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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齐国?”燕侣狐疑地看了看他,声音忽而诡秘地低了下去,“你是说冯皓?”

    柳斜桥掩了睫,声音很平和:“原来真有此事。”

    燕侣上下打量他几眼,难得地露出了些赧然的神色,“此事也非有意瞒你,冯将军找上我时,你已走了。”

    那我若是一去不回……

    柳斜桥终于没有这样问。他不习惯这样针锋相对地说话。

    他若是一去不回,不论是死是活,燕侣与冯皓联手,总可以继续同徐国作对。可谁知道,他这三个月一去一来竟都平静如此,连一点涟漪都不能惊起?

    想到此处,燕侣又有了些底气去指责他:“这回你失了手,往后可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时机了。”

    “失手就是失手,我做错了,我无话可说。”

    燕侣抿了抿唇。许久,她往前动了两步,在咫尺之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你怨我了,是不是?我让你一个人去抵挡徐公主的猜疑,却绕开你去找了齐国,你怨我了?”

    “不敢。”他说。

    “阿欢,”燕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们只有彼此,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去搭上了齐国,你回来我不就同你说了?阿欢,在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我们的人了。”

    他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我知道。”他回答,“阿嫂。”

    ***

    六月十五,徐公为世子和公主摆上了庆功宴,同时也宴请了楚国的阶下囚们。

    徐醒尘照例是不会来的。这是在岑宫的御苑里,透过浓郁的花香和繁密的松枝,可以看见一轮圆而苍白的月亮。灯火翩跹在林木之间,照映着四五道长长的筵席,和人们足边渐浅而冷的脉脉流水。

    在这样的圆月下,亡国的俘虏,心情自然不会很好。楚王婴何被引入座时,面色黑得像铁。在他身后渐次坐下的是十数名楚国贵族,身后还立着楚国的宫人。

    物是人非固然痛苦,却不知人是而物非感受何如?

    徐公慈和地笑着举杯,向楚王一一介绍徐国这边的人物。几位贵族之后是公主徐敛眉,婴何隔着数尺距离盯着她,俄而桀桀一笑:“公主比十年前更美了。”

    话里透出的猥琐之意对徐国无疑是一种挑衅。但徐公却只是笑笑,公主还低头道:“多谢您了。”

    婴何终于知道徐国是一个可怕的国家。他的目光移到公主身边,微微定住了,“这位就是公主的庶人驸马了?听说公主执意与楚作对,就是为了你?”他站起身来,两手按在案上,身子前倾,目光透着威胁,“不知你的命运,比起她的前五个丈夫,能好到哪里去?”

    一声低低的惊呼,却是他身边的楚国宫人不留神将酒盏打翻了。那宫人连连赔罪道歉,婴何怒道:“给我下去!”她低头掩着脸匆忙退开。

    柳斜桥一直看到那宫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小径,才回过头来,温文一笑:“这要看公主,她愿意让我陪伴她多久了。”

    ***

    徐敛眉似乎没有听见他这句若有情若无情的剖白。

    她轻轻晃着酒杯,目光出神地凝视着酒水,不知在思考什么,眸中光芒冷静,一点醉意也无。柳斜桥并不喜欢这样的她。

    过不多时,她便一声不吭地离席了。

    她在筵席的另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楚国宫人,将她带到了僻静处,才平静地道:“你是南吴人。”

    那宫人低着头,手指痉挛地绞着衣襟,身子在克制不住地抖,“是,是的,殿下……婢子是先王——先楚王伐南吴时俘虏过去的,如今——如今又被您俘虏了……”

    乱世里的一个小小宫女,若得不死,最好也就是像她这样,辗转在各国宫廷之间,做最卑贱的俘虏吧。

    徐敛眉盯着她。怪不得,她觉得这宫女的眉眼有几分熟悉,自己是见过她的……

    “你方才为何惊慌?”她皱起眉。

    那宫人的声音更细了,“我——婢子错了!”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下来,低抑着哭喊就去拉她的衣角,“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啊,公主,婢子什么都不知道!”

    徐敛眉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说清楚,本宫就饶了你。”

    第22章 几分真

    (一)

    后半夜,筵席终散,驸马与公主二人同车离去。

    车顶上嵌着一颗夜明珠,莹润的清光随马车颠簸在两人面容衣发上流转。柳斜桥一手撑在车窗上,身子微微靠后,眼帘微合,清俊的容色微露疲倦。徐敛眉坐在他的对面,沉默地盯着他看。

    “公主真是精力过人。”他淡淡道,“往日在下总为您挡酒,现在想来,真是不自量力。”

    可悲的是一个戏子入了戏,即使明知一切是假的,却总忍不住悲欢的变换。

    她看着他,很久之后,才微微笑了一下,“先生确实比我更易醉些。”

    他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回到了府上。下车的时候他趔趄了一下,被一个温柔的臂膀扶住了。他没有挣开她,虽然他实在并没有醉到那个地步,但他的确也很乏了。

    她扶着他走到房中坐下,鸿宾在外头通报热水已烧好。徐敛眉点上了灯烛,便来给他更衣,动作似理所当然。他怔了一瞬,下意识后退两步。

    烛火都被他的衣风带得偏斜了一下。

    他的衣衫稍乱,发冠下的脸一半蒙着阴影,教她看不清虚实。她于是放柔了声音道:“先将衣裳宽了。”

    他摇头,声音很是清醒,“我自己来。”

    她的微笑里带着隐隐的威压:“你自己来是可以,但本宫要看着。”

    他愣愣看向她。

    “我们是夫妻,先生。前一阵本宫忙于战事无暇内顾,但本宫心里是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