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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不是姜教授讲得有多快,而是这本就是一门需要贯通理解的课程,即使全神贯注,也很难在抄全笔记和认真理解之间兼顾。

    “那就把笔记都收起来吧。”姜教授温柔的女声开口命令。

    众人都有几分迟疑,大家面面相觑,都很清楚这门课程的难度,如果没有笔记,这门课十有八、九是挂了的。往年的师兄师姐们也没说过教授不让抄笔记呀?

    “汾乔?”

    姜教授朝点名册看了一眼,开口叫了一个名字。

    汾乔猝不及防被点了名,阖上笔记,从座位上站起来。

    教室里百来人,众人集中的目光注视下,汾乔觉得自己耳边一声尖锐的鸣响,手心开始冒汗,整个人像踩在浮板上,一不小心就踩空掉下去,极度没有安全感。又焦虑又慌乱紧张。

    “你也记笔记了吧?”

    “记了。”汾乔的手心开始轻微颤抖。人群的关注对她的影响是极大的,长期抑郁让她对社交的恐惧发挥到了极致。

    她攥紧了衣角,强迫手停止不自觉的发抖。汾乔的自尊心是极强的,她的骄傲使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完美掩藏自己的异样。

    “恩……”姜教授沉吟半晌,“就请你说说对我刚才讲的这个专题的理解吧。我也看看你们记笔记的效果。”

    这对汾乔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如果罗心心私下问她,她完全能说出让人耳目一新的答案。

    可这不是。

    身后近百人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台上的姜教授和男助教也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大脑里的答案全成了一片空白,原本清晰的思路在此刻混乱不堪,甚至有神经突突地跳动,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起来。

    她动了动唇角,说了几个音节,声带却没有发出声音。

    失声。汾乔意识到这一点,更慌乱了。她拼命把手指扣在手心里,强迫自己发出声音。

    长时间的沉默让教室后方有了些议论,姜教授依旧抱臂看着她,没有催促。

    “我认为…文化产业产品也是…商品,”汾乔终于发出声音来,还有些停顿和吞吐,但她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克服,她努力排除所有的杂念去搜寻大脑里的答案。

    “比如美国文化产业…一开始走的就是市场化的道路,实用主义明显。它采用naica分为三大类,利用本身强大的传媒机构,渗透到世界各地。”汾乔从磕磕巴巴到说的越来越快,几乎不再思考,只想把她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倒出来,然后赶紧结束。

    “作为一种外向型文化,它没有□□的监管,不具有太多的本地特色,产品可以迎合世界各地的大众,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世界文化产业的发展和走向。”

    “以上,就是我的理解。”汾乔说出结语时,手不再抖了。可如果这时候有人摸她的手心就会发现,她的手里全是汗。

    “说的不错,请坐。”姜涵转身回到讲桌前,关上了讲义。“其实贸然停下来,是想告诉大家:在大学里,抄笔记并不是一种最好的学习方式。”

    “刚才这位同学回答出了我的问题。但下面的每一位同学,你们能确保自己对我的课程内容有自己的理解吗?”

    “考试绝不是崇文的终极目的。”

    ……

    汾乔几乎是机械地坐下来,大脑里昏昏沉沉,如同训练了几个小时的间歇游,腿都是软的。

    不同的是,训练完的时候,她虽然累,心情却是愉悦的,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压抑,焦躁难以忍受。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一个精神疾病的患者,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渴望成为一个正常人。

    无论别人能不能看出她的异样来,她自己很清楚,别人看来简单的交流,轮到她却要花费几百倍的努力。

    她害怕别人怜悯的、厌恶的、复杂的目光,害怕别人看透她、拆穿她。这种害怕却又另外成为一种新的压力源头,她越努力伪装成正常的样子,压力就越时刻与她捆绑。

    那种无力感,如同挣扎在沼泽,越努力却越陷越深。

    ……

    正是下午,游泳馆里游泳的人骤减,安静了不少。

    碧波翻涌的训练池,汾乔一个人在其间独自练习8x25自由泳快速游。

    “……哗哗…哗……”

    触壁,折返,触壁、折返。

    不知道练习了多少组,直到她累的速度慢到不能更慢时,才恍惚听到一个声音。

    “汾乔,别再游了,你快上来休息一会!”

    汾乔茫然抬头朝岸上看去,隔着泳镜,视线有些不太清楚,可她仍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罗心心担忧的神情。

    汾乔自从中午校队解散后就一直在训练池里练习。罗心心午觉睡醒,发现校队的训练时间已经结束了,汾乔却迟迟没有回来,手机也没人接听,这才想到来游泳馆看看。

    站在泳池边上半天,却始终不见汾乔休息过,也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

    罗心心觉得汾乔的情绪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

    “上来休息会,”罗心心见汾乔停下来,继续劝道:“你瞧,游泳池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汾乔迟疑了片刻,游到岸边,爬上岸。

    上岸还喘着粗气,双腿和手臂都在打颤,浑身都被泳池的水泡皱了。

    其实汾乔从早上课堂的那一场提问之后,就一直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状态,焦虑焦躁。

    她本是想通过运动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可惜这一招在大部分时候有效,今天却好像失灵了。剧烈的运动之后,她的心情也没有更好一点。

    在岸上走到气喘匀的时候,汾乔在罗心心身边坐下来。

    从泳池起来就有些冷了,站着还好,一坐下来,皮肤接触到冰凉的座位,汾乔就感觉的小腹坠疼,这感觉并不陌生,汾乔面色一白。

    “怎么了?”罗心心见汾乔面色不对,“是不是因为游太久了?”

    “没事…”

    罗心心见汾乔捂着小腹,顿时明了。“反正游不了,先去换衣服,我扶着你回去吧。”

    汾乔的经期提前了。

    大赛在即,这对汾乔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崇文游泳女队队员会在经期休息一星期,一个星期不能下水,这相当于汾乔比别人少了一个星期的练习时间。

    游泳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大赛前更应该保持竞技状态,一天不练习都会退步,更别说一个星期。

    勉强撑着身体在洗澡间冲洗干净,换好衣服。过上外套才走出更衣间。

    罗心心赶紧两步上前,扶住汾乔。

    汾乔一出更衣室,她就觉得汾乔虚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了。莹白色的皮肤成了苍白,眉毛轻蹙,神色之间有几分无精打采,行动间带上了几分病弱感。

    头发也是冲洗过还没有干的样子,她看着都替汾乔觉得肚子疼。

    回到宿舍里,汾乔爬上床直接躺下了。

    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对着墙的方向。一直没说话,只听见呼吸声,罗心心只以为汾乔睡着了。

    大姨妈来还进行了这么剧烈的运动,回宿舍的路上,汾乔也是一直捂着肚子的,肯定是疼极了。

    罗心心想了想,跑到出宿舍,跑到最近的食堂外面的奶茶店,泡了一杯热红糖水。

    端到汾乔床前,红糖水也还是热的,试好了温度,罗心心才踮起脚来,唤了汾乔两声。

    汾乔睡的是上床,踮起脚来罗心心才发现,汾乔其实并没有睡,一直睁着大眼睛,茫然看着黑屏的手机发呆。

    听到罗心心的声音,汾乔回头,却只见递到面前的两个瓶子。

    “一瓶是热水,捂在肚子上,一瓶红糖水,喝了就不疼了。”罗心心就要把东西摆在她床头,突然笑道:“有没有突然觉得我男友力max?”

    闺蜜在肚子疼的时候帮忙泡红糖水,这在别人身上也许并不罕见,汾乔却是人生第一次体验。

    她唇角微微动了动,看着罗心心,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动让罗心心知晓。就好像人对在意的人发信息的时候,在草稿栏里遣词酌句,写写又删删,却始终不能找到更好的字词来表述自己的内心,迟迟发送不出去。

    她的朋友少极了,但倘若是罗心心这样的朋友,只有一个也没有关系。

    见汾乔沉默,罗心心轻轻放下热水瓶,“那你好好睡一觉哦,我一直在宿舍呢,要做什么就叫我一声。”

    “心心!”罗心心收回手的时候,汾乔一把拉住了她。

    “谢谢。”那眼神是真挚而专注的,眼眸黑曜石般漂亮,如同在说话。那认真而无比纯净的眼神。罗心心觉得,教任何人看去,都会是和她一样的震撼。

    ☆、第四十一章

    浑身都酸软,汾乔没有力气动弹,在宿舍床上直接躺到了傍晚,大脑昏昏沉沉间,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话了。

    汾乔第一反应就睁开眼睛,摸到枕边的手机。没等到第二声震动开始,汾乔已经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顾衍的声音,低沉好听的声线隔着话筒传到汾乔的耳朵里,汾乔的心跳渐渐慢下来,焦躁也缓缓平复了。

    宿舍窗外的天色已黑,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热水瓶还有一点余温,汾乔抱着它从床上爬起来,一字一句认真回答顾衍询问的琐碎的日常。

    大概最近开始降温,白天又在泳池游了太久,又刚刚醒过来,汾乔的鼻子有点塞,说起话来就带了点儿鼻音。

    “感冒了?”顾衍敏锐察觉。

    “没有。”汾乔赶紧转移话题,又说道:“顾衍,今天中午教练还问我愿不愿意参加大学生游泳锦标赛呢。”

    炫耀的语气像个小孩子,可爱极了。

    顾衍失笑,放下待回复的函件,松了松领带,往后靠了靠。

    刚出公司,天还下着小雨,帝都二环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车窗外是一大片通明的车灯排成长龙。烦躁地喇叭声此起彼伏。

    风景在被雨打湿的车窗上模糊成一片朦胧的虚影。

    这车流里的别人无比烦躁,顾衍却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你可以参加比赛,但现在先去吃药。”

    汾乔努了努嘴巴,有点儿不乐意,但还是从床上下来,在柜子里翻找起要吃的药。

    “知道吃什么药吗?“

    “张嫂告诉过我的,”汾乔打开药箱,正准备拿些预防感冒的冲剂,却突然看到药箱最底层的一排装药的胶囊盒子,拿药的手也停下来。

    盒子上没有贴任何标签,只有汾乔知道那是些抗抑郁的药物。

    自从汾乔知道自己患的是抑郁症之后,就没再碰过这些药物。王医生每次给她配好药,她来到学校之后就再也不吃了,周末再把扔空了的胶囊盒带回去。

    “找到了吗?”顾衍的声音猛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汾乔回过神来,随手拿了一袋冲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