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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传欢负情,我自未常见,三更开门去,始知

      “海坡村到了,赶快下车。”在司机的催促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蓬头垢面的李克梅走下了长途汽车,一下车,天涯岛热辣辣的阳光就立刻投射到他身上。连日来的奔波让李克梅的大脑有些迟钝,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大海,再看看头顶湛蓝的天空,他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从滨海公路走进海坡村,李克梅里找了一家小旅馆,一进旅馆房间,他倒头就睡,可是,即使睡着他也得不到片刻安寧,在梦里,他还是不停的被追杀,中间惊醒过来好几次。等终于睡醒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李克梅只觉得全身酸痛,头痛欲裂。
    起床后,李克梅漫步来到了海滩上,这个时候的海滩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溜达了一会,李克梅就悄悄的鑽进了那个伊斯兰古墓群,过了一会,他又从里面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然后又溜达着回到了海坡村里的小旅馆。
    在李克梅旅馆房间隔壁住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大概是闲极无聊,这个年轻人一直想找机会和李克梅攀谈,但都被李克梅冷冷的拒绝了。后来有一天,当李克梅在沙滩上坐着看海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就径直坐到李克梅身边,然后就开始讲他的过往,讲他如何被女朋友拋弃,讲老闆如何苛刻他,讲家人如何嫌弃他,絮絮叨叨的没个完。
    当天回到旅馆后,李克梅向旅馆老闆询问起他隔壁这个年轻人的情况,老闆笑道,“你是说花白赖啊,他脑子有问题,他妈的,他经常光着身子在旅馆里瞎跑,常把其他客人吓到。”说到这里,老闆就脸一沉,开始向李克梅催要拖欠的房费。
    李克梅只得再三恳求,“再宽限几天,我的朋友一定会把钱打过来,到时候给你双倍的房费。”
    在李克梅到海坡村的第十五天头上,以摧枯拉朽之势,罗纳德-特朗普赢得了共和党2016总统候选人资格,现在,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特朗普的身上,他针砭时弊,他慷慨激昂,他颐指气使,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口无遮拦的花花公子到被眾人所追随的意气风发的政治家,特朗普的这个蜕变超乎所有人的想像。要是按照以往,李克梅肯定会对他亲爱的donnie的这次胜利欣喜若狂,但奇怪的是,现在他却完全没了感觉,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到海坡村的第二十天头上,李克梅在电视上看到了原海棠省贾省长被立案审查的新闻,一刻都没再等,他敲开隔壁花白赖的门,说想借电话用一下,另外还想借二百块钱。
    对于李克梅能主动来找他,花白赖显得非常高兴,赤裸着身体,他把电话拿给李克梅,然后又找出了二百块钱,他说,其实他手头也很不宽裕,但他非常愿意交李克梅这个朋友,“兄弟,不知怎么搞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说不出的亲切,就好像冥冥中我们早就相识一样。”
    拿了电话还有二百块钱,李克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拨通了杨维阿的电话。
    李克梅先是问起埃尔伯的情况,杨维阿告诉他,汽车相撞后,埃尔伯受伤很重,还没送到医院就死掉了。王基恩受的伤比较轻,经检查,只有轻微的脑震盪和几处擦伤,不过当天晚上趁护士不注意,他跳楼自杀了,既然王基恩人都没有了,也就不再追究其法律责任,因为王基恩之前有过抑鬱症病史,所以就对外通报是抑鬱症病发,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杨维阿讲道,除了埃尔伯,马路边的一个无辜路人也被失控的汽车碾压致死,至于黑三,他在警方抓捕的时候负隅顽抗,被当场击毙,唯一遗憾的是,马东就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
    最后,杨维阿问起李克梅现在在哪里,李克梅说在天涯岛海坡村。
    掛了电话,李克梅走到穿衣镜前,他看到,镜子里的这个人居然如此陌生,他倦怠麻木的眼神,油腻糟乱的头发,尤其是那张脸,苍白蜡黄,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就像刚刚死去一般。
    在把电话还给花白赖后,李克梅在外面的摊贩那里买了一件新衬衫换上,然后又理了头发,刮了鬍子。经过这么一番拾掇,虽然李克梅还是有些憔悴,但比先前却精神了许多,只是,他的眼里还有淡淡的哀伤。
    走到村口的滨海公路,李克梅搭上了到海角镇的班车,不到半个小时,汽车就来到了海角镇。在街上走了一会,李克梅看到了张敏超市的牌匾,不过他没有进去,因为张敏的老公也在里面,过了一会,张敏戴着遮阳帽从店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她应该是去幼稚园接孩子。
    咣当咣当的踩着高跟鞋,张敏在前面走着,而在她的身后,望着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李克梅亦步亦趋。
    幼稚园并不远,大概走了十来分鐘就到了,这个时候,幼稚园门口已经密密麻麻站着一大堆家长在等待。没有走到人群中去,张敏站到了稍远处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然后取下了遮阳帽。
    李克梅继续朝前走,在走过张敏大约有四五步后,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背靠着幼稚园的围墙。终于,在歷经千难万险之后,李克梅又站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女人面前。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是六年的光阴,六年说起来也不是很长,但它足以改变很多。
    少女清澈的眼睛和秀丽的容顏不见了,那夏夜之下明媚的笑容和身上散发的光华也消失了,麻花辫子变成了齐耳短发,此刻,张敏化着浓浓的妆,涂着艳丽的口红,嘴里还吧嗒吧嗒的嚼着檳榔。
    在天涯岛热带金色的阳光下,树上的蝉在疯狂的鼓噪。怔怔的看着张敏,李克梅一动不动,他的眉毛又开始跳动。
    张敏非常的惊讶,她认出了李克梅,不过她的脸色很快就沉寂了下去,然后就轻轻垂下了头,继而,她又抬起头来,然后斜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李克梅。
    这时,幼稚园的放学铃声响起,迟疑了一下,撇过头,张敏慢慢的走过李克梅。李克梅看到,在走到幼稚园大门口的时候,张敏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过了一会,张敏带着她的孩子从幼稚园里走了出来。几乎是同时,张敏的老公也骑着摩托赶了过来,他示威似的朝李克梅狠狠盯了几眼,然后就载着张敏和孩子扬长而去,自始至终,张敏都没有朝李克梅的方向再多看一眼。
    赶天黑的时候,李克梅坐着班车回到了海坡村,不过他没有回村里的小旅馆,而是在村外的商店买了一瓶酒,然后在海滩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在那里,他咕咚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酒。李克梅看到,在月夜之下,汹涌翻腾的海潮就像咆哮疾进的怪兽,似乎随时都要飞跃而出把他吞噬掉。笑了笑,李克梅站起身来,然后毅然决然的朝大海里一步步走去。
    大概是酒喝的太多,每一次走到水深处,海潮都把李克梅东倒西歪的打回沙滩,几次之后,海水呛到嘴里,他只觉得胃里一阵噁心,然后就趴在沙滩上开始呕吐起来。
    看来寻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李克梅去意已决,今天,他一定要和他那不堪的遭受咀咒的命运做个了结,于是他又欣然走进了那片阴森的伊斯兰古墓,在一棵树下刨了一会后,那支glock19就从沙地里冒了出来。借着皎洁的月光,李克梅用手摩挲乾净枪上的沙子,然后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就在李克梅要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有人急急冲进了树林,那个人扒掉裤子,蹲在了距李克梅几米之外,然后他就一边痛苦的呻吟着,一边尽情的渲泄起来。
    还真是巧了,冲进来的这个人正是花白赖。在渲泄了一会后,花白赖也认出了李克梅。眼含着热泪,花白赖满怀愧疚的向李克梅点头致意,“不好意思,吃烤鱼拉肚子了。”
    李克梅,“是哪一家?”
    花白赖,“阿丽烧烤。”
    李克梅,“阿丽用的鱼一直都不新鲜,很多都发臭了。”
    花白赖,“你怎么知道?”
    李克梅,“是张敏告诉我的,阿丽是张敏的朋友,我原来吃了阿丽的烤鱼也拉了肚子。”
    花白赖,“谁是张敏?”
    不知怎么的,李克梅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于是他开始给眼前蹲着的花白赖讲述他那苦难的命运,还有那始终摆脱不掉的咀咒,李克梅一边自顾热烈的讲述着,一边任热泪尽情的流淌过脸庞。
    在倾诉完之后,李克梅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举枪对准了花白赖。
    花白赖一下子跪倒在地,他连连祷告磕头,恳求李克梅不要杀他,“兄弟,你的痛苦我完全能感同身受,因为跟你一样,我也是个苦命的人,你看,我还借电话给你,还借你二百块钱,如果你实在拿不出来的话,那二百块钱我就不要了。”
    禁不住哀求,心肠一软,李克梅挥手示意让花白赖走。连屁股都没擦,提上裤子,花白赖一溜烟的跑出了树林。
    在目送花白赖离去之后,李克梅又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但是,恶臭飘飘渺渺的一阵阵袭来,看着花白赖留下的那几大滩杰作,他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看着天空中那弯皎洁的明月,李克梅站在那儿独自遐想了一会,最后,他把枪放回坑里,再埋上沙子,然后走出了那片树林。
    月光映照着广袤的天涯岛湾,在魅影重重的沙滩上行进了一会,李克梅回到了海坡村,可等他刚走到他旅馆房间的门口,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人把他扑倒在地,然后又给他戴上了手銬,在把房间细细搜查了一遍后,他们把李克梅带离了旅馆。
    从房间的猫眼里,花白赖目睹到了李克梅被押送走的那一幕。
    现在,该轮到我粉墨登场了。
    从房间的猫眼里,我目睹到了李克梅被押送走的那一幕,过了好长时间,我才从惊吓中恢復过来。
    躺在旅馆的床上,我开始回想李克梅先前在树林里讲的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什么张敏、埃尔伯、王基恩、大革命、小英雄大闹西京城、帝国,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我依然认为那些故事全都是些酒醉之后的譫言妄语。不瞒大家,在看到李克梅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他神智很不正常,他形容憔悴,神情淡漠,明显就是受过刺激的样子。可是,那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觉,后来我心里就开始惦记那把枪,我很想知道那把枪是不是真的,我清楚的记得,先前那几个便衣并没有从李克梅身上搜到枪。
    出了门,借着月光,我又摸索着来到了那片古墓所在的林地。
    巡视了一圈,参考先前我渲泄留下的标记物,再依据李克梅当时的方位,我大致设定了一个区域,然后我就用双手开始奋力刨挖沙子,没一会,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把手枪,天呐,居然是个真傢伙。我继续奋力刨挖,很快,我又在坑里刨出了一个移动硬碟,看着那个硬碟,我热血賁张,想起先前李克梅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居然在那片阴森森的墓地里咯咯的笑了出来。
    走出那片林地,我把枪拋到了大海里,然后回到小旅馆,把移动硬碟接到我的电脑上。只是大致流览了一下,我就清楚的意识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呈现在我的眼前。
    第二天一早,结清了小旅馆的费用,我携带行李来到了天涯岛汽车站,但在临登车前,我突然有了个主意,于是我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然后搭乘班车来到了海角镇,找到了张敏的那家超市。从外面向里看去,整个超市只有收银台那儿有一个女人,我猜她就是张敏。
    径直走到收银台,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突然很想笑。
    收银台前的这个女人正在嚼檳榔,被檳榔鲜红的汁液所渲染,这使得她一张一合的嘴看上去就像是血盆大口一般,看上去有些瘆人。
    我不禁有些感概,这天底下的咄咄怪事真是无奇不有,说实话,眼前这个嚼檳榔的女人确实有些许风韵,但也仅此而已,完全看不出她还有什么特别魅力之处,可是,她怎么就让李克梅爱的发狂,爱的要死要活的,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嚼着檳榔,女人很不耐烦的问道,“要买什么?”
    我,“有件事要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张敏吗?”
    嚼檳榔的女人,“是的,我就是。”
    我,“是这样的,昨天是不是有个叫李克梅的男人来找过你。”
    张敏,“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和李克梅在海坡村住一个旅馆,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我们却一见如故,他给我讲过一点你们之间的故事,我一点都不夸张,我真的还没见过天底下比他更痴情的男人。是这样的,昨天在见过你之后,李克梅回到了海坡村,然后一口气喝了三瓶酒,最后因为酒精中毒,他被送到304医院抢救,在我送他到医院的时候,虽然他已经完全昏迷,但他嘴里还在不停的呼喊你的名字,说什么我心爱的女人拋弃了我,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终于,这个一脸市侩相,起初还很不耐烦的的张敏哭了,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她的眼泪一颗颗流了下来,把她的妆容都弄花了。一边抽泣,张敏一边说本来李克梅早就该来接她,但李克梅突然有好几个月没有消息,所以昨天她很生气,然后她就嚷嚷着要跟我一起去见李克梅。
    我赶忙安抚道,“幸亏我发现的及时,现在他已经过了危险期,今天我来找你,唉呀,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你是不了解我的为人,不瞒你说,为了朋友,即使是素昧平生的朋友,我也是愿意倾尽我的所有来帮助的,多少年来我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但问题是我现在囊中羞涩,再也拿不出治疗费用,实在没办法了,我这才厚着脸皮来找你,看你是不是能看在你们过去情谊的份上,救救急,当然了,如果你实在拿不出来的话,也不要勉为其难。”
    二话没说,张敏拿出了收银机里的三千多块,担心不够,她又从手机里给我转了一万五千元。我说要不要写个借条,张敏一边使劲拉下超市的卷帘门,一边生气的催我赶快回去,“你告诉李克梅,就说我爱他,让他一定要等我,我现在回家准备一下,呆会我就去304医院找他。”
    本来我是想拿了钱一走了之的,但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于是我从海角镇直接来到天涯岛304医院,躲在医院对面的公交月台。一个小时后,我看到张敏拎着个大皮箱从的士上下来,然后急急的进了医院,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又满脸愁容的拎着皮箱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那天,站在医院大门口,张敏焦急的朝大街上四处的人群张望着,搜寻着,后来,她就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说实话,张敏那落寂的身影还真让人有些心疼,我当时很想走过去安慰安慰她,不过好在她哭了一会后,又拎着皮箱坐的士走了。
    看着的士朝海角镇的方向渐行渐远,我松了一口气,这些水性杨花的女人,稍那么一撩拨,她们就衝动的像火烧火燎的,唉,人世间的感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
    回到天涯岛车站,取了寄存的行李,又重新买了票,我坐上了长途汽车。
    汽车在天涯岛湾疾驰,看着窗外急急退去的椰林,我浮想联翩。此刻,李克梅和张敏的情感纠葛已经困扰不到我,现在,我一心想要成为世界首富,并且最终要创建一个帝国,帝国的名字我都想好了,非常的励志,就叫花白赖帝国。用手摸着藏在裤襠里那鼓鼓囊囊的沉甸甸的硬碟,说实话,我认为梦想并非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