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顾不上没放稳的水瓶，来到她身边，“祺祺，你怎么来了？”
    “来探班，”万祺晃了晃手中的饭盒，睫毛忽闪，“犒劳一下辛苦工作的封老师。”
    封淮定定地看了眼饭盒，含笑接到手里，“走过来的吗？怎么不带把伞？”
    万祺在他坐过的位置坐下，控诉道：“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把导演组不干人事的行为讲了一遍，万祺希冀地望着封淮，“你零花钱还剩多少？可以还给我吗？”
    话音刚落，一旁的年轻人猛地咳嗽起来。
    无他，只是意外封淮这样的男人在家也一样没地位。
    上午在加油站听见他低声下气要油钱，现在又知道他兜里有多少零花钱得看老婆脸色，说是形象崩塌也不为过。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字。
    察觉万祺向他投来关切又奇怪的目光，年轻人唰地起立，“万小姐你好，我叫白新，是竹猫娱乐的艺人，很高兴见到你。”
    封淮看他如此主动懂事，眼神说不上愉快，“台词背熟了吗？一会就要上了。”
    “啊啊啊，快了快了！”白新自动缩到角落，嘴里叽里呱啦念叨个不停。
    万祺的注意力转移到白新身上，“他才拿到角色吗？”
    封淮不愿意让万祺关注别人，毕竟她前科太多，说不准下一秒大名鼎鼎的万小姐心血来潮，就想给他个机会。
    不过既然她问了，他还是如实道：“定好的演员忽然来不了了，他正好试镜过，小角色，导演拉他凑数。”
    万祺不知道他心里正拈酸吃醋，想着封淮这两天和白新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算是个不错的话题，继续道：“那你觉得他有前途吗？”
    这话一出，白新的声音停了，屏息凝神听他们聊天。
    封淮半天没说话，白新的心凉了一半，忍不住道：“封哥，你刚刚还说我学得不错。”
    倒不是为了在万小姐面前表现什么，就是想得到封淮的承认，有他一句话，以后的路能好走不少。
    “封老师夸人一句可不容易，”万祺随口道，“有好角色的话我让人联系你。”
    “祺祺，”封淮声音怨念，捏着她手腕的力气微微加重，俯身在她耳边，“别看他，看我。”
    真像只狐狸精。
    电流从耳垂传到四肢百骸，万祺听出他语气中的危险，怪他平时掩饰得太好，总能让她忘记他不是一般的疯子。
    白新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一溜烟跑远背台词去了。
    万祺无奈道：“那就是个小孩。”
    封淮不听，斜歪身体靠着她肩膀，“你第一次探我的班，不许看别人。”
    万祺舔了舔嘴唇，没说话。
    任何事掺和上“第一次”，都会产生非比寻常的意义。
    耳畔传来浅浅的叹息声，男人的声音带着些怅然：“我盼了好久。”
    万祺心一软，试探道：“你出道这么多年，探班的人还不是比比皆是。”
    “都不是我想要的。”
    封淮的回答没有分毫犹豫，他看着万祺的眼睛，认真道：“我以为这三年你至少会来一次的，没想到小姐心如铁。”
    话说到这份上，又有表白心迹的加持，万祺再迟钝也嗅到了一股冲天的醋味。
    封淮很少直说自己吃醋了，都等着她自己发现，若是发现不了，当天在床上可就要遭殃了。
    万祺怕了他这个性格，直截了当道：“陈年老醋就别喝了吧。”
    都三年了，早就过期不知道多久了。
    封淮垂下眸子轻笑，还是头一回见到让人别吃醋的哄人方式。
    好在万祺有自我反省的好习惯，“其实这三年我也没探过多少人的班，你要是非要吃醋，也就那一次勉强可以。”
    两人像是在打哑谜，但是各自心里门儿清。
    有一回，万祺去探小明星的班，定的五星级餐厅的下午茶，听说小票能拉出二十多米，热闹得全影视城都知道。
    而隔壁紧挨着的，正是封淮的剧组，两个组近到抬起头，就能看见封淮吊着威亚在天上飞，衣袂飘飘，仿若仙人下凡。
    万祺坐在马扎上，手里拿着小蛋糕，表面是等小明星休息，实际上总是偷偷抬头往天上那抹白影上瞧。
    殊不知那抹白影也在看她，那一场，封淮ng了十多次，差点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在万祺还算有点良心，当晚便给他发了房间号。
    那一夜，他怀着满心酸楚和嫉妒，恨不得将她完全吞吃入腹，可真看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他又心疼，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她满意。
    当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万祺没有他想得那么多，不愿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种事，轻轻推了推封淮，提起此行的目的，“你还没吃饭吧？”
    想起万小姐不敢恭维的厨艺，封淮心里的醋意生生压了下来，但是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目光，又不忍心让她失望，“还没吃呢。”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万祺快速打开饭盒摆在桌面上，把筷子递给他，“尝尝，我特意学的创新菜。”
    何谓创新，色香味各有极限，唯独菜品搭配没有尽头。
    封淮拿起筷子，在几个小盒子上方犹豫片刻，最终探向一根油菜，夹起来，还未搅拌开的蚝油挂在菜叶子上，他虚心请教：“老师没强调调料的配比吗？”
    万祺拄着下巴，手指往一起捏了一下，“老师说两勺，我稍微多放了一点点。”
    小心翼翼解释一点点的万小姐可爱得让人心颤，封淮心甘情愿含泪咽下这一口咸到可以掀起天灵盖的菜，又接着试下一道。
    把菠萝放到嘴里，没等酸甜的汁水蔓延在口腔中，紧接着被一股水腥味道迷住了。
    定睛一看，菠萝古老肉被改造成了菠萝鱼肉，仔细品尝之后，可以肯定鱼没去皮。
    勉强吞下这一口，定了定心神，正好有人来找白新，“封老师，艺人去哪了？”
    封淮先给他指了个位置，接着温声和万祺解释：“他第一次拍戏，我得去盯着点。”
    万祺很理解，“那我在这等你回来。”
    封淮在她额角亲了一下，被她略显羞涩地推开。
    小声逗她一句，见白新已经走过来了，他拿起剧本后想了想又放下，把桌面上的菜全都收回饭盒里，谨慎地扣上盖子，捏捏她的耳垂，自然道：“先保温着，我一会回来吃。”
    白新第一次拍戏，被封淮盯着紧张得频频出错，导演一直喊卡，最后把他叫下来让他再找找感觉。
    他连连道歉，和搭戏的女演员对台词，转眼就见导演把椅子扶手敲得砰砰响，发火的对象正是封淮。
    白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苦着脸道：“我演戏的路是不是走到头了。”
    女演员宽慰道：“导演和封老师合作过，两人开玩笑呢，不用害怕，拍完这一场就能休息了，咱们争取下一条就过。”
    这段戏是封淮指导的，白新找回状态之后，没给封淮丢人，得了导演几句夸奖，还说以后再考虑他。
    白新喜滋滋地跟封淮往回走，彩虹屁吹出得多姿多彩，刚接近伞的位置，就感觉封淮脚步一顿，他也跟着停下。
    逐渐地，身边的空气缓缓凝滞一般，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大气不敢出。
    白新下意识瞟了眼封淮的表情，就见他眉心蹙起，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万小姐。
    而万小姐看起来像是身体不舒服，背对着他们，肩膀扣得很深，时不时颤动，咳嗽的声音颇有种痛苦的感觉。
    白新吓了一跳，慌乱道：“万小姐没事吧？用不用叫医生？”
    “不用，”封淮声音发沉，说完，长长叹了口气，“你先去吃饭，一会再回来。”
    白新忙不迭离开，一刻不敢停留，走远了他回过头，看见封淮站在万小姐身边，俯下身，眼中宠溺浓郁，带着笑意和浅浅的懊恼，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女人娇小的脊背上柔柔抚动，似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但看起来成效不太好，万小姐眉眼凌厉，樱红的唇几度张合，最后实在气不过，还抬手拍了封淮两下，惹得旁边的人频频看他们，眼中写满了“看戏”二字。
    封淮笑吟吟挨了老婆两巴掌，力道很轻，拍在手臂上状似撩拨，他拧开纯净水递到她唇边，一点不介意丢面子的事，哄道：“属小老鼠的，怎么还偷吃我的午饭？”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万祺：我天纵奇才。
    下一秒，万祺：又被骗了，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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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鞠躬！来晚了，存稿箱时间设置错了，我有罪！
    感谢小天使们追更留评，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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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坠网
    万祺委屈地瞪着眼前的人, 他垂着眼睫，笑意中没有取笑和揶揄，温柔的眸子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显然是怕她把自己吃坏了。
    她压低声音：“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难吃？”
    要不是对自己足够自信, 她怎么敢把这种东西往嘴里放？
    封淮擦掉她唇角菠萝鱼肉的汤汁, 一本正经道：“偶尔失误而已。”
    “我不是傻子，”万祺拍开他的手, “亏你试菜时装得人模狗样, 露馅了吧。”
    封淮莞尔, 把锅揽到自己身上, “怪我，我应该提着饭盒离开的, 主要是没想到家里有只小老鼠。”
    万小老鼠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 “你比我强多少？我看你小白鼠当的挺开心。”
    封淮点头，“正好，我们天生一对。”
    “……”
    万祺消气之后, 后知后觉有点愧疚。
    封淮为她学了半年烹饪，她看个视频就敢炒菜，实在有点对不起他。
    万祺望着远处的湖水，静悄悄的, 实际上，那点小心思被闪烁的目光出卖得一干二净。
    封淮好笑地握住她的手, 把玩她加长的指甲尖，“事实证明, 有些工作你是抢不走的。”
    万祺斜睨他, “你不嫌累？”
    在家的时候, 一日三餐暂且不提，光是时时新鲜的小点心就要劳心劳力，更不用说她还经常点菜，若是家中没有食材，撒个娇他就会出门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