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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

      南方的四季气候并不泾渭分明。
    早早就过了立秋,气温却一日更盛一日。散发着满团金光的太阳烈日喷火,有烧尽参天古树的温度。
    蝉鸣肆虐,和教室里的哀怨此起彼伏。
    柳景中学的两百多名毕业班学生提前迈入了初三生活。
    上课铃打响了十分钟,依旧不见班主任来,班里头靠近后门的几个刺头,眼神交递,嘴角噙笑。
    一致心有默契的决定在这堂班主任的课上弄点大动静。
    可首当其冲的人屁股都没离开凳子,后门就立了一道黑影。
    “靠!”
    班主任刘姐细眉倒立,双手插在胸前,用凌厉的目光扫向最后两排的七八个人。
    几人咽下唾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憋出一句:“尿急……”
    说话间就从乱糟糟的抽屉翻出那本沾了黄渍的书,胡乱翻着,心里咒骂。
    眼角一瞥,见了一个纤薄的身影慢悠悠的走过去。
    “对,就站在那里,你太白了,看起来不健康,得多晒晒太阳才行,不然怎么应对繁重的初三课业。”
    刘姐紧着声带不咸不淡地开口,惹得窗边本来就心不在焉的人捂嘴偷笑。
    宋阮是整个初三年级里最白的女生。
    大概是因为城市的娇养。而留在县城里上学的大多数人,都是农民的子女,她们的皮肤多少有些粗糙。
    这年头,谁家稍微有点条件,都会拼了命把自己家孩子往市里的学校送。
    去了就不回来了,从小学到初中,再从初中念到高中。
    倒也有像宋阮这样的“奇葩”,从市里重点中学转回了县里。
    而且这个班的人已经同学两年,小县城就这么点地方,最有名的小学、初中、高中排在一条街上,许多人都是从小学同学直接变成初中同学,情谊自然深厚。
    她一个插班生,来了不到半个月,性子又沉,难免和这个班格格不入。
    程云眯了眯眼,下意识地看向左手边黄琪琪身边的空座,然后又抬眼,目光再次落到那个站在走廊上的女孩。
    清一色的蓝黑夏季校服,很多女生为了彰显时髦和个性,把裤腿改窄,即使是夏天,也可以展示少女细瘦的线条。
    可宋阮的裤腿没做任何改动,宽宽大大,似乎可以塞进三条大腿。
    阳光从身后普照,少女白皙的肌肤被镀上一层金色,却是越发的清透,细小的绒毛虽风晃动。
    她好像迟到很多次了,程云突然在心里没来由的盘算回忆着。
    好几次他和几个哥们儿火急火燎赶路,在路上都瞥见过她的身影。
    不过他们运气都很好,每次迟到,都没被刘姐抓着过。
    但她今天运气却不怎么好,至少没他好。
    想到这儿,程云勾了勾嘴角,手里转动笔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看什么看!都给我拿出昨天发的卷子,下课收!”
    很快,班里一片哀嚎。
    数学老师没备课,一般都会这样做。
    刘姐有些心虚地推推眼镜,正要朝前门走去,看见站在那里的宋阮,又是一肚子气。
    “女孩子家家,也学男生玩迟到早退那套!”
    宋阮没什么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她一副好像听从又好像顽固的态度最让刘姐头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摸了摸额头的汗,快步走去。
    抱怨声渐渐消失,教室里纸张摩擦的声音交织在头顶旋转的风扇里,静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了,反而像无所顾忌似的万马奔腾。
    刘姐皱眉抬头。几个人影从自己班张扬走过,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
    不过三十秒,那几个走进班里的男生又悉数退了出来。
    默契似的死寂片刻,如有惊雷穿透云霄,一声咆哮震得几个埋头写卷子的好学生从座位上跳起来。
    “都给我出去站着!我看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找死!”
    刘姐在心里忿忿,心情复杂。
    她平时虽然厉害,但从来不扯着嗓子骂人。因为五官会变形。
    思绪流转间,一抬头又看见自己班的小兔崽子一个个心浮气躁地伸出脑袋去看,她心里火气更大。
    “想看就出去看啊,我帮你们把脖子再抻长一点怎样?”
    她也试着学崔地海骂人的狠劲,加上自己一贯阴阳怪调的优势,果然把那几个红着脸的女生给吓得低了头。
    “沉觉又没穿校服哎。”
    本来就出挑俊朗的人,穿不穿校服其实对他的光辉形象都没多大影响。关键是在清一色又土又难看的校服堆里,穿着名牌运动篮球背心,踩着大几千的白色球鞋,更显出他不羁英俊、意气风发。
    黄琪琪踢了脚前座小声议论的女生,那两个女生正要开口,感觉到讲台投过来的灼灼目光,立马闭嘴。
    下午两三点,太阳最毒辣,崔地海又扯着嗓子训斥几句,更是毒火攻心,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口干舌燥。
    “老师,天气热,您老回教室吹风扇吧,别气坏了身体。”
    微微上挑的语气听起来却凉凉的,声线醇厚,又因为恣意随性不显得严肃。
    宋阮扭头,看到崔地海表情一怔,眼神狠厉,喘了几口气,提步快速走进班里。
    他一走,原本站得还算正经的身体就往后一摆,肩胛贴着白色的瓷砖,细长的腿往前一搭,左边微微屈起膝盖,手上就篮球调换了个方向,腕上那块黑色的表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一道锋利刺眼的白光。
    身边的同伙皱眉正要打他的手,又见崔地海握着课本再次冲出来,每一步都要擦出火来。
    “篮球没收了!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中落了空,沉觉英挺的眉目间才露出一丝阴郁,还有不耐烦,在四周兄弟的愁苦目光下抬手掏了掏松软的发。
    不经意扭头,这才注意到隔壁班走廊被罚的那个身影还站在那里。
    宋阮脖子有些僵硬发酸,低了低头,长长的马尾从耳边垂到身前,挡住了她的侧脸。
    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连裤腿也没改,站得笔直,一点活泼乖张的生气都没有。
    乖过头了。
    沉觉面色淡淡的收回视线,看了眼表,吹了声口哨。
    很快,整层楼只剩下崔地海和另一个班物理女老师越来越激动的讲课声。
    一个低沉,一个尖锐;一个讲电,一个讲力。
    二班夹在中间,安静得出奇。
    下午又上了两节英语连堂,下课铃一响,教室就空了大半。
    毕竟现在晚修的时间又提早了半小时,大家都格外珍惜傍晚休闲娱乐的时间。
    黄琪琪拿好车钥匙,看到宋阮还在写题。
    数学的最后一大题,很多人是连瞎编乱造都懒得写的。
    装什么装,成绩真的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从城里转到县里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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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可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