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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

      方晚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谁的男朋友能够比得上自己的男朋友。
    高三的晚自习,五月,外面蛙鸣声阵阵,头顶上的吊扇快速转悠着。
    班主任坐在上面写明天的教案,地中海的发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的面孔,偶尔抬眼看一看底下,好像在跟他们玩一二三木头人。
    方晚偷摸摸地戴着耳机,她正在跟方展打电话,没有聊天,只是这么接着。
    当然,话费方展出。
    方展在外面逛街,按照她早些给他发的清单买一些吃的,最近方晚迷上了水果捞,可能是因为要高考了压力大,总想通过吃的来释放压力。
    方展不信任外面的,觉得不干净,所以他会自己搭配水果,洗干净,剥皮,切块,再倒酸奶。方晚如果吃得开心,会用吃的脏兮兮的嘴吧唧他一口作为奖励。
    同桌秦月明给她穿小纸条,探讨一些学校男女之间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隔壁班龚寻雪和我们班杨承笛在一起了。’
    方晚脑海里冒出两个人影来,小班花和小班草在一起,这不郎才女貌挺好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平时看他们都不怎么走动啊?’趁着老班低头的时候赶紧传回去。
    已经暧昧多年加谈恋爱差不多一年的人对这种事早就失去了尖叫的冲动,但八卦之魂仍然熊熊燃烧。
    ‘你能知道个什么?就你那死读书样。早上跑操散场的时候龚寻雪崴脚了啊,杨承笛这不就伸手扶了一把,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呗。不过他们俩也真是胆子大,隔壁班那个班主任是个女的,跟灭绝师太似的,还有我们老班,敢在他们俩眼皮子底下谈恋爱也真是勇气可嘉!’
    隔着纸条方晚都能秦月明对学校这种近乎豢养机器人的教育方式感到愤愤不平,而老班就是那个施瓦辛格饰演的终结者。
    可是方晚觉得还好,因为席月萍的缘故,她很爱管,好像不方方面面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不得安生。
    前阵子放假,一边帮她迭衣服,方晚就坐在床边,一边听席月萍唠叨:“以后嫁人了,有多少钱别告诉男人,瞒着点,不然告诉男人了,将来婆家的亲戚出了点什么事,你就得出钱。”
    ‘不过我觉得杨承笛对龚寻雪还不错,上次不是两个班一起组织活动吗?为了给龚寻雪送吃的,就买了一堆给我们吃。不像你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哼哼。”
    那是用来拒绝其他的说辞,被秦月明听见了。
    可是她真的有个男朋友嘛,方展来过几次,清风霁月般的人物,给她送吃的,也来看看老师们,老师们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每次的来去都是一场风暴,几层楼怀春少女们都在栏杆上看着方展的离开。
    放假的时候,妈妈家里的亲戚过世了,亲缘隔得近,席月萍和方汉必须过去一趟,但方展和方晚以学业为重留下,尤其是方晚,亲戚都会体谅这么一个高考生,刷题看书都是争分夺秒的。
    “在家要好好看书,别乱给外人开门,外卖什么少点,你放在柜子里的麻辣妈妈都看见了,只是不想说你。你哥会回来给你做饭,外面天热,水果什么的都给你放冰箱了,晚上看书切点西瓜吃,别看太晚了,早点睡早点起,别日上三竿还在赖床,在这方面多学学你哥听见没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邋遢死了,将来撒给别个都没人要……”席月萍的声音在房间内房间外连续不断地响起。
    方晚脑袋点的频繁:“知道了知道了。”
    方汉已经开好车散热,打电话给席月萍让她赶紧下去,席月萍拿好包,提了一挂鞭炮就赶紧下楼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的那一刻,客厅里站着的两兄妹对视一眼,方晚跑到阳台去看,正好看到席月萍上了车走了。
    方晚立马笑咧开嘴,跑到方展面前跳他身上抱住。
    “哈哈,总算清净了,耳朵都要起茧了,烦死了。”
    方展小心地托着她的屁股:“妈妈也是关心你。”
    “关心是关心,可是真的很烦,语气也冲还带刺,听着心里总不舒服。”
    “嗯,这倒是真的。”
    “哈哈,好儿子方展也这么觉得吗?”
    方展闻言拍了拍她的屁股,隔着牛仔短裤,手感差了许多:“没大没小,叫哥哥。”
    “好嘞,好哥哥方展,可以出去玩吗?都好久看见你了,想你。”方晚习惯性向他示弱卖可怜。
    方展无言的败阵,目光柔和:“想去哪?”
    “海洋城吧,吃饭完逛一逛,顺带去五楼看看电影。”
    “嗯……好,刚好去书店买几本书。”
    想起来方展学了个法律,那些条条框框的律文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下去,而席月萍就等着方晚考医科大学。
    一法一医,都是精英高收入群体,说出去也有面子。这是席月萍的想法,她什么路线都规划好了,方展可以做行政律师,也可以去律师事务所,就是不要当法务,她嫌弃。方晚最起码要本硕连读,进市中心医院,考编转正,这样对家里都有助力,他们官职再高点,也帮他们垫一垫后路,以后就只有亲戚求他们的份,没有他们再去求亲戚。
    方晚跟方展打车去的海洋城,两人常去的糕点店已经有了方晚想要的冰激凌口味的泡芙,她高兴地买了两盒,还买了个香芋味冰激凌小蛋糕。
    在外面两个人都很自觉,不牵手,并行走着,任何亲密动作都少,只有偶尔到了没人或者昏暗的角落,方晚会把手放在身后,这就是他们的暗号,方展就会笑着上前去握一会儿。
    只有一会儿,然后又分开。
    方展问了问她学习上的事情,又问她未来想干什么。
    “这还需要问我吗?妈妈都规划好了,如果不按照她的走我们两个都得该死。”方晚捧着奶茶,他们在四楼逛,透过透明的大窗户时,方晚可以看见康乐游戏中心的摩天轮。
    他们一吻定情的地方。
    方展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微微垂下,他的五官不浓,非常平和,线条也是,总是透露着平易近人的温柔:“我希望你能去你想去的学校,做你想做的事情。”
    “农业大学?”方晚挑眉看他,“你是想我离你近一点吧?”
    医科大学在省外,农业大学就跟京勇大学在一个市内。
    方展笑:“不排除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我确实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为什么你没有做你想做的事情?”乖乖学法的乖儿子。
    “学法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刚好跟妈妈的想法重合。”
    从前小没能力反抗,现在有能力了却还是跟从前那么畏缩。方展比席月萍高了一个头,方晚也比她高了些许,也仍然会在在席月萍不自觉的拔高音量中而缩紧肩膀,垂眸挨训,就跟小时候一样。
    畏惧从小养成,如同本能,就像方晚以前小学暑假作业要求写日记,每天都写,还会被席月萍检查,她觉得不好就得重新写,在连续写了一个月的‘7’之后,转头到了八月份,那个‘8’她总是肌肉记忆先行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写下‘7’,一个星期之后才适应过来。
    就像人类驯化狗,也许他们也在潜意识中被席月萍‘驯化’。
    可不就是驯化吗?不听话就骂就打,没饭吃,哪怕长大了不会动手了,说是要讲道理了,可是席月萍气急站起来那一刻,方晚都会本能地缩头抬头挡住。
    方展叹息,细不可闻。
    他想跟她聊聊她的梦想,就是上次在小叔公大寿上说的那个‘农民’,但方晚突然兴奋地用手肘顶他:“快看快看!”
    方展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对小情侣牵着手在三楼,然后进了一家衣服店。
    “你同学?”
    “对啊,上次还跟同桌说他们俩个在一起了,这次还是第一次看见。”
    两个人又去电影院,里面人满为患,排队都排了很多,有男人受不了,靠在门边抽烟。
    方展把她拉到边上,淡淡的烟味很难闻:“要不要回去看?反正都是老电影,我在电脑上找找资源。”
    “行吧,但是可乐爆米花你得给我买两份。”
    “小馋猫,每次都吃不完还买,不长记性。”方展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但他还是买了两份,超大份的那种,让害羞的小姐姐挑了糖覆盖多的。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还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根火腿肠,到单元楼门口时听见喵喵叫,一只小橘猫冒出头来在方晚脚底下倒地撒娇。
    方晚心肠很软,喜欢这种萌宠,只是席月萍不喜欢,掉毛多,难得打扫。
    她跟方展一起蹲下,把剩下的火腿肠撕碎喂给它吃。
    太阳开始落幕,红霞霜满天。
    小猫吃的很开心,方展看着她,方晚眼里流动着很温柔的光彩,柔和得仿佛能包容万物,当方晚也笑眼灵动地偏头看他时,两个人就这么自然地接吻。
    到后来记忆逐渐被淡忘,翻来覆去回想时,她只记得那晚的晚霞非常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