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第一次模考也结束。
    佟遥考了个很不错的名次，年级第叁，全市排名进了前二十。
    宜城一中分平行班和两个重点班，以往年级前五都是被重点班的几个学生包揽的，这届高叁，还是头一回有平行班的学生冲进去。
    班主任喜气洋洋，将佟遥叫去办公室，先是恭喜再是鼓励，最后不忘关心她最近的生活情况。
    佟遥步入高叁后的成绩一直稳步上升，她考完试就大概能估摸出这次也不差，但没想到会是这样超出预期的好。
    这是意外的惊喜，她眼睛都亮了，乖巧回话，“我最近挺好的，生活上也没遇到什么问题。”
    不骄不躁的样子，谁瞧着都放心。
    这次模考之后，佟遥就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学习状态，不论排名附近的学生换了几波，她都雷打不动的稳在年级前十。
    很快，宜城入夏。
    小城市重视教育，高考声势浩大的来临，又轰然落幕。
    考完试，奶奶便带着佟遥先回了乡下。
    化疗的钱用医保报销了一部分，但是佟遥和奶奶手头的钱还是所剩无几，所以他们准备等成绩出来就退租搬回乡下。
    这一年里，奶奶的身体没出大问题，虽然比不上生病前，但听医生说，她已经是同龄病人里恢复得快的那一类。
    乡下的夏天比城市凉爽一些，佟遥安安稳稳的在家里休息了许多天。
    躺了几天，奶奶忍不住问她考得怎么样。
    佟遥说得很保守：“我把会的都做出来了。”
    但奶奶容易满足得很，听完后一整天都笑眯眯的。
    乡下没有网络，信号也不太好，佟遥在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上午和奶奶一起回城。
    一路上，她和奶奶都没有看手机，等中午到了租的房子里，才看到奶奶的手机里好多通班主任的未接电话。
    佟遥滞后的得知自己的成绩，她考了全市第一，省排第八。
    班主任在电话里连声道贺，奶奶听到后喜极而泣，相比较之下，反倒是佟遥这个当事人显得最平静，但她也为自己感到开心。
    印着她名字的横幅在宜城一中的校门口挂了一整个夏天，学校里的喜报上也贴上她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女生，扎马尾辫，面庞匀净好看，早就被同校学生熟知，平行班闯出来的黑马，稳得让人心服口服。
    同城记者通过校方约了采访，但佟遥都推掉了，她不想露面，也不习惯在镜头下说话。
    学校只能代记者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比如平时学习的技巧，如何缓解压力，再比如高考后打算做些什么。
    佟遥配合着认真给了回答，也诚实地说了打算做家教赚一点生活费。
    校方一听，才想起忘记告诉她，考全市第一是有奖学金的。
    奖学金有六万块，班主任是最清楚佟遥家庭情况的，找了几位授课老师说明沟通过，几个人把状元教师的奖金凑一凑，又给添了两万。
    佟遥拿着八万的奖学金和学校的老师们道谢时，班主任拍拍她的肩，开玩笑道：“佟遥同学，这都是你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真要说起来，还是老师们沾了你的光啊。”
    话音落，大家爽声笑起来。
    佟遥也弯唇，她会一直记得这些好，会继续过好自己的人生。
    这一年夏天的尾声，佟遥在北城度过，她没有意外的进了北城大学。
    佟遥记起自己曾经和周柏山说过，高考完要去找他。
    这里是他生活过的城市，那她是不是也算没有食言？-
    大学转眼便过去叁年半。
    佟遥随大流的选了个就业形势好的专业，但系统学下来，也不觉得有多枯燥。
    读了大学后，她看到更开阔的世界，参加许多活动，认识了几个好朋友，不过一直没有恋爱。
    一开始，佟遥总是用有男朋友为由拒绝追求者，室友们起初没有起疑心，但几年过去，转眼都快毕业了，也没人见过佟遥的那位男朋友，而她本人也很少提起。
    某天室友们夜谈，聊起恋爱的事。
    室友于淼又想起佟遥成谜的感情经历，歪在椅子上心直口快的问了：“遥遥你那个男朋友到底分了没啊，分了我可就给你介绍优质学长了啊，好几个在我这边打听呢。”
    其他两人没出声，但都竖起耳朵听着。
    宿舍通暖气，佟遥穿了件薄毛衣，正在写论文开题。
    听到这话，她打字的手慢慢停下来，想了想，坦然道：“其实我也不确定。”
    叁个人异口同声，“不确定？！”
    手边的事全都暂停，室友们开始盘问。
    佟遥说：“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大家的第一反应，这是被渣男骗感情了。
    方绮乐一拍桌子，“冷暴力男都给我滚！”
    梁雨竹拖着椅子坐到她面前，“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佟遥抿唇，“有几年了，但是你们放心，情况有点复杂，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过我现在确实也不打算再恋爱了，想先专心学业。”
    “他人怎么样？”
    佟遥思考片刻，她好像没办法用单纯的好或不好来概括他。
    所以她回答的是，“他很少让我吃亏。”
    再往下，她没有细说了，几人便懂分寸的没问，但还是追着叮嘱了几句。
    道理佟遥都明白，她是挺执着，但没有那么死心眼，也不爱钻牛角尖。
    她只是很难忘记他-
    北城的冬天比宜城更干冷。
    圣诞节前夕，佟遥和组内的师姐师兄在外面聚餐，和她一起的还有方绮乐，她男友是组内的一个师兄。
    吃完晚饭，导师给的经费还剩挺多，一群人又拐进隔壁的KTV续场。
    晚上吃的地锅鸡有点重口，佟遥没坐多久就觉得口渴。
    包厢里送的两瓶矿泉水都被开了，她看了一圈，拿了瓶果酒喝。
    果酒的酒味不浓，佟遥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
    点歌台旁边有师姐在唱歌，曲调绵长柔情，佟遥定神听了一会儿，又去看歌词。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你知道，你曾经让人被爱并且经过』
    一首歌唱完，很快跳到下一首。
    佟遥窝在皮质沙发里，脑袋晕晕的。
    等大家准备散场时，才发现她已经快睡着。
    “师妹你这是醉了还是困了，这么吵也能睡着？”
    佟遥笑一笑，扶着沙发站起来。
    她左右看看，想找自己的外套，下一秒，衣服已经被一位师兄体贴地递到手边。
    “外边冷，赶紧穿上吧。”
    佟遥接过来，“谢谢。”
    方绮乐不声不响地碰她一下，朝她眨眨眼。
    佟遥没理她。
    唱歌的地方离学校不远，只有两个人骑电瓶车先走了，其余的人都选择步行回去。
    方绮乐没和男友一起走，陪佟遥在后面慢慢地走。
    冷风吹得佟遥瞌睡全无，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
    走到临近学校的一条小道上时，方绮乐惊呼：“是不是下雨了？”
    佟遥抬眼看看路边的灯盏，果然，光束中有泠泠雨丝。
    好在离学校不远了。
    方绮乐最近很闲，问起佟遥有没有家教的活介绍给她。
    佟遥说：“有个家教群，我可以推给你，你从里面挑一挑，或者……”
    话说到一半，她不知道看见什么，忽然没了声音。
    这条街上好些店铺都在做圣诞活动，节日气息浓厚，招牌上挂着霓虹灯串，在薄薄雨幕里拢上光晕。
    佟遥在街边小道的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像虚化镜头里唯一聚焦的画面，让佟遥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
    她还在愣神之际，他已经穿过前面松散的人群，朝她走过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