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江皓无语,扯出几张湿巾过去用力拉起:“擦擦脸再睡。”
结果周舟并没有昏迷,而是在哭泣。
“你是男人吗,怎么这么多眼泪,为了那种人有这个必要?”江皓拿着湿巾胡乱抹他的眼泪,讲出来的话不像安慰,反倒像嘲讽。
周舟哽咽说:“蒋司对你们……都无关紧要……可是对我……不一样……”
江皓早就看得出来那小演员不算什么好人,此刻坐在床边,似无波澜地说:“再不一样,应该过去的时候就要让它过去。”
周舟接过湿巾狼狈地擦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为什么那么残忍、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如果真的那么讨厌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走进我的生活……其实中途离开也没什么……为什么,一直撒谎到被我发现,一直撒谎到叫我承受不住……”
每个在感情中弥足深陷的人,都会有数不清的蠢问题。
江浩回答不了,或许很多年前,他也想像这样去质问深爱的对象。
“我还以为只要坚持努力,事情就会被改变的,原来努力根本就没有用……”周舟把脸埋在腿上,团的更像个球:“就算没可能,为何要把女人带到我房间里,为什么要嘲笑桐岛师父,蒋司明明就知道那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对他掏心掏肺的七年,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偌大的宇宙中,存在着无尽的分歧,无尽的可能。
但也许距离最遥远的,终有一天会重叠。
明明该擦肩而过的,也总有相聚之时。
江皓听着周舟的喃喃自语,实在是无可抑制地追忆起往事,越回忆越清晰。
七年、赤诚、伤害与伤心。
小胖一定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总是让他认为高不可攀的人,也有过那样不堪的曾经吧?
江皓看到他,就仿佛看到曾经过往,终而忍无可忍,忽然按住周舟的肩膀,强迫他振作:“别想了,那样的对象,根本就不配得到你的爱,为什么非要浪费自己的人生!”
周舟被质疑得怔愣,抽噎着无言。
与此同时,江皓竟然倾身低下头,慢慢地吻上他的唇。
画风壁和小胖的神经,在同一时间断裂了。
如被晴天霹雳光顾般的周舟吓得猛然推开他,酒醒了大半,爬到床头结巴道:“江、江医生……”
他明明醉得视线模糊,但总不至于以为自己在做梦。
反倒是江皓有种如梦初醒的错觉,立刻站起身,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是很久没碰过别人,过度饥渴了吗?
再饥渴也不至于饥不择食……
完美主义的天仙心里面不道德地对周舟泛起抗拒,后退两步说:“太晚了,你睡吧。”
而后就慌张地摔门出去。
被丢在床脚的周舟半醉半醒,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渐渐没出息地靠着床头跌入梦的世界,暂时远离了现实生活的烦忧。
☆、第13章
阳光再度照在眼皮上的时候,带来了灼痛的明亮。
第一次体验宿醉的周舟费力地爬起来,觉得自己的头痛到简直要炸裂了。
他从前根本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以至于压根不明白这个华丽的卧室是怎么回事,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听到厨房传来隐约的动静,便步履维艰的靠近。
逆着清晨的光芒,有个非常高挑的男人站在纤尘不染的厨台前守着咖啡机,简单的黑色背心和牛仔裤显示出劲瘦完美的身材,短发带着刚起床时的凌乱与俏皮,仅仅是背影,就那么赏心悦目。
可惜周舟被他左手肌肉上大片的刺青吓个半死,结巴道:“你、你……你是谁啊?!”
男人回过头,竟然是平日里斯文禁欲的江皓。
周舟被震惊地失去了语言,眼神老是在他花臂的凤凰图案上飘来飘去,那凤凰雍容傲慢,在白皙的皮肤上绽放着火般的炙热。
“大学时幼稚弄的,不好清除。”江皓一如既往地平静,给他倒了杯浓郁的黑咖:“还困吗,喝这个醒醒。”
直到此时,昨晚的记忆碎片才逐渐在小胖的大脑里有了颜色。
他记起自己去买醉,和江医生哭诉,还有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虽然莫名其妙,但毕竟是第一次,也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
周舟理解不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羞赧的结巴:“昨晚……”
“我喝多了。”江皓的语气比平时都冷漠,眼神闪过丝非常明显的排斥。
那仿佛是人类看到脏东西时的表情,非常简单,一读就懂。
周舟瞬间清醒地明白,人家当然是喝多了啊,否则怎么会亲自己呢?现在江医生一定很后悔吧,是不是也像蒋司说的那样,恶心又想吐?
注视着小胖周的面颊从粉红一点点变得苍白,江皓又开始于心不忍:“今天我不上班,请你吃早饭。”
周舟摇头,小声说:“对不起。”
江皓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弄乱了你的卧室。”可是周舟又低着头说了句,回屋手忙脚乱地拿齐自己的手机钱包,就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了这所大房子。
站在原地的江皓瞅了瞅手边的咖啡,心情着实复杂难言。
只曾经那一次,他再没爱过谁,也没有身边人。
表面上用学业和工作都繁忙当借口,其实不过内心过不去被抛弃的阴影与难堪。
其实走出来去寻找新生活是好的吧?
这道理不难懂。
可即便如此,他又怎么会找周舟这样的人呢?
即便长相无关紧要,可根本没读过书、没什么品位、恐怕连稍有点深度的话都听不懂。
随便想想,就连江皓自己都觉得诡异。
——
如果非用一个词来形容周舟从江皓家逃回凉川小筑的姿态,那大概就是“连滚带爬”。
坐在出租车里的整个行程,他都在提示自己赶快醒醒。
心里积蓄的慌张太多,反而暂时忘记蒋司带来的痛。
“先生,是这里吗?”司机忽然问道。
周舟朝外瞅了眼:“对。”
结果正要给钱,左煜却跟小疯狗似的从屋里冲出来,拉开车门质问:“你去哪了?手机也不开,我他妈以为你打算去卧轨呢!”
“啊,没电了。”周舟交了钱下了车,发现自己这么作天作地了一番,心情已然没昨日那么失控,便笑道:“怎么可能啊,我哪是那么脆弱的人?”
左煜闷哼,思及小胖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温吞木讷,但倘若果真内心虚软,是不可能高中就离家出走到北京的,他一定始终都有自己的原则,即便被伤了感情,也不会不好好活着。
“倒是你……没去惹事吧?”周舟盘问。
“暂时没找着蒋司,不过我已经在北京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露头,我……”左煜摩拳擦掌地保证。
周舟忍不住打断他:“成了,幼稚不幼稚?”
左煜自豪:“我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有时间想这些用不着的,还不如好好给店里算下账,你爸后来有没有问过情况?”周舟关心起正事。
左煜茫然摇头,然后无所谓地摊手:“没准他那天就是气头上随便说说。”
周舟走进店里,进到厨房开始检查泡菜,满脸认真。
“所以你昨晚去干吗了?”左煜奇怪:“真的没事了吗?”
“我准备跟蒋司讲清楚,不会再叫你们担心。”周舟认真保证。
左煜看着小胖诚恳的眼睛,欲言又止。
他开始暗自埋怨自己很没有用,朋友遇到如此难过的事,还没想出该如何安慰,对方竟然便已经自行恢复了起来。
——
周舟消失彻夜而归后,再度像从前那般矜矜业业地做起了菜,仿佛什么意外都不曾有过。
虽然为此诧异的不止一两个人,但大家的反应多半都是非常高兴的,只有不那么甘心的左煜,依然不肯在内心原谅蒋司的所作所为。
某夜他正被老爸按在家里补习英语,忽然接到朋友的电话:“你干吗呢,怎么不出来玩?”
“干大事。”左煜低头做着gre习题。
“之前你说要找的那个小演员,他正在我店里喝酒呢。”朋友忠心报告。
“什么?”左煜立即直起身体:“把人给我留住,我很快就到!”
说完他拿起钥匙想往外跑,转而意识到楼下坐镇的父母,又鬼祟地顺着窗户从二楼跳了出去,像小时候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家。
——
朋友的情报果然不假,当左煜心急火燎地跑到酒吧里面时,蒋思和几个年轻人玩得正嗨。
这日小老板连车都不敢开,打出租的过程折腾好久,憋得满肚子火,以至于不假思索就冲到了那家伙面前,狠狠地一拳揍下去。
男人吃惊、女人尖叫,场地空出的速度像是烟花爆炸。
蒋思被打的满脸懵逼,擦着嘴角直起腰来,火大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有毛病的是你吧!为什么要那样对周舟!”左煜全然不是白莲花性格,会天真到认为人性本善,却恨他那么没有底线地欺负小胖。
蒋思嗤笑:“我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吃饱了撑的?还是说明明自己喜欢胖子,非拿我当借口,那你去找他啊,跟我费什么话!”
“草!”左煜快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气疯了,瞬间再度扑上去拳打脚踢。
同样不甘示弱的蒋司扯住小老板的衣服,抓起旁边扔着的酒瓶就要往上砸。
幸好通知左煜消息的朋友已经赶来,带着三五个健壮的酒保把这两个家伙架开,郁闷道:“左左,要打去外面啊,我这儿还得营业呢。”
“放开我,放开!”左煜不想搞得太大而被周舟知道这件事,故而没有疯狂地继续撕扯,只是威胁道:“你最好跟他去道歉,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还有你的丑事,我全帮你记着呢!”
蒋司跟他不同,不是富二代,也没有太多靠山,所以气归气,却明白不顾一切地去制造矛盾,是全然划不来的,所以只在身边酒伴的拉扯中拿着包准备走人。
“你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周舟了!没谁会对你那么好了!”左煜朝他脚边扔了个杯子。
蒋司的步伐节奏稍有停顿,但他终究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