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林鸳没有去看陈宗汉的微博,想想也知道底下必定是骂声一片。
随手打开视频app,首页就飘着《炫跑》的更新,刚刚打开,屏幕上下红白弹幕几乎覆盖全频。上半部分,都是粉色、枚红色的表白男盆友叶先生,下半部分,都是白色吐槽连风度都输掉了的陈大叔。
画风奇诡,林鸳看了几眼就关掉了弹幕,一片干净的屏幕上叶景琛穿着橙红色的冲锋衣,眉目如画,身姿挺拔,站在冬日阳光中像一株笔挺的白杨,唔,难怪粉丝都喜欢他。
叶景琛虽然走得是暖男人设,但毕竟是运动员出身,身手了得,正常节目录制下来他敏捷的身手和反应速度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不用说对待女艺人谦和有礼的态度……粉丝看了是心心眼,林鸳看了只想说--下次节目可不可以也带上她!
正看得入迷,忽然方洛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鸳刚刚接起,就听见那边方洛焦急万分的声音:“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陈宗汉的事儿吗?
“《浮生三事》的女主角定了穆清澜!就是公司刚刚签下的那个天才小提琴手。”
放在膝头的书册一歪,掉在地摊上,林鸳愣了一下,才弯腰把书捡起,问:“是官方公布,还是小道消息?”
“……何先生告诉我的。”
林鸳回想起那日和尤华分别时,她分明对自己极满意,还多次叮嘱她进组之前多看两遍原著,揣摩揣摩女主人公澜笙的内心,生怕她年纪轻了把握不好这个女人的传奇一生。从当时的感觉来看,出于尤华的意见而临时换主演的可能性并不高。
“何先生还说什么了?”例如,是穆清澜主动试戏的,还是投资方有人要求的。
“好像说是导演那边的意思……”方洛大约是捂住了听筒,模模糊糊地传来他在跟身旁人求证的声音。
林鸳手指在茶几上无意识地花着圈,等到沙沙的声音停了,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男人声音:“喂?”
“……我在听。”
“是我,何德海。”对面的声音沉而稳,自带低音炮。
林鸳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何总,你好。”
“《浮生三事》原计划影视同开,最先的想法是电视剧试水,收视率好再翻拍电影。这个情况,你之前知道吗?”
“嗯,尤先生和徐导都说过。”
“现在s.k横插一脚,推了穆清澜出来,投资方至少有一半以上支持,加上穆氏在后期投片推广上也是熟手,你跟她比,除了演艺年资别无优势。”
林鸳沉默,就听见话筒那头隐约传来方洛的抱怨“你凭什么说我们家鸳姐没优势,长得好看演技好,这不是优势吗”,而后话筒就又给人捂上了,三五秒之后,听筒对面一片安静,何德海的声音再度传来:“抱歉,我的意思是,对于投资人而言,你不占优势。”
“嗯,我明白。”出道以来,因为没有背景,或者说因为背景成谜,她早已经习惯了临阵换角,只是近来日子过得顺遂,没料到最终还是横生枝节罢了。
“林小姐,我想和你确认一件事,希望看在我和叶景琛算是盟友的份上,你能如实答我。”
“你问。”
“你和那位穆小姐,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
林鸳一愣,过节?抢了人家的绯闻男友,内定未婚夫……算不算过节?可依着叶景琛的意思,穆清澜和他本身就相互无意,不过是被两家长辈硬牵在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只等着彼此各寻良人,大白天下。
这种情况下,她和穆清澜应该算不上有过节吧。虽然,出于从逆境里走出来的敏感和警觉,她并不喜欢这位出身高贵、完美无瑕的穆小姐。
“算不上过节吧,”林鸳说,“有数面之缘,前些日子还在帝都偶遇过。”当时她主动示好,完全看不出是对待竞争对手的态度。
“好,我知道了。”何德海并没有进一步追问的意思,稍顿了一下,说,“年底你跟原公司的合约到期,来景初吧。”
林鸳没料到这个邀请会是由何德海发出的,倍感意外:“……为什么?”
“阿琛也是这个意见,只不过等他酝酿好怎么开口,我等不及。”
合着这位何财神在嫌弃她家大神的深思熟虑,林鸳眼珠一转,问:“就我一个人?”
对面沉默许久才开口:“还有方洛。”
她就知道!动?机?不?纯!
丢下一句“谢谢,我考虑考虑”,挂断了电话,林鸳盘着膝,双手来回摆弄着手机,看着茶几上的书册出神。
原还想着或许梁巍的事真的是误会了秦初,他不会当真对叶景琛和她不利。但真没料到,她这还没跟s.k解约呢,同公司的艺人抢角色都抢到她头上来了?想着过去几年里,自己单方面地把人家当成恩人来崇拜,只觉得大概是台风天没好好打伞,不小心让脑子注了水。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估摸着大神也该收工了,林鸳给他去了一条微信:忙完了吗?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靠在沙发里险些睡着,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对面却并不是叶景琛的声音。
“阿鸳,是我,言坤,你要的录像我截出来了,发在你邮箱……”
*
22:30
有客茶室的老板张淳此刻心情很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今儿有贵客临门,走的时候若能合个影挂墙上,不愁不被粉丝踏破店门。
忧的是,早就已经过了店铺打烊的时间,两位贵客仍旧没有离开雅室的意思,而他已经把店员都放回了家,只能自己坐店板等。
张淳接了妻子第三个电话,压低了声音说:“对,我得等他们出来,还想拍照合影呢--还能哪个叶景琛,就你跟宝贝女儿天天迷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叶景琛呗!”
纸质拉门,木质装修,有客的雅室素来以安静、私密闻名。
档期被塞到睁眼拍戏闭眼睡觉的叶景琛已经在这个包间里坐到了第四个小时,当然,坐在他对面穿着黑色长袖衬衣,领口袖口都扣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也陪着他坐了四小时。
“所以,”秦初的眼底像永远沉着一块化不开的冰,看着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从里到外都是冷的,特别是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被万千少女追捧的男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祝菇凉们假期玩儿嗨,吃嘛嘛香,重要的是怎么吃都不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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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七年的秘密
窗外一片幽暗,室内一片寂静。
叶景琛没有开口,惯常带笑的眉眼此刻沉静如水,隐隐有几分煞气。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靠在红木椅背上,身子距离桌面极远,都是一副拒对方千里之外的姿态。
秦初无声地一根接一根抽着烟,想起若干年前在s.k的会客室,与叶景琛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叶景琛刚刚结束职业运动生涯,归国后自己带着戏约投奔s.k。因为他身后叶氏集团的强大背景和马术圈积攒的不俗人气,再加上他手上的戏约居然是雍导的年度大作男一--s.k高层几乎没做考虑,第一时间就签下合约,生怕鲜肉被其他公司给吞了。
这部电影的爆红确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叶景琛作为初入演艺圈的非科班演员,仅仅在雍导三个月的调.教之下就凭借第一部大荧幕作品横扫海内外电影节。
人人都说秦总好眼光,s.k捡了宝。
然而秦初知道,并不是s.k发掘了叶景琛,而是叶景琛自己选择了s.k。
叶景琛为什么一回国就投奔s.k?不光秦初,许多人都曾对此表示疑惑。而这个疑惑直到今天,秦初才终于弄明白--叶景琛入s.k,压根就是为了林鸳而来。
冷眼旁观了这么多年,秦初心知林叶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可惜门不当户不对,林鸳苦苦隐藏自己的秘密,叶景琛背着继承家业的重担。冷眼看着两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秦初一直以为总有一天贵公子会腻,不再和小姑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可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筹码的“渊源”,在这两人跨越整个青春与年少的瓜葛之间不值一提。
漫长的相顾无言。
两个在自己的领域里都已经走至巅峰的男人,各自在往事里一时失神。
最终还是叶景琛先从良久的沉默中走出来,垂眸开口:“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不管怎样,谢谢你在我缺席的日子里,拉过她一把。”
秦初似笑非笑地吐一口烟:“即便要谢,也轮不到你。”
叶景琛也不恼,缓声说:“你所做的这些,如果和她商量着来,你和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怪只怪你太不懂她,你以为被伤害后的林鸳不堪一击,事实上……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秦初一口烟生生地别憋进肺里,嘴角一勾:“你有你的做法,我有我的,未必谁对谁错。”
“无论如何,”叶景琛双手撑在红木桌面站起身,朝秦初伸出右手,“……谢谢。”
秦初眼睑微垂,低头慢慢地将烟掐灭在烟缸里,起身握住他的手,似笑非笑:“这话说得太早。”
叶景琛微笑,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应该的。”
包间房门刚被拉开,站在门口的店老板张淳立刻连退三步,搓着手笑道:“我来看看还要不要添茶水?”
“不用了,我们正要走,”叶景琛微微躬身,“抱歉,耽误你打烊了。”
张淳眉开眼笑地跟着大明星一路朝外走,连声说:“不耽误不耽误。”
等叶景琛结了账,道了谢转身离开,张淳才终于“哎”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
“不不,我只想问叶先生……你有没有空拍张照,”见叶景琛态度和煦,张淳顿时感觉信心倍增,晃着手机说,“就自拍一张,我老婆闺女都特别喜欢你。”艾玛,这话说的他怎么这么绿呢。
“好。”叶景琛几乎没有犹豫,四下看看,“这里拍吗?”
张淳笑得脸上褶子都翻了倍,选了个能看见茶社logo的地方,举着手机45°角与影帝先生来了张旷世合影,即使他的脸看起来是旁边人的两倍大,也依旧乐开花!这可比任何一个广告都要有效啊!
秦初从敞开的门恰好可以看见茶社老板拉着叶景琛合照,虽然隔得远,他也能感觉到老板的兴奋之情,以及时时刻刻包裹着叶景琛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这种气质,秦初曾把它归类为演技,但这么多年过来,他渐渐发现,比起演技它更是刻在骨髓里的教养,温和无害,锋利全都隐藏在暖洋洋的外表里。
看着叶景琛与老板握手后离开的背影,秦初的耳边回想起他看着自己眼睛说的那一句:“穆清澜的行踪就拜托你。至于其他的事,我来,不用你插手。”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秦初第一次觉得,或许他为林鸳所做的一切,并不如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正确、高尚。
随便挑了一家巷口的pub,秦初进去的时候里面早已经热闹非凡。
震耳欲聋的乐声,鼎沸的喧闹,若以平时的他,多一秒也不会停留。但现在,他需要这些外在的喧哗,来平息纷乱如麻的心事。
找了个偏僻角落,一杯接一杯酒下肚,偶尔有泡吧的姑娘来混酒喝,他也来者不拒。
谁来他都请,谁敬他都干。
其中不乏眉眼靓丽的年轻姑娘,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像他初次见到的林鸳那样。但是,眼前的这些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谁都不是他记忆里的小姑娘。
芮静照着微信定位找过来,绕过嘈杂人群终于在角落里看见秦初的时候,他左右各坐着个浓妆艳抹的短裙小姑娘,见着一身黑色套裙的芮静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小姑娘们都以为是正主找来了,二话不说顺了酒就溜。
芮静站在玻璃茶几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醉眼惺忪的秦初:“胃病有阵子没发作,你又好了伤疤就忘痛了?”
秦初的衬衣领口早已歪歪斜斜地敞着,一向凉薄的眸子因为酒意映着吧台上闪烁不定的灯光而稍许柔软了些,看着站在面前的芮静,迷茫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是他自己发的微信语言和定位,好吗?芮静懒得和醉鬼多话,弯下腰去扶他:“走,送你回家。”
秦初一手拽着芮静的手腕往下一拉,她跌坐在半月形的沙发上,就听见平日寡言的男人笑了声:“陪我说会话。”
芮静将包臀短裙朝膝盖拉了拉,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
“说说……我是不是个傻子。或者,是不是个混蛋?”他难得一见地勾起嘴角,“或者变态?”
芮静抱着手肘,冷冷地看他:“你醉了。”
“嗯,醉了。”他依旧笑,眼神盯着玻璃杯里的白酒,“所以你照直说,醒了我就忘光了。”
“……是傻子。”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在事业上这个男人有多精明,在感情上就有多缺心眼。自从发现他签下归国而来的穆清澜之后,她细细地查了这位穆氏大小姐在国内期间的经历,惊讶地发现她和林鸳的渊源。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算计了几十年的男人,直到与那个女孩决裂,也依旧在默默地费尽心力地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