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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

      方晚从后厨出来,她特地等了一会儿,等到人应该差不多都走了她才出来。
    然而楼上拐角,她就看见梁知枝靠在门口出神,见她来了才收敛起细微的不对劲跟她打招呼。
    “你刚刚真的很飒啊,你是没看到你走后他们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可——”
    “你是谁?”
    “什么?”梁知枝一愣。
    方晚静静地看着她:“一开始我以为只是自己对同学没什么印象,毕竟我在学校里独来独往的。后来我发觉这次聚会来的莫名其妙,我也碰到过几个大学同学,知道他们六年聚过两次,但没人在我面前提过,似乎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可是你却突然要拉我加入,而且在明知道一些事情的情况下……所以,你是谁?”
    梁知枝眼露惊讶,微微张唇,随即释然地笑出来:“真聪明啊,难怪你能在年九逸身边呆那么久。好吧,你别误会,我真是你的同学。”
    “我知道。”
    “但同时我也是年九逸的相亲对象。”
    “……!”方晚一下子接不下去话了,这个回答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梁知枝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家那位没有兴趣,他对我也没兴趣,都是家里逼迫的,不过他是跟家里达成了某种协议,似乎是为了你。我只是好奇能够在他身边陪了那么久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嗯,的确很棒,我真有点喜欢你这种性格的女孩子。”
    方晚眨眨眼,有些出乎意料,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你……你的意思是……”
    “你忘不了你的初恋对吧?”梁知枝突然凑到她面前说,“其实我也有一个初恋……当然只是我的单相思,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叫温华,就是那个微观科技集团的董事长。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他……是个混蛋,不过还是没办法忘掉,就算知道对方十恶不赦都没办法,但是也不会去追逐,不然就太恋爱脑了。”
    ……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用了六年的时间塑造的假象,骗人先骗自己,她的镇定自若、她的礼貌规矩、她自以为傲的甚至让别人嗤之以鼻的清高淡然……
    曾经有人问她,这么多人骂你情妇不检点你不会难受吗?
    怎么会不难受呢?人是群居动物,那些能做到完全不在乎的要么天生没心没肺冷漠绝情,要么就得学会独居不入江湖。
    一开始很难受,非常难受。
    答应年九逸当他的情妇完全是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她需要活下去……
    现在听着话仍然会觉得心像是被针刺了,但已经可以平稳不露难色地面对了。
    可是梁知枝这一番话又让方晚有些紧张无措了,她在想,提起方展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有没有漏洞,有没有透露出任何的信息与他人的记忆交接。
    一同那个混乱的结束之日。
    无措,恐惧,都在心里轮番上演。
    她跟年九逸去过一次罗马,罗马的街头到处散发着文艺的气息,骚包的意大利美男令人炫目,也有几个散发着莫妮卡·贝鲁奇般端庄又性感气质的女人对着年九逸放电。
    入冬之后,天上就会出现奇观,每天傍晚,当青蓝的夜色与晚霞绞染时,罗马上空就会出现肆意狂舞的欧洲椋鸟。
    看似无序散乱如乌合之众却又有序的黑色云雾在天空游乱,人类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位意大利科学家站在罗马博物馆楼顶观察,进行录像分析,然后通过重现  3D  模型才揭露这个秘密。
    欧洲椋鸟们履行着一条非常简单的原则,即彼此只看周围大约  6  只同伴的行为,只要和它们保持一致就行。
    而这个原则就跟斯坦利·米尔格兰姆的“六度分隔理论”类似,世界上所有互不认识的人,最多只要通过  6  个中间人,就可以互相知晓。
    此刻,方晚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个理论。
    梁知枝走了之后,她站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楼上下来了人,熟悉的桀骜的男人声音徐徐渐进,方晚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黑暗里,身子仿佛本能重现般渐渐地发抖。
    “温总,感谢您的款待。”
    “客气。”
    咚咚咚——!
    脚步声沉稳有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方晚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地躲到了拐角里,脊背挺得笔直,紧贴着墙壁,连呼吸都放的很轻,生怕被捕食者闻到一丝美味的气息,就像是在逃避天敌的无辜小鹿。
    然而他们却停在了楼角处交谈,温华手搭在光滑的木质扶梯上:“方律师,你家在哪?我送你一程。”
    方晚冷汗冒出来,那刻骨铭心的俩个字冲进她的大脑。
    “谢谢,不用了。”熟悉清冽的声音回应。
    她的屏障顷刻瓦解,大厦将倾。
    她颤抖着,不死心地移动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一点一点的,单露出一只眼睛看过去。
    那里站了好几个人,也许更多,有限的空间看不到全部,但温华和方展的背影都完整的映入眼帘。
    似有所感的,温华和方展背影一顿,同时回过头去,在他们转身之际,方晚就吓得立马缩了起来。
    “温总,方律,怎么了?”黎季好奇地问,眼睛看向那条过道,啥也没有啊。
    方展看了一会儿,淡然地转身:“没什么,可能是错觉。”
    温华则多看了几秒,疑惑地垂眼转了转,轻轻啧了一声才回过头,轻松笑意:“好像是只小狐狸在偷看我。”
    “温总真爱开玩笑,易琉璃哪来的狐狸哈哈哈。”
    他们接着下楼,脚步以及谈话声都越来越远。
    而方晚,早就无力地滑落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一身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