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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阮铭先身上的汗刚收进去,看台下就有人喊他:“阿先!”

    “干嘛?”懒洋洋的声音,带了少年的沙哑。

    “有人问你要不要再跑一圈!”

    阮铭先姿势都没换:“不跑。”

    那人看了他身边的李二勤一眼,坏笑:“刚又有女同学来给你送水呢!你不去把人水收下,人家该伤心了!”

    阮铭先无奈得跟着笑,抬眼去看李二勤的脸,冲下面的人喊:“滚!”

    “那奴家滚啦?”

    阮铭先一挥手。

    那人几步跑不见了。

    “你会铅球吗?”阮铭先休息够了,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有了点精神:“要不要我教你?”

    李二勤:“不用。”

    “真的?”

    李二勤认真:“丢东西出去我很在行。”

    “?”

    李二勤解释:“隔壁伯伯家养了一条大型犬,几年前我就跑不过它了。每次回家如果遇到它在外面,就只能先丢东西吸引他,然后迅速窜进家门。”

    阮铭先失笑:“你丢什么?”

    “吃的,好玩的。”

    “那些能有多少重量?”

    李二勤撇撇嘴,没有反驳。

    阮铭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有点后悔没跟着去把水拿过来。刚跑完的脱力感渐渐散去之后,感觉喉咙里又腥又干。

    “喝水么?”李二勤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痛苦”。

    阮铭先连连应声:“要啊!”

    李二勤慢吞吞去包里拿水,指尖碰到还冒着水珠的矿泉水,凉凉的,原本是准备给容嗣的。

    撇撇嘴,从包里拿出来:“给……”

    手中的水突然被抽走了,她惊讶地抬头。

    容嗣站在她的身后,斜斜阳光从他头顶照下来,汗湿后的发梢仿佛挂了星光。

    李二勤看着他轻松地拧开瓶盖,然后仰头一口气喝掉半瓶水。

    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阮铭先被这突然的一幕给整懵了,等容嗣把一整瓶水喝得差不多见底,他才出声:“能不能留点给我?”

    容嗣举着矿泉水,用余光瞥他一眼,仰头把剩下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阮铭先目瞪口呆。

    还有同样目瞪口呆的李二勤。

    容嗣把瓶盖拧回空了的塑料瓶,表情仍旧淡淡地:“不好意思,喝完了。”

    李二勤:“……”

    阮铭先笑,带了挑衅的味道:“我有眼,看到了。”

    容嗣直接无视,坐下,问李二勤:“不下去看看?”

    李二勤拿过容嗣放在手边的空瓶子,扔进包里:“这里挺好。”

    容嗣没再说什么。

    安静。

    阮铭先左手撑地站起来:“李二勤,我走了。”

    “再见。”

    阮铭先苦笑,这个人果然完全不会挽留:“要练习铅球来找我。我是专家!”

    李二勤:“再见。”

    也算是一种婉转的拒绝了吧。

    等阮铭先走远,容嗣仰头靠着背后的台阶,和阮铭先刚坐下时如出一辙,都是累及的模样。容嗣整个人仿佛从水里被捞出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李二勤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容嗣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好奇地直愣愣盯着。

    容嗣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闷闷地感觉是闷在胸口里:“看什么?”

    李二勤连忙转动眼珠朝上看:“天花板。”

    可容嗣仍旧闭着眼,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李二勤:“有灰。”

    没有再收到容嗣的回应。

    李二勤收回往上看的视线,继续去看容嗣。看了一会儿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又移开视线去看操场。

    新的一批学生跑在跑道上,五颜六色的运动服。跑道的周围零零散散围了几群人,喊加油的还有慢慢跟着跑着送水的。跑道的另一边有一群人在练习跳高,偶尔爆发出一阵雀跃的呼声。

    而李二勤身边的少年,呼吸渐渐平缓,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四月天微凉的风,还有头顶几公分的距离外一小片橙色的阳光。时光仿佛是绕着这一小片光斑静静地走,缓慢得没有尽头。

    李二勤跟着躺下,脊椎硌在台阶上其实很不舒服,可是因为身边躺的是容嗣,所以变得是一件完全可以忽略的事。

    她还是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看渐渐西下的夕阳一点一点将泛红的光斑移到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嘴唇,完美的下颌骨曲线,还有越来越明显的喉结。

    ——欸。

    ——容嗣。

    ——喜欢你。

    ——我喜欢你。

    对于渺小如李二勤而言,这样的比一般朋友更近的关系,这样可以躺在容嗣的身边默默得将喜欢在心里面说出来的机会,已经是无比满足的了。

    满足得像是偷吃一颗糖果,甜到心里。

    ***

    四月天微凉的风,到底还是太凉了。

    容嗣同学感冒了。

    出了一身汗之后,在通风条件太过良好的看台睡着的结果,除了着凉大概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容嗣早晨起来之后,始终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四肢都异常酸痛。他只当是前一天运动过度导致,也没在意。

    当彭子歌皱着眉问他:“阿嗣,你怎么鼻音这么重?”时,他也只当自己是一时鼻子不通气。

    上午的课上到一半,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出虚汗,连握着笔的手都一直冒冷汗。

    彭子歌余光发现容嗣似乎有些不对劲,等到他扭头正眼去看容嗣,看到的是满头大汗一脸惨白的容嗣。

    “卧槽!阿嗣!”他低呼:“你怎么回事?“

    彭子歌的声音不小,很快引来了李二勤和苏梓的注意力。

    她俩一起回头。

    连她们都注意到了,容嗣却没听到一般。

    “阿嗣?”彭子歌又小声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容嗣迟钝而缓慢地转过头。

    彭子歌皱眉:“你是不是不舒服?”

    容嗣开口,鼻音更重,声音沙哑:“嗯。”

    彭子歌立刻举手:“老师!”

    正在讲课的历史老师停下板书:“怎么了?”

    “容嗣好像生病了。”

    老师放下书本,从讲台桌走到容嗣身边,观察了容嗣的脸色之后,伸手去试探容嗣的额头温度。才刚触上容嗣的额头,就皱眉:“发烧了,彭子歌你把他送去医务室吧。”

    高烧。

    李二勤和苏梓中午一下课就直接跑到了医务室。

    容嗣还在打吊针,安静地躺在医务室旁边的单人床上面。

    苏梓用气音问一直在旁边照顾的彭子歌:“容嗣怎么样啊?”

    彭子歌也小声:“发烧,39度8。”

    李二勤和苏梓同时露出惊呆的表情。

    李二勤:“烧这么高还坚持上课,是有多爱学习?”

    苏梓:“应该是没意识到自己发烧了吧?”

    李二勤更加吃惊:“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彭子歌和苏梓同时无话可说。

    三人也没有别的可以帮上忙的,只能静静坐在床边陪着容嗣。中途彭子歌出去买了面包回来,算作午餐。

    容嗣最后一瓶点滴打完,彭子歌去找了医务室的校医过来拔针头。

    校医边拔针头边观察眼巴巴等在旁边的小男生和小女生们,视线扫到李二勤的脸上,皱眉:“你是不是也在发烧?”

    “我?”李二勤指自己。

    校医拔掉针头,把止血胶带帖子容嗣手背上,对李二勤说:“对,就是你。”

    李二勤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