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你小子速度够快呀!问清楚什么名字了吗?”
“汾乔!”
“哪个汾?”
问话的声音来得突然,众人还没来得及消化,那声音又开口了:“哪个汾?哪个乔?”
众男生震惊了,开口的是梁易之?
这大神可是从来不屑于和他们讨论女生的,虽然脾气不好,但追他的女生还是一打,他从来都不带正眼看人家的。
还是被问的男生先反应过来,连忙回复他:“汾河的汾,乔木的乔。”
“汾乔——”梁易之低低在唇齿间重复了一遍。
众男生沸腾起来:“易之,你要是喜欢她兄弟们可以替你去追呀——”
“吵死了。”梁易之不耐地截住话头,这下便无人再敢开口了。
……
军训进行到最后几天,就要开始历届师兄师姐传说中惨绝人寰的拉练了。
拉练的路线是从部队出发,经过南雁路、马兴路、檀王路、最后回到南雁路。这条军训拉练的路线已经使用很多年了,看起来路程并不长,全程下来却要好几个小时。
出发前罗心心就教导汾乔怎么少怎么穿,还悄悄塞给汾乔两个姨妈巾,叮嘱她一定要垫在鞋子里。汾乔本来觉得这很囧,但一想到初中军训时候满脚血泡惨痛的教训,衡量一番,还是把它垫进去了。
教官规定必须背背包,却没规定背包里必须背什么,汾乔干脆就只带了湿纸巾和水杯,还有些避暑的药,减轻负担。但即使如此,路线只走到一半,汾乔还是脸色煞白走不动了,罗心心也好不到哪里去。
罗心心的论坛攻略上说拉练时候有个伴陪着聊天,路就走的快一些,坚持的久一点。可罗心心真经历了才发现,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的时候,谁还有体力说得出来话……一开始她还兴致勃勃和汾乔东聊西聊,早知道把那体力节省到现在走路啊喂!
后悔也来不及了,罗心心满头大汗依偎在汾乔肩膀上,两人越走越慢,渐渐落到了队伍后方。
“好想晕倒去坐小轿车。”罗心心煞白着脸痛苦万分地看着边上等候急救的医疗车。汾乔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第一次深深赞同罗心心的意见。
随着拉练路程越来越长,汾乔的脚步也越迈越重,背包里的东西也如同千斤般越来越沉了。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落下来一滴汗,汾乔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模糊了,眼前模糊的一片。
汾乔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背上却突然一轻,汾乔回头,被来人吓得一跳,精神都提起来大半。罗心心的反应更夸张,差点一头载倒在地上,还是汾乔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背包才险险站定。
来人五官俊美,头发极短,一只手帮汾乔拎起了背包,正是那天在澡堂遇到的梁易之。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挡住了汾乔身后烘烤的太阳,汾乔得以站在一片阴影里。
“我帮你拿。”男生的语气是不容人拒绝的命令式,显然习惯了这样的发号施令。
背包的带子还在汾乔肩上,汾乔却没有放开背包带,茫然抬头:“我们认识吗?”
看梁易之的脸瞬间变黑,汾乔反思自己这样说话是不是不太好,又转头对着罗心心的方向,开口补救道:“我的朋友比我累了,你可以帮她…”
罗心心一听,打了鸡血般就从汾乔身上起来,端正身体眨着可怜巴巴的杏眼看着梁易之,她是在是走不动了,出发的时候她还往包里塞了许多吃的,现在却恨不得把背包扔了。听到有人能帮她背一会儿包,眼睛都亮了,还管得了之前和梁易之那尴尬的交集……
梁易之神情不耐,却还是接过罗心心的背包,又把手伸到汾乔面前。
什么?汾乔一头雾水。
“你的也给我。”他耐着性子解释。
“不重吗?为什么要帮我?”汾乔皱眉,她尤其不喜欢欠陌生人人情,也不喜欢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更何况那天还被这个人看到她最丢脸的时候,站在他面前总感觉有点丢人,一点儿也不想和他有交集。
语落,转身就走。
没料到那背包突然被人拽住了,汾乔怒目回头,却瞪到了罗心心。她笑嘻嘻地放开背包,又上前抱住了汾乔的手臂,凑到汾乔耳边低语:“只走到一半呢,乔乔,你的小身板走到那会累瘫的…是他要帮咱们的,拉练就是要相互帮助才能体现团队精神啊!”
话说到最后一句,罗心心特意强调‘团队精神’四个字让梁易之听见,半拽半哄地把背包从汾乔背上扯下来,交到梁易之手里。
梁易之两个背包并在一只手里,轻松就拎起来,跟在两人身后。他的头发剃的很短,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却更添了几分桀骜不驯,极有存在感。
负重被拿走了,罗心心和汾乔两人也走得轻松起来,一路上也有体力好的男生帮陌生的女生拎背包,众人相互扶持前进,汾乔被帮忙并不是个例。
梁易之没提那天在澡堂的事情,汾乔的不自在这才少了些。
没了背包,罗心心轻松起来,话就开始多了,先是悄声和汾乔讲了几句,又时不时回头瞄一眼梁易之,梁易之察觉罗心心的打量,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罗心心身体一震,吓得赶紧转头。
又忍了半天,罗心心却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大神,拉练你不应是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吗?怎么……”罗心心想说怎么跟她们这一群体力废柴一起来最后垫底了?
事实上梁易之一开始确实是在队伍最前方,可带队的教官实在太聒噪了,一直和他聊天,他干脆放慢步子落后了一些,又想到汾乔也在拉练的队伍里,也许、可能会遇到她?梁易之干脆又往回走了一段,没遇到?再往回走一段……
然而他也没想到汾乔虽然是个游泳特长生,耐力却这么废……
在遇到汾乔他们之前,梁易之已经往回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了。
又听罗心心问他,才不耐地直截了当打断了她:“我乐意。”
这脾气还真是惹人讨厌,亏她看全国联赛的时候还是他的粉丝呢。果然偶像一和人接触,光环就消失了。
罗心心撇撇嘴,想送他个白眼,却又想到自己还有把柄抓在他手里,也不瞪了。眼咕噜子一转,抱住汾乔的胳膊,甜甜蜜蜜地说着话,余光却悄悄观察起梁易之的动作来。
梁易之看起来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汾乔帽子下尖尖的下巴被太阳烤得发红,漂亮的菱形唇瓣也有些干裂起皮。梁易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近一些,正好挡住来自后方的太阳光线,把汾乔笼在他的影子里。
罗心心把一切收入眼底,心里暗哼一声,难怪这么殷勤呢,在澡堂时候也没出声暴露她们,原来是因为觊觎她们家汾乔的美色。
没了罗心心出声打扰,他干脆一心一意注视着汾乔。
汾乔是安安静静的,和他见过的那些聒噪的女生一点不一样,她不爱说话,但大眼睛看着你,你就是可以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戴了帽子,汾乔的头发低低从耳后顺好扎起来,柔顺而有光泽,发尾随着走路的幅度轻轻摇曳,晃得人心里痒痒的。露出的脖颈白净,线条精致、纤长,像只小天鹅。
梁易之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挺有审美眼光的,嘴角微微翘起,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第二十八章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结束,告别教官,坐着大巴一出部队大门,众人心中都是感慨万千,又是不舍,又是解脱。
前排甚至还有一个感性的女生抽抽搭搭哭起来了,身边的同伴都以为她是舍不得教官,忙着安慰。
女生却吸了吸鼻子,胡乱擦掉眼泪,又拿起巴掌大的小镜子换着角度照,然后哭的更惨痛了,“都晒成阴阳脸了,这么丑…我回去要怎么见人啊!”
军训迷彩服配的帽子帽檐短,并不能遮住全脸,许多同学就因此被晒成了上白下黑的阴阳脸。大巴上坐的大多都是女生,被那哭的女同学一提醒,也各自拿出小镜子左照右照。想到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学校,大巴车里的气氛一时陷入了迷之低沉。
大概只有汾乔的心情还不错,她握紧上衣口袋里的手机,虽然也被晒黑了些,但想到梁特助发信息告诉她顾衍已经出差回来,她抿着的嘴角又悄悄上翘几分。
大巴回到学校,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梁特助早已撑伞在停大巴的东门静静等待。身后是一辆黑色的卡宴,那是顾衍常坐的车。
军训完正好有一天假,是来接她回家的。
汾乔没有带伞,下车就见卡宴停在雨中,来不及等梁特助撑伞过来啊,汾乔一头扎进雨里往车的方向跑。
梁特助见状,连忙两步并上前,把伞撑在汾乔上方,雨水顺着汾乔鬓角的碎发流到下巴,她也来不及擦,眼睛晶亮地就抬头看梁特助:“顾衍呢?”
梁特助被那晶亮的眼睛注视着,第一次开始觉得,汾乔对顾衍的依赖是不是太深了?
正常的孩子到了十几岁还会这么依赖大人吗?
他摇了摇头,把这奇怪的念头赶出脑中,帮汾乔打开车门,边解释道:“顾总在医院,派我来接汾乔小姐。”
“医院?”汾乔着急,“顾衍病了吗?”
“并不是顾总生病,是老爷子。”梁特助忙着解释,“近两年以来老爷子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只是都不如这次严重,顾总临时改了行程返回帝都就是这个原因。
她注意到了卡宴前后多出来的两辆车,安保程度增加了。
风雨欲来。汾乔敏感地感受到平静下的暗涌。
又看不到顾衍了……
顾衍的爷爷病了,顾衍可能会有危险……
顾衍在医院……
车子往昆仑公寓的方向开,梁特助从副驾驶递上给毛巾,给汾乔擦身上的雨水,汾乔没动,把毛巾搭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嘴唇紧紧抿着,觉得头又昏昏沉沉地疼起来。
手机在书包里一直震动,汾乔头昏脑涨,心里又想着事情,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副驾驶上的梁特助把手机递过来——
“汾乔小姐,顾总的电话。”
汾乔把视线从窗外移回来,愣愣地接过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顾衍低沉的声线,那声音依旧好听极了,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汾乔,为什么不接电话?”
汾乔反应过来,伸手往书包里拿手机,却又想到她已经在和顾衍通话,伸到书包里的手又停下来,顿了顿,开口:“手机开了震动,我没有听见……”
汾乔的声音是低低的,顾衍可以想象到她一定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胡思乱想。
不管她想什么,顾衍揉了揉眉头,开口:“把手机给梁特助。”
汾乔鼻头一酸,她很想多听听顾衍说话,可最终,她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把手机还给了梁特助。
顾衍真的忙得抽不开身来。
老爷子病重昏迷,虽然早有准备,可老爷子始终是顾家一棵大树,各方势力时刻窥视着,一有机会便蜂拥而上,誓要在顾家权利更迭的时候分一杯羹。
顾衍的年纪太轻,即使他的手段了得,但对没尝过厉害的人来说,震慑力始终有限,多得是人为利益铤而走险。更遑论此时的顾家内部也是一潭浑水,顾衍内外□□不暇,一旦出错,他们便有机可乘。
医院的顶楼24小时戒严,走廊只有黑衣的安保人员把守,偶有一两个来往的医护人员。
极空也极静。
顾衍靠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闭眼,静静听着电话那边的响动,等待汾乔把手机递回梁特助手中。
“顾总。”
“照顾好汾乔,看着她吃饭。”
梁助理应声,等着顾衍挂了电话,心里却是苦不堪言。
这小祖宗除了顾衍,会乖乖听谁的话吃饭吗?汾乔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候,可是把周围的人都当空气的。
他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汾乔,汾乔的眼睛空洞,沉默注视窗外,周身的气压都是低沉的。
车停在公寓的地下车库,梁特助唤了好几声,汾乔才堪堪回过神来。
行尸走肉般下车、刷指纹、开电梯门,临要进去,才回过头,对梁特助说了自挂掉电话后的第一句话:“我能去医院吗?”
“顾总吩咐送您回公寓。”梁特助低头,不去看汾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