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锦玲没被姐姐的话感化了：“我真想骂醒你, 你感恩就感恩你老公，感恩你公婆做什么, 他们只是生下你老公而已。
    我是一点不感恩重男轻女的公婆, 他们还是立志娶我路上的绊脚石，非要感恩, 我只感恩立志，关他们什么事情。
    要不是和姐夫不熟, 说不上话，我早就告诉他你在想什么，让他骂醒你。
    你说说你, 都读大学了，还不醒醒，读书读到哪去了，我不信当年姐夫娶你没遭受过来自父母的阻拦。
    立志从小当我的跟屁虫, 他爸妈拦不住他, 不管他，要结婚却没少为难立志。”
    王锦绣叹气：“我可能只是在自我欺骗，从小到大太缺爱了, 越河对我好, 爱我，我开始也是各种不信任, 不信任他的爱, 但是我一直都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想法, 谁对我好, 我的心就偏向谁。”
    王锦玲想到姐妹俩的成长经历，想到姐姐比自己过得更惨：“所以说我不想过年，烦死个人。”
    回老家就只会破坏好心情。
    在省城如鱼得水，回老家就心气不顺。
    “都到县城就不要想了，回去看看蛋糕做得怎么样了。”
    “好吧。”
    ...
    两家人回到镇上，天已经黑下来，冬天天黑得快，趁着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各回各家。
    王锦绣把行李放到家里后，将蛋糕一分为二，自家一半，公婆一半。
    原来想全给公婆，两个小朋友馋姨夫做的蛋糕，她也想尝尝味道，干脆切一半留一半。
    九寸大的蛋糕，一半也不算小了。
    钟越河一个人在家，手电筒被拿走，他懒得点煤油灯，就待在黑暗里发呆。
    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院子里终于响起脚步声，妻子和孩子的说话声。
    王锦绣拿着手电筒进来房间里：“你怎么都不点煤油灯。”
    “看不到火柴盒在哪，怕走路撞到哪，干脆不点，反正你们很快回来。”
    他想象中是“很快”，实际并不快，难熬。
    “我来点煤油灯，不知道两年过去还能不能用……能用的，煤油灯和手电筒都放厨房，我从妈家里拿了面条和菜，晚上煮面吃，明天除夕镇上赶集再买菜。”习惯了家里有电灯的生活，回老家没电灯实在不方便，煤油灯加手电筒还是觉着不够亮。
    今天回来晚，没法挑时间，明天一直待在家里，要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吃晚饭。
    自家留下来的半个蛋糕，一家四口尝尝味道，不吃太多，剩下留着当明天早上早饭。
    味道的确很不错，难怪妹妹要让妹夫做。
    一家人吃完晚饭，王锦绣带着手电筒去铺床，钟越河和两个孩子留在厨房洗碗。
    王锦绣铺完自己和丈夫睡觉房间的床，再去铺小房间的，今年过年不算特别冷，他们一家四口就不睡一张床了，汤圆叶子睡小床，兄妹俩一人睡一头。
    等她铺好床，钟越河也洗好碗，烧好热水。
    热水用来洗漱和灌热水袋，汤圆叶子的热水袋都带来了，王锦绣也带了自己不常用的热水袋，她有越河在，确实不需要热水袋，今天灌一个。
    “今天我来暖被窝，你过五分钟再进来。”王锦绣拿着热水袋先进被窝里。
    让她暖被窝必须带个热水袋才能加快暖被窝速度。
    钟越河没理她的话，直接躺进被窝，把王锦绣挤到床里头去。
    被挤进去的王锦绣也不生气，贴到丈夫怀里，将热水袋放在两人中间：“下次一定带上你，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去公婆家送蛋糕之前，她问过越河要不要一起去，越河说不去。
    她相信他不想去，于是自己带着孩子送蛋糕，早知道留汤圆陪着他了。
    看来今天回来老家，除了三个小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四个大人有三个大人心情都不太美好。
    钟越河：“不是，我不是口是心非，我确实不想去，只因为等了很久。”
    “房间约等于全黑，眼睛看不到东西，容易想很多事情，是不是很孤独？下次大晚上一定要出门的话，我带叶子出去，留汤圆陪着你，留叶子陪你吵架也行，汤圆不太爱说话，你们父子俩都没话说，天太黑，大眼瞪小眼都做不到。”
    “谁大眼谁小眼？”钟越河注意力又偏了。
    这是需要较真的事吗？王锦绣不理解：“大眼瞪大眼？”
    “谁闲着没事瞪来瞪去？”
    王锦绣：……
    “你们聊什么聊那么久，你不是都没拿出年礼，你再晚点我就出去找你了。”他一个人坐在黑夜里，嫌时间走得太慢。
    是有想过出去找人，又担心刚好错过。
    她的年礼准备明天送出去。
    “在说这两年的情况，我说我边读书边在书店干活，越山小张跟公婆住在一起，没有独立小院子，聊了些宅基地的事情。”钟越山就是小弟。
    他的结婚日子和阿紫的结婚日子同在年初，只不过
    钟越河问她：“你懂宅基地的事？”
    “你懂吗？”
    “我懂啊。”钟越河解释其中的弯绕，他在省城搞承包的时候早就有所了解。
    “似乎有点明白了。”
    “如果暗示你把院子让出去的话，我不介意了，以后不回来就是，不是在赌气，我现在是心平气和说出这种话的。”钟越河已经释然了。
    王锦绣已经两年没回老家，对老家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我们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唉，好难办，感觉妈特意说宅基地还是认为我们家小院子不应该空着。”
    “我是不太想回家过年的，等将来有了我们自己的房子，你对这里的留恋会越来越少。”
    钟越河已经不想管老家的事了，他小弟也不是坏人，院子给他不是不行。
    王锦绣：“唉，想想还是会难过，不行了，我明天要去找锦玲骂我一顿，把我骂清醒才好。”
    偶尔找锦玲骂自己，能达到“茅塞顿开”的效果。
    “你可以找她，但你不要找骂，她家情况也差不多，整年不待在家里，她的想法肯定和我有出入。”
    “反正没有第一次知道要将院子让出去难过，两年可不是短时间。
    妈再好也有私心，是人都有私心，越山小张住得不一定舒坦。”
    肯定不如自己小家舒坦。
    “先别想这些了，烦人。”钟越河轻车熟路，没过一分钟，被子伏动起来。
    王锦绣沉迷其中，暂时忘却房子给她带来的烦恼。
    ? 第260章
    除夕大早上, 王锦绣带着丈夫和两个孩子去镇上赶集买菜买干货。
    蔬菜买足够吃一周的量，肉不好储藏，只买吃两天的, 干货用来送人，按照人数掂量着买。
    昨晚不光说了宅基地的事情, 婆婆还说初五当天, 她那边做饭，刚好越河生日, 一大家子聚一起吃顿饭。
    王锦绣钟越河条件好起来，老家却还是老样子, 没通电，没通自来水，村里也没出现万元户, 家家户户平时过得紧巴巴的，过年会对自己好点，吃得比平时丰盛，丰盛不到哪去。
    兄弟姐妹都结婚有小孩了, 要说只有五个孩子还好办, 五个小家庭就吃不消了，所以婆婆除夕不打算做好菜好肉，留着初五做。
    婆婆原本打算一大家子除夕聚聚, 听到他们一家初六才走, 就定在初五越河生日这天吃饭。
    王锦绣原来也有自己的计划，她想着今年手头有钱也有时间了, 在自家招待亲戚, 同妹妹商量过, 初四在妹妹家吃饭, 招待她们的亲爸妈和兄弟姐妹，她会带着越河去帮忙。
    初五就在自家招待越河的亲人。
    现在好了，婆婆选在初五，她不需要招待亲戚了，昨晚跟越河聊了几句，彻底明白这家不能不让出去，心情沮丧，别说做饭招待客人，都不想去帮忙了。
    将买好的菜放家里，王锦绣带着两个孩子去妹妹家。
    出发前问过丈夫去不去，丈夫不去，坚决不去，宁愿在家躺着。
    看出他确实不愿意去，王锦绣也不为难他，自己带孩子过去了。
    王锦绣来的时候，只有王锦玲和女儿在家，钟立志出门买菜了。
    姐妹俩在屋里聊天，小朋友们在院子玩。
    “我公婆也提过，好像是不久前村子开会说宅基地的事，咱们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哪几处小院空着没住人，大家门清。
    我说不住了，给立志哪个兄弟姐妹都无所谓，我懒得管，我公婆好像还希望我们能回来，不想我们在外面待太久。
    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村子里，昨晚立志和我婆婆都在抹眼泪，就说以后见面次数少了，可能接下来半辈子能见面的天数加起来都没有半年。
    我看立志哭得可怜，就说以后农闲的时候，可以接爸妈来省城玩几天，没必要想以后，他都多大人了，又不是没断奶的小娃娃。
    立志说不光是因为见不了爸妈几面，还有对小院子的感情，从平地变成小院子再变成我们家的过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王锦绣听完只是叹气，她两年没回老家，心境多少发生变化，并没有和妹夫一样抹眼泪，不好受是真的。
    王锦玲并不太在意：“姐，我们和村里的亲戚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你看你从前又黑又瘦，现在养白养圆润了，你们夫妻都不像家里的老大了，像家里最小的。
    有舍有得，你家院子让给小弟住，我觉得没什么，把你很喜欢的家具搬到你婆家去呗，以后过年就暂住在婆家，反正是姐夫跟她爸妈闹别扭，又不是姐和公婆闹别扭。
    姐夫住了二十年的家，总不会太排斥，姐夫要是看自己亲爸不顺眼，就躲房间里不出去，眼不见为净，反正待不了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姐姐没到用圆润形容的程度，只能说不用干农活不用晒太阳，皮肤保养好了，比同龄人看着年轻。
    姐姐二十四五岁的时候，说三十几岁都有人信，现在差不多三十岁的人了，说二十五岁也有人信。
    这一切要归功于钱，钱是主要，其次是姐姐本身就年轻，如果姐姐是四十岁来到省城，花再多钱保养也不可能像二三十岁的人了。
    王锦绣被说通：“我不能太自私了，平时爸妈有事也是弟弟妹妹照料着，我们夫妻不在身边就算了，还要占着院子不给弟弟妹妹住，说不过去。”
    “也别太无私了，总要拿点好处，虽然我现在瞧不上公婆那点东西，但该我们的，一分也不能少，你没心眼，让姐夫去说吧。”
    “越河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都不回村子，就跟爸妈有深仇大恨似的。”关于这点，她也很无奈。
    王锦玲：“不管姐夫怎么想，现在村子的地不值钱，仍旧归集体所有，不属于个人。
    四处都是大山，想来几十年后也不会太值钱，不用太在乎。
    我最亲近的人是立志，只要立志在我身边，我到哪都无所谓，爸妈公婆对我来说只是半生不熟的人，我不恨他们就不错了。”
    妹妹说的话，王锦绣都懂，包括自己一家和弟弟妹妹家的区别，她都看在眼里，他们家一家四口穿得再朴实，也比弟弟妹妹们穿得好。
    今年带的行李比较多，有一部分是一家四口不穿的衣服，她想送给几个弟弟妹妹和他们的孩子。
    有些话她自己心知肚明，就是想有人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