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女儿家要高贵矜持些，等菜摆上桌，正要打发刘少睿过去喊人时，朱家三口才姗姗而来。
    又是一通寒暄介绍后，刘望山和曹大姨赶紧安排席位就坐。
    躲在人后，苏禾禾暗戳戳观察起男女当事人。
    女方的确良白衬衣外罩红色薄毛开衫，毛料格子裤，黑色半跟皮鞋，是家境富裕人家姑娘才置办起的行头。
    再看她似敷了粉，白生生的脸上杏眼如水，含羞带俏的，很标致好看到姑娘。
    这是位精心打扮过了的姑娘，所以苏禾禾打赌，这个朱巧玲是知道要相亲的内情，并且还是很乐意的。
    虽然早知道朱巧玲她妈看中了钟湛这个女婿，可见到朱巧玲本人后，苏禾禾还以为她会有不同想法的。
    这姑娘太傲了，跟长辈们还好，跟同龄人，特别是男青年们，可是从来不假辞色，眼神里都是不待见。
    对比他人，她也确实有自傲的本钱，家世就不说了，她自己长得好，还高中毕业，凭本事自己考上了区里干事选拔，在区里工业办当一名干事。
    和孙家一样，朱家也是大的几个或当兵或就业不在汝城，家里就剩朱巧玲一个老闺女。朱家两夫妻就盼着给她嫁好了，最好是能留身边。挑挑拣拣之下，朱巧玲今年都二十二岁了，朱家夫妻是真有些急了。
    现在看来，朱家三口对钟湛都很满意了。
    那钟湛呢？苏禾禾转移视线。
    钟高枝儿那里好像不容乐观，他一直在那里和刘望山和朱孙两位聊着军人关心的话题，连眼神都没往女眷这边施舍一个。
    朱巧玲的含羞带怯，欲语还羞，好像抛给了瞎子，终究错付了。
    就这么毫不怜香惜玉的吗？
    人齐菜齐，看到苏禾禾也跟着入席，特别是儿子孙志武还特意挨着人坐了，于桂芬是不喜的。
    可想到丈夫和儿子几次说过她不要瞧不起劳动人民，这里又是刘家，得客随主便，她终是忍了下来。
    很快的，各怀心思的人就顾不上其它了。
    八道菜，清蒸鲢鱼，红烧肉，豆腐烧虾干，腊肠炒春韭，波菜拌粉皮，软炸萝卜丝小肉丸，香辣土豆片，糯米豆皮卷，寻常菜色，却做出了旧日大酒楼里大师傅的水平。
    有限的食材，随手就能整制出这样一桌，这下对之前苏禾禾家传厨艺的说法再无怀疑了。
    钟湛拿来的汝城老酿，当场就开了，倒了四满杯。
    孙志武得护嗓，刘少睿还小，没份儿。
    女人们都是一杯梨水，是苏禾禾提前熬好凉着的。
    举筷品尝，刹时，包括一直神色不虞的钟湛，都埋头成了干饭人。
    这样的菜色，又是大码的份量，下回再难遇到，什么事还是等吃饱喝足了再说吧。
    菜太好吃了，四个男同志都是先扒了碗米饭，才开始喝酒。
    朱家夫妻虽是带着给女儿相亲的目的来的，却很稳得住，也没试图找话题多和钟湛说话。只在大伙一起说时，插上那么一两句。
    桌上气氛还算和谐。
    早在厨房做饭时，怕人多吃不好，苏禾禾早拣着各样菜和大姨分着吃饱了。
    她本来不耐烦上桌，可曹大姨说她要不上桌，会更坐实了保姆的名头。让她就吃饱了也得上桌装装样。时候久了，人家才会信她真不是。
    看大姨为自己操碎了心，苏禾禾只好不做反抗。
    桌上就她有闲情逸致，浅尝几口菜，就开始吃瓜看戏。
    第16章 说服！
    苏禾禾发现，就坐她旁边的女主角朱巧玲竟也无心吃饭的样子。
    小口扒两口饭，就要往钟湛那里瞄两眼。
    苏禾禾强忍着才没有抚额叹气外加场外技术指导。姑娘啊？就装装样子也不要这么让人一览无余好吧？
    她就是母胎单身到现在，也知道撩汉不是这么撩的好吧？
    不想女同胞们被人瞧扁，让钟高枝儿以为女人都要为他折腰，苏禾禾悄咪咪的捅了下朱巧玲，在她疑惑看过来时，担忧状的，“身体不舒服也要多吃点，不然明天工作要吃不消的。”
    朱巧玲本就冰雪聪慧一个姑娘，马上从苏禾禾别样的眼神中意会到自己的失态很明显。
    郭兰香早就发现女儿的失神，碍于隔得远过来提醒反引人注意，正急着想法子。
    现看到苏禾禾帮着给圆了理由，在曹大姨他们关心的问“不要紧吧？”时，打掩护道，“巧玲刚在家里就不大舒服来着，没事，就听你们家禾禾的，多吃点就好了。”
    都是人精子，估计除了不关心这些的刘少睿，哪个没看出来。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给朱家留颜面了。
    之后朱巧玲一直低头吃饭吃菜，倒是再没多往钟湛那里多瞧。
    朱家两夫妻看钟湛除了吃，就只和几个年长的男人说话，说的还都是工作上的事。就知道自家的心思成不了。
    好在他们夫妻并不想强求，早知道钟湛抢手，之前找曹大姨问的时候，就说过不成就死心的话。
    现在面子也没跌，也没说破这是相看，刘家孙家都是交好知根底的，也不会往外乱传。于朱巧玲的名声无损，他们放下心思，菜好酒好，朱师长反而谈兴渐浓起来。
    钟湛也因为朱家的高情商处理，脸上也不再是冷风阵阵。
    一顿饭虽有些小波折，还算宾主尽欢，吃得尽兴。
    女同志们帮着一起把碗盘撤了，擦好桌子，刘少睿就自觉的穿上围裙刷起了碗。
    一时除了钟湛，客人们都愣了。看着一派自然的刘家人，本就该如此，没谁觉着不对的样子，强忍住没过问。
    想想苏禾禾那一手好厨艺，想着或许人家早和刘家就是这么谈的条件，自我解释过去了。
    廊下，苏禾禾站着散着身上的油烟味儿。客人还在，她也不方便烧水洗澡，可身上发间全是烟熏火燎的味道，强忍过撤了桌，就跑到外头了。
    闲极无聊正数着最亮的星星，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孙志武，“禾禾姐你太好心了，你帮了朱巧玲她也不记你的好，多余管她。”周围的男青年都被朱巧玲高傲的眼神伤害过，所以都不喜欢她。
    苏禾禾本来也没想要谁感激，她不过是不想钟湛看低女性同胞罢了。
    “姐姐我就是想日行一善。怎么？这也不行？”和孙志武早熟了，苏禾禾说话也很随意。
    孙志武乐不可支的，学着刘少睿平日的口头语，“行，禾禾姐说的都是对的，错的都是我。”
    苏禾禾“呵呵”着，“鹦鹉学舌吗？拾人牙慧，你也好意思说。”
    孙志武拱手还是刘少睿的常用语，“禾禾姐威武！”
    天天和刘少睿逗闷子，刘少睿被她拐带的学了不少后世用语。如今听孙志武学舌，还挺喜感。
    “嗯，算你有眼光，退下吧。”  苏禾禾咯咯咯的笑得欢畅。
    却在看到孙志武身后站的人时戛然而止。
    钟湛钟营长手里夹着半截烟，不知站在那里听了多久了。
    ——
    屋里于桂芬一直在盯着儿子都动向，见他果然借着去方便，出来后就跑廊下和苏禾禾说话。
    虽说不信自己儿子眼皮浅，会看中一个离了婚的小保姆。
    可苏禾禾长得也太好了。刚来刘家时，还带着点憔悴老相。在刘家养了快一个月，皮子嫩得能掐出水来一样，眉眼就跟描画出来的，怎么就那么恰好。不知不觉中就会看迷了眼。
    若不知内情，谁都会说这就是个二十岁的姑娘，谁信会是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于桂芬几番思量，还是朝外喊了声，“志武，过来妈问你点事儿。”
    孙志武回头看到了已去了门廊另一侧抽烟的钟湛，终于得到机会致意，“钟营长你也出来了？”
    得对方点头回应一声“嗯！”孙志武已是心满意足，也不敢再打扰，颠颠儿的去找她妈报道了。
    不同于孙志武，这位钟营长的气场太强，即便隔着几米远，压迫感也扑面而来。
    空间被挤压，透气散风是不能了。没法子，苏禾禾准备还是回楼上房间苟到客人走吧。
    迈步要走时，淡漠的声音传来，“他妈防着你呢！”
    莫名的一句，苏禾禾迟钝了会儿，才转过去对着人，不确定的问，“你是在跟我说话？”
    对方冷哼一声，“这里还有别人？”
    联系上下文，苏禾禾反应过来，钟大营长这是在提点她？说的是孙志武他妈瞧她不顺眼的事？
    这还用他说吗？想她苏禾禾可是当了十八年的豪门拖油瓶的人呐，察颜观色第一人呢。于桂芬那样的眼神她再看不穿，她可白混了。
    心里腹诽着，却是温柔可人的笑着，“谢谢钟营长提点我，我就回房间里呆着，不会碍她的眼的。”说完真返身往楼梯口去了。
    钟湛没再理会，自顾抽着烟，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
    又过了十多分钟，等酒意散尽了，他才重又进屋。
    也到了该曲终人散的时候。
    朱孙两家六口人都准备告辞了。
    看到进门的钟湛，朱巧玲脸色稍许别扭了一下，很快转脸看向别处，还是不敢坦然直面。
    郭香兰见了，也只能为女儿叹息。妾有意，郎无情，后悔不该起了嫁女儿给钟湛的念头。
    这下好了，女婿没说成，女儿明显动了情，得一些日子恢复了。而且有钟湛这样优秀的人在前，什么样的青年才能再入闺女的眼呐？！还没出刘家的门，郭香兰就开始犯愁。
    不想跟朱家的人一起出去，送走了人，钟湛坐着又喝了杯茶，等两家人都走了，钟湛才起来要走。
    刘望山叫他还坐着，来了个打开天窗说亮话，“钟湛，对今天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多年的上下级共事，双方都足够了解对方。这点事要看不出来，就不是钟湛了。
    钟湛也磊落，“我不喜欢，也不想。”
    刘望山抛根问底，“朱家的姑娘哪儿不合你意？我瞧着你们还怪搬配的。结婚有个家，省得你住宿舍，天天的食堂你也不爱吃。”
    看着铁汉师长化身媒婆，钟湛很不适。
    危险的咪起眼，猛不丁套话道，“不对？师长你这是接了谁的指示了？是萧司令找你了？一定是！你以前可没这些啰里吧嗦的，顶多说一嘴不成就完了。”
    刘望山被他打个措手不及，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你……这就猜到了？”
    钟湛鄙视的看着自家师长，“你就不是干媒婆的料，还用猜？”
    被看穿了，刘望山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那你说怎么办吧？我是接了任务了，完不成是别想交差的？”
    “我不管，牛不吃草你总不能强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