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聊了几句，看时间还早，施向南就说要去一趟三太爷那儿把老人家给请过来。
    二婶见状就说要回去了。
    严文娴见施向南起身，跟着就站起来。
    施向南制止她：“在村里你不用跟着我了，坐着吧。”
    严文娴刷一下就又坐下了。
    令行禁止。
    张秀珍坐在她旁边烤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问道：“呃，小严啊？我这样叫你行不行？”
    严文娴没吭声。
    施向南想想闺女说的，她不说话就是同意的意思。
    于是她就当严文娴默认了，继续又说：“你天天跟着我们南南一起在外头到处跑，没有真遇到什么危险吧？”
    严文娴没吭声。
    这个比较难理解，张秀珍等了好一会儿，她这不说话，就是没有的意思吧？
    于是她继续跟严文娴打听闺女在外头的事情。
    直到施开阳觉得差不多了，出声制止：“孩子他妈，行啦！是不是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南南要把她三太爷喊来，中午多准备两个肉菜。”
    张秀珍答应了一声，总算不再追着严文娴问了。
    没过多久，施向南就跟三太爷一起回来了。
    雪地里很滑，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摔跤，摔一跤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施向南扶着三太爷，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走得慢除了怕三太爷摔倒，还有个原因是村子里的人都出来跟施向南打招呼，离得老远就叫她。
    她也不可能不应。
    应声了就要随便聊两句。
    其实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别的话，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
    “南南你真在县城里开了大食品厂啊？”
    “很赚钱吧？”
    “要是有什么发财的好机会，别忘了带着村里人一起哦！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你七个月的时候你妈的奶不够吃，我也喂过你好些天南南！”
    施向南也不生气不着急，全都笑着回答了。
    三太爷一路听着也没怎么说话，只有听见人问的太过分的时候，他会咳嗽一声。
    对方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追着让施向南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进了施向南家的屋子里，在火盆边坐下了，老人家才叹了一口气。
    “乡下人穷啊！都说人穷志短！唉！南南，你别怪那几个叔叔婶婶脸皮太厚、太没有分寸。”
    施向南笑着说：“不会的，像是三表婶，她也没说错，当年确实喂过我，我们家也跟我说过好多次，叫我不能忘了三表婶对我的好。”
    三太爷欣慰地看着施向南，连连点头：“好女娃、好女娃啊……”
    “你在县城里的食品厂咋样？”
    三太爷的人品那是全村都很认可的，而且施向南还记得自己说过三太爷也算是她的员工的话，自然不会瞒着他什么。
    他的问话，施向南也没有打算有一丝敷衍。
    她挺直了腰背坐正了身体，直视着三太爷的眼睛说：“生意很好，眼看着就要元旦节了，单位上、效益还行的厂里都要搞联欢会，多多少的都得买些瓜子花生的。我们这几天卖的比之前都多。”
    三太爷点点头：“好啊！那可太好了！”
    施向南说：“不，三太爷你不知道生意有多好。”她重复说道，“我们食品厂现在，一天能卖出去瓜子和花生一起超过二十万斤。”
    “嘶——”
    一屋子人，除了不懂事的飞飞和沉默的严文娴之外，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太爷一个没坐稳差点歪倒了。
    被默不作声的严文娴一把抓住上臂扶稳了。
    老头儿也顾不上去看是谁拉了自己一把，只是声音有点急切地说道：“二十万斤？真有这么多！”
    张秀珍直接没有倒下是因为她扶住了旁边张开阳的肩膀。
    她此时也是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闺女。
    因此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男人和儿子也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表情。
    施向东不自觉地呼吸都放轻了一些，就等着施向南回答三太爷的问题。
    “对，这是元旦节。进了腊月都是节，还有咱们国家一年到头最大的年节，不出意外，好生意会一直持续到过年食品厂放假。”
    屋子里的人又是一阵抽气声。
    三太爷声音颤颤巍巍地说：“哪来的这么多瓜子花生？哪来这么多人买啊？这得多少人才能一天就吃得了二十万斤？”
    施向南摇摇头：“我们食品厂现在生意做到全省范围啦！三太爷你想想，我们一个省多大啊、多少人啊！一天吃下二十万斤算什么。明年我们还打算要往省外卖食品厂加工出来的瓜子花生，还有南瓜子……”
    说到南瓜子，她站起来几步走到墙边把一个提兜拎到火盆边来。
    “这里头装的啥？”
    张秀珍给闺女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提兜里装的是钱！
    她一天卖二十万斤瓜子，要是一斤六毛五，二十万斤，这一天得是多少钱？
    天老爷啊！
    就是那国家开的银行里头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吧？
    她闺女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这么有本事的闺女真是她生出来的？
    别不是抱错了吧？
    张秀珍想到那一大堆数字，眼前就直犯晕。
    直到听见她男人的话：“种子？”
    她才晕晕乎乎地回过神来，定睛去看闺女从提兜里拿出来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又一个报纸包好的纸包。
    施向南正把其中一个纸包打开。
    报纸包得一层一层的。
    张秀珍又开始脑袋发晕了——这包的是大团结吧？！
    她闺女的钱多的都要用提兜装了吗？！
    她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敢用提兜装这么多钱，路上万一被人发现了抢走了、或者是摔一跤洒了、被人偷走了……
    第123章
    施开阳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施向南说：“洋柿子。”
    “咱家不是有洋柿子种子吗？你咋还跑恁老远去买回来？”
    施向南解释道：“这个据说品种跟咱们本地的不一样，这种洋柿子长出来熟了以后特别甜，沙甜沙甜的，生吃都好吃。爸你来年种种看嘛，要是种出来了，给我送点苗过去，我在县城里也种上，想吃洋柿子。”
    女儿都这么说了，施开阳还能说啥，他点点头：“行。那种出来了叫你大哥给你送去。”
    施向南又去拿别的。
    最后拿出了南瓜子和西瓜子。
    施开阳和三太爷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了，一眼就看出施向南拿出来的南瓜子跟他们这儿种的不一样：“这南瓜子咋这么小？”
    施向南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了拨纸包里的南瓜子：“这个跟咱们这儿也是不一样的品种，咱们本地的南瓜子皮有点厚，这个南瓜子据说皮特别薄，南瓜子仁又厚又香，好吃！而且种出来的南瓜产的子多！”
    她顿了顿，说道：“二哥在食品厂里煮出了一种特别好吃的南瓜子，你们知道我在县城里卖多少钱一斤吗？批发价。”
    “多少？”
    “一块五，这还是便宜卖的。我自己在学校门口卖三毛钱一两，学生们抢着要，根本不够卖。我就是没时间一直呆在省城里做这个零卖的小生意，不然我就自己在那儿卖了。一两三毛，一斤就是三块钱！”
    张秀珍脱口而出：“比猪肉都贵好几毛了！”
    她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怎么能卖这么贵？怎么可能有人买？这怎么会卖得出去的啊？”
    一旁的三太爷和施开阳、施向东几个都是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省城的有钱人多啊，再说我是去学校门口卖的，一包三毛钱。省城的学生娃身上都有零花钱，五毛一块的都有，三毛钱，只要东西好吃，再贵的娃娃们都舍得买来吃的。”
    这倒是。
    这道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难道他们施家洼的人就舍不得给自家娃娃买吃买喝吗？舍得让娃娃冻着饿着渴着？
    他们家家户户也都是把自家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自己家的小娃娃们了。
    只是他们家里本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东西，所以能给娃娃的也很有限。
    但要是他们身上装着几百上千块钱，又不需要操心买种子、买肥料、买农药，也不用担心家里人冬天的衣裳够不够、被子的棉花是不是已经全硬了盖着不不暖和要换新的了……
    是几百上千块的闲钱，现钱，难道会舍不得给娃娃五毛一块让他们拿去花？！
    他们当然也舍得。
    想来能住在省城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家里肯定有不少钱。
    所以能给娃娃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