年也没遇到什么大危险。
一万块钱,他自认为受之有愧。
贺小刀冲他点头,“你拿呗,我带你来帮忙,就是想让你赚点外快。徐姑娘不差钱,你不用和她客气。小沐啊,你自己不用钱,你妹妹总要花钱吧?你想要送她继续上学,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贺小刀开口了,沐晨才动手。
他很不好意思,耳根子红透了,只取了五叠,也就是五千块。
“真的太多了,我拿五千已经够了。”
在省城租间小房子,一个月才十几块。有了五千,他不仅能将妹妹从福利院里接出来,还能像小刀哥说得那样,送妹妹上学。5000元,足够兄妹两人在省城安家落户,自己有手有脚,总能养活妹妹……从前行窃,真是逼不得已。福利院待遇很差,妹妹在里面总被大孩子们欺负,他们抢兄妹两人的食物时家常便饭,沐晨自己先逃跑出来,又偷东西去养福利院的妹妹。
宝镜见少年总算肯收下五千元,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和秦云峥有一点本质上很像,就是怕欠人情。欠人情,比欠人钱更有心理负担。
沐晨帮了个忙,宝镜都寝食难安,可想而知,欠她一条命的秦云峥,该生活在什么样的心理压力下了。
领着徐宝镜逛街,秦云峥虽然不说话,却一直在观察着对方。
徐宝镜的衣服穿得干干净净,而且质量不错,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样子。经济补偿?秦云峥首先排除,因为他不知道该给自己一条命估价多少。
一个县城工人家庭的小姑娘,会缺什么呢?
晚上回到堂叔家,秦善民被老友灌得两眼迷瞪,“老祁真是有福气,收了个弟子,聪明懂事,连成绩也好得不得了,怪不得家里人都很宠她,小姑娘人优秀嘛。”
秦善民是酒后吐真言羡慕老友,秦云峥更愁了。家庭美满,经济不差,自身优秀,前途那是一片光明,徐宝镜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缺。
宝镜领成绩单了,祁震山又上秦县长家嘚瑟。
正如意料中那样,南县自来水厂工人集体中毒案子市里的领导们很重视。在如山铁证面前,韩文涛和王金顺两人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包知崇扛不住小情人的哭求,还是给便宜小舅子活动了一番,不活动没办法,他也怕韩文涛觉得没有希望会乱咬人。
所以令人讽刺的是,王金顺判了无期,韩文涛这个主犯反而只有十二年有期徒刑。
12年看似很长,等风头过去了,包书记再使使力,减刑力度大,或许只要几年韩文涛就能出来。
“老祁啊,是我有愧托付。”
政治,总需要人不断妥协。秦家的招牌好用,但天高皇帝远,在和包知崇的政治较量中,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过江龙,是难敌地头蛇的,市里的领导并不是全站在包知崇那边,他们期望的是大环境的和谐。
祁震山岂能不了解,保住小徒弟的大舅平安无事是首要,死咬着韩文涛不放,只会彻底激怒包知崇。
秦县长才刚刚崛起,包书记风光的路依旧并不会太短。祁震山的岁数也讲究稳妥,毕竟他可以带宝镜一走了之,可彻底得罪了县委书记,李徐两家能集体搬离南县吗?人啊,越是懂得多,越是考虑细致,越不能随意所欲。
“不过也有好消息,李厂长此次倒是因冤受惠,闯入了市领导的视线。”
调查韩文涛,肯定要先排除之前被隔离的对象嫌疑。一调查吧,李立平不仅没问题,工作还干得很踏实,可谓是一心为公的典范。蒙受了冤屈,家属不吵不闹,还帮着肉联厂安抚中毒的工人们,便有领导特意点名表扬了李立平。
倒是肉联厂的朱茂春,他对谁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有陷害李厂长,然而明明知道韩文涛私底下干的事,却无动于衷当做不知道。朱茂春这种“中庸”,厂子没出现问题是还好,一出现问题反而是大害处。
秦善民所谓的好消息,就是朱茂春在近期内或许就要调任他地,李立平则会由副变正,迎头前进一步。
“事情过去了就算,好坏消息我们都少操心,我来呢,是要给你讲一声。”
讲什么呢?讲自己就要陪小弟子上山清修三年,没时间陪秦县长下棋咯。
秦善民心中微动,“学医?你都肯去陪读,肯定是位国手大家吧?”
冯堂的具体情况祁震山也不了解,他认识冯堂时,自己才三十多岁,对方就长眼前这样儿。过了三十年了,几乎没怎么变老,祁震山私下琢磨冯堂至少得有百岁开外,真是的鹤发童颜,搁过去能称一声“老神仙”,可想而知冯堂的医术。
“是很厉害。”
秦善民就很心动了,厚着脸皮道,“老祁啊,不瞒你说,我侄子呢半年前受过一次很重的伤,身体没调养好,我是担心的不得了,一直在寻访名医……”
祁震山敢替冯堂做主吗?他没那面子。
任秦善民口水说干,祁震山也不应声儿。秦善民也恼了,“行行行,老祁你把高人的住处给我,我带云峥自己去求。”
祁震山瞪眼,他倒是不想给,可他和宝镜明天就要搬上山。如此大的动静,能瞒过一县之长吗?
秦善民自己也想叹气,好容易拿到地址,对方答不答应给治疗都是未知数。
他侄子云峥也很难搞,秦善民觉得自己刚在老祁手里走一回合险胜,还有一场硬仗要和侄子打。
秦云峥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