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安抚了大妮儿躺下休息,月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良明清和程大力也从灶房走了出来,他看见月梅,朝她点了点头。
月梅便知道,这是程大力同意了。
程大力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大妮儿伤成那样,在这乡下,且不说没有好大夫,也没有良明清说的什么上等药膏,便是有,大妮儿本就长相普通,这再毁了容,以后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除非,他能砸锅卖铁给置办嫁妆,但若是看上嫁妆才娶的大妮儿,人品又未必好。何况他不只是大妮儿一个人的爹,他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
倒不如跟着良明清和月梅去京城,瞧着刚才良明清说的不似假话,若是他家里真的那么有钱,而他又真能做到待大妮儿如亲妹,那可比在乡下强多了。
不说做大户人家大少爷的义妹了,便是大户人家的大丫鬟,那出来都多的是体面的人家求娶。大妮儿若是能从京城的大户人家出来,即便是长相上吃了亏,攒下几年的私房钱,出来置办上丰厚的嫁妆,也不愁不好嫁。
再不济,有了那钱,就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以后儿子和儿媳也不会嫌弃。
程大力心里这样想,但到底大妮儿是为了救月梅才变成如今这样的。若是月梅也一样毁了脸倒还能平衡一些,可月梅的脸一点事没有,大妮儿却完全毁了,他心里怎么能舒坦。
他知道这事也不该怪月梅,但就是给不出好脸色,因而只冷淡的瞟了月梅一眼,就快步的端着吃食往外面走了出去。
良明清这才走过来。
“你别太难过了,大力叔也只是一时心里难以接受,他其实并没有怪你的。”他轻拍着月梅的肩膀,安慰她道:“他已经答应叫大妮儿跟着咱们了,这也是对大妮儿好,回头他转过来弯了,就不会再这样了。”
程大力只不过甩了点脸色,连骂都没骂她一句,她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就是程大力现在要打她一顿,她也二话不说任由他出气。
月梅点点头,道:“我想回村一趟。”
“现在吗?”良明清道:“你一早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先吃了饭再去吧。”
不吃饱了饭,怎么有力气做事?
月梅点点头,跟着良明清去了灶房,魏老大夫这儿平日里倒没什么好吃的,可恰好今早良明清送了酒菜来,于是这顿午饭其实还算是丰盛。
但月梅哪里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一顿饭她都按着面前的白饭吃,要不是良明清给她夹菜,她连菜都想不到要去夹。
吃过饭,良明清收拾好锅碗,因着魏老大夫带着他的童子去采药去了,便去找程大力,说要和月梅回村里一趟。
程大力脸色还是很不好看,望了眼月梅,才问良明清:“你们现在回村里做什么?”
月梅脸虽然没事,但是手臂和腿听说烧伤的也很严重。魏老大夫就是为了这才临时出去采药的,现在不等在这里一会儿魏老大夫回来上药,跑回村里干什么。
良明清能猜到几分月梅的心思,因而便答:“回去看一下,瞧瞧能不能找到点证据,好知道到底是谁放的火。”
他们都没有夜里点灯的习惯,所以不存在自己不小心。
程大力的脸色凝重起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但最后却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交待道:“那回头你们去我家里,和大妮儿的娘说一声,叫她别担心。”
良明清应了下来,转身朝着月梅走去。
回去的一路上,月梅一句话也没说。
良明清知道她心里难受,因此也没有安慰她,或者是说话岔开她的思绪。只给她足够的空间,希望她自己能够想明白,心里别再那么难受。
新婚第二日,按理正是蜜里调油的最佳时候,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是月梅,就连他心里也没有那旖旎的心思了。
这事情是要查清楚才行,就算不为大妮儿和月梅的伤,那新房以及新房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为了这成亲而一点点置办起来的。
这个人,不管是谁,毁了他的新婚,他都不能随随便便的放过。
但,真的是吴氏吗?
良明清却不觉得是,虎毒不食子,吴氏虽然见钱眼开,重视儿子轻视女儿,但看她对待程月杏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她心底其实还是有女儿的。
可如果不是吴氏,那又是谁呢?
难道说,陆冲真的露了消息出去,京里的那两房人,知道他在这儿了?
倒是也不太像!
如果真的是他们,应该不仅仅只是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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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村,程大海家。
听到门口传来的沉重脚步声,还躺在床上的程大海立刻喊道:“是童山和月荷回来了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月梅怎么样了?”
童山,程刚,以及眼睛红肿的程月荷随着这话音落下,一一进了屋。看到程大海担忧焦急的神色,程月荷忍不住又哭了,“大姐和大姐夫都还没回来,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程大海眼里的期待消失,深深叹了口气:“好端端的,明明是大喜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程刚低着头没说话。
童山开口道:“只是意外罢了,应该没什么事的。不是说早上有人瞧见大姐夫带着大姐还有大妮儿回村了吗,应该是和大力叔一起去看大夫了,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程大海又叹了口气,问程刚道:“你大力叔家那边,有没有去问问看大妮儿她娘,知不知道是去哪里看大夫了?”
先前月梅回来给他塞了银子,后来吴氏又从良明清那扣来了十两银子。这成亲里里外外的,应该也花了不少,现在一把火全部烧没了,也不知道那俩孩子还有没有钱看大夫。
提起这个,程刚就有些不高兴,他说道:“他家的婶子好像早上就吓晕过去了,现在是婶子娘家的侄女儿在家里,我一去,那女孩子就带着小宝和二妮儿往我身上砸土疙瘩,根本没法子问话。”
说起来,都怨月梅这丫头,这是连亲娘老子都不要了,惹着天怒了。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赶在成亲第二日就走水的?
偏还伤到了无辜的大妮儿。
这以后,只怕大力叔一家都要和他们家生分了。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月梅害成了那样,生气也是应该的。”刘氏从门口经过,听见里面程刚说的话,忍不住凑上来,“要我说啊,这准保是老天爷在惩罚月梅呢,不然早不走水,晚不走水,怎么偏偏在昨日晚上那样的时候走水?可见,是老天爷也瞧不下去她的所作所为了!”
不得不说,这对还真是夫妻。
虽然平常里两个人的为人处世方法很不相同,但是此时,却奇异的想到了一处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风凉话!
程大海看着儿子儿媳妇说完话后,二女儿居然赞同的点点头,气得脸色一变,往床里摸了个枕头出来就往程刚身上砸,“那是你亲妹妹!出了这样的事你不跟着担心,居然还在这胡乱嚼舌!你哥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
程刚不及躲开,就被狠狠砸中了面门。他一时间愣愣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程大海为什么砸他。
程月荷吓了一跳,忙紧紧抓住了童山的衣袖。
刘氏是儿媳妇,又身怀有孕,见此状况虽然心下讪讪,但知道程大海是不会对她动手的,于是轻声哼了两哼表示不平,转身走了。
程大海看向程月荷。
程月荷哪里还敢附和程刚和刘氏的话,忙不迭的道:“我,我去大力叔家瞧瞧去!”
程大海正要应,外面却传来吴氏不满的喊声,“去什么去,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
程大海一想也是,倒不急于这一刻的,于是便松了口,赶了程月荷去吃饭去。
吃过午饭,想到程刚说的话,童山不大放心程月荷一个人过去,照样把小虎放到了吴氏跟前看着,陪着程月荷一起往程大力家去了。
路上,程月荷几次嘴角翕翕,一副想要说什么话的模样。
童山想到程刚和刘氏说的话,脸色有些不好看,走到一处僻静的屋后,停下脚看着程月荷,“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
他声音冰冷,脸上也尽是不满,程月荷本是不想说,可一想到月梅家那被烧后的满院狼藉,还是忍不住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童山的脚边。
童山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
“你干什么,好端端的,下跪做什么,赶紧起来!”他若不是心软又善良,程月荷一个妇道人家,其实根本拿不回那么多东西和钱来贴补娘家。
程月荷见状,这才敢说话,“山,山哥,大姐家这回,只怕是损失惨重。能,能不能把家里准备春种的钱,暂时,暂时给……”
她也知道自己过份了。
可是,她不能看着大姐刚成亲,日子就过不下去啊。
想到月梅和良明清家里的惨状,童山此时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叹一口气,把程月荷拉了起来,“回头看,要是大姐那边有难处,我去跟爹娘那边借一下看看。”
但是春种的钱却不能挪出来,他们是庄户人家,一年之计在于春,若是连春种的钱都挪了出去,那来年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程月荷听了这话,立刻猛点头说好。
☆、第47章
良明清和月梅回到住处,不等他们去查看房子四周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一早就赶过来的陆冲便迎了上来。
“主子!”他打量着良明清,“您没事吧?”
他一早赶来,看到新房被烧的一片狼藉,当时心都凉了。还是遇到程家村不断过来看热闹的人,问了一下知道良明清没有大碍,才算放了心。
良明清摇了摇头。
陆冲这才发现月梅手臂和小腿都被包扎好了,看来她受伤了。他恭敬的行礼,叫了一声,“大奶奶。”
他已经按着良明清的吩咐准备好了马车,今日过来,就是通知他们收拾一下,便可以启程回京的。所以大爷的身份应该没必要再瞒着了,他也就干脆的尊月梅为大奶奶。
月梅只点了点头,便作势要往那废墟走。
陆冲见状,忙道:“大奶奶,这儿小的已经查看过了。除了找到一个灯罩,还发现了一支竹管。”他说着,从袖口里拿了一个用衣角碎布包裹着的竹管,递给了良明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竹管应该是吹迷烟时用到的,我没敢细闻。”
月梅盯着那竹管,心里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浑身都没有劲,原来是有人事先吹了迷烟。再加上她原本的身体问题,以及突然失火的害怕心理,自然心底发虚,身上发软,若不是最后大妮儿冲进来,她即便把手上咬掉一块肉,都未必能跑的出来。
心思可真毒。
这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了!
良明清伸手接过那截竹管,放在鼻尖略闻了下,便快速的拿开了。陆冲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吹迷烟所用的竹管。
“陆冲,你既查出了这个,有没有再去查一下,最近几日村里有没有人有什么异样?又或者说,你从灯罩和这竹管,能不能锁定,点火人的身份?”月梅问道。
陆冲正要说话,良明清却在此时突然咳嗽了一声。
陆冲忙收住话头。
月梅心底一叹,看良明清这反应,想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猜到八成是吴氏干的了吧?那么他阻止陆冲说出来,是怕她为难和伤心吗?
可她怎么会为难伤心,她即便是真的程月梅,她娘都想让她死了,她也没那心情去为难伤心。
她问陆冲,“灯罩在哪里,拿来给我看一眼。”
陆冲刚才收到良明清让他不要说的暗示,此刻见月梅提及,只好又看向良明清,征求他的意见。
月梅也看向良明清,道:“你就让他拿给我看吧,我心里已经有了底,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再说,我也没什么好伤心为难的,从她当初逼着我嫁给地主老爷险些逼死我起,我对她就已经没了母女之情。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如果是,我必须得为自己和大妮儿讨回一个公道才行。”
如果不是,她也不能报复错了人。
陆冲听的脸色微变,他今日发现这些证据,自然是去查探了一番的。但他却没想到,月梅当着他的面,居然会把自己不堪的身世就这么大咧咧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