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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冬至官至

      冬至日,各府衙放假一天。
    秦徵休在家中读刑事断案一类的书,突然发现从门窗投到书上的光忽闪忽闪,便推门一看。
    这样的午后,咸城竟下起了微雪。
    咸城冬季寒冷、风小多雾、少雨雪,若是邰州,早在半个月前就白雪满地了。
    不知此时父母在干什么,他远在外乡,大概是回不去家过年了,也该写封信回去才是。
    秦徵正看着雪出神,忽见隔壁秦衍住的房子出来叁个人,正是秦衍和郑桑还有侍女潇潇。
    秦衍和郑桑二人在门口相对施礼,就是分别。郑桑随即转头看向秦徵房间的方向,看见秦徵站在门口,径直往秦徵而去。
    眼见郑桑就要过来,秦徵赶紧关门。
    郑桑连忙提起裙子,小跑过去,赶在秦徵关上门前到了他面前,一手挡在门上,气鼓鼓地问:“你干嘛,看见我就关门!”
    “啊,你不是来找公子衍的吗?”秦徵故作无辜地说。
    “我确实是专门来给公子衍送请柬的,”郑桑挑了挑眉,十分自得,一把把手里另一份请柬摔到秦徵怀里,“这是你的。”
    秦徵接过一看,眉头微皱,“你爹过寿?”他浅叹了一口气,合上请柬,知道不可能还是问郑桑:“能不能不去啊?”
    “怎么了吗?”郑桑不解他为何这么为难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这次和御史台的牵扯,御史大夫就想起给他也送一份请柬,秦徵本心并不太喜欢这类的应酬。
    “实在是……”秦徵话锋一转,逗她,“没钱送礼。”
    郑桑是不经逗的,果然一脚就要踢过来。秦徵上次已经知道郑桑的路数,话刚说出口,往后一跳,轻松躲过。
    “啊!”可怜郑桑全力出的一脚,硬巴巴踢到门槛上,疼得呲牙列嘴,摧心折肝。
    “娘子!”一旁的潇潇赶紧扶住疼到要晕厥的郑桑,指着秦徵,“你个混蛋,欺负我家娘子!”
    “诶,是你家娘子动手动脚的,怎么怪我?”秦徵好笑反问,见郑桑疼得眼泪没差点出来,伸手要扶她先坐下,一把被郑桑搡开。
    “走开!”郑桑瘪着嘴,靠着潇潇,一瘸一拐地进屋坐下。
    秦徵讪笑着收回手,从角落里翻出跌打损伤的药油,递给潇潇,“喏,给你家娘子涂上。”
    潇潇一脸怀疑,才不信公子徵有这么好心。
    郑桑爱美,秦徵知道,便说:“小心留下淤青。”
    果不其然,缓回一点劲的郑桑别扭地喊了一句,“潇潇。”
    潇潇这才接过活络药油,脱下郑桑的鞋袜,替娘子揉按。
    雪白的罗袜轻轻从郑桑脚上褪下,露出一只匀称细嫩的脚,白的肌肤,粉的脚趾,脚背流畅,透出浅浅的骨骼经络。
    秦徵干咳了一声,转头开始收拾自己方才读的书。
    正整理着,屋外有人敲门,呼着:“徵公子,还不快开门接旨,大好事呀!”
    秦徵连忙开门,礼数周全地跪在地上。内侍瞥了一眼旁边的郑桑,不好宣旨,“这……”
    秦王的旨意,在场者皆要跪拜听训。
    郑桑正要趿拉着鞋子起来,与秦徵跪到一处,便听秦徵说:“她受了点伤,腿脚不便,就不用了吧。”
    内侍也是个知变通的,点点头,“也好,反正只是给公子的旨意。”
    为嘉奖公子徵破案缴获景晨的大功,升官叁级,并赐云珠一双等诸多赏赐。
    赏赐一件件送进屋,小小一间官舍都没那么多地方摆,全垒在书案上。
    秦徵送走内侍,重新合上门,也不瞧瞧那些赏赐,反而把凳子挪到离书案好远的地方,坐着揉眉。
    叫他总是皱眉,不知眉毛揉多了会不会秃,可惜了他那一双剑眉星目。郑桑暗笑,问他:“升官了,你好像不太高兴呀?”
    “既非我愿,谈何高兴。”
    “你所愿是什么?”
    还没人问过他的所愿,秦徵认真而简略地回答郑桑:“去边关。”
    秦国重军功,上战场是最快的晋升方法,加之秦徵的落寞家道,郑桑自然而然想到这个理由,“你想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秦徵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你是这么想的?”
    若只是想光宗耀祖,在咸城也未为不可。叁月未满,加官叁级,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耀。秦王看重他,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未必不及战场立功,还没有那么多不测。
    但他此刻并没有欣喜,当初还拿“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当理由,让秦王失望。
    他的所愿,大概并不是简单的建功立业。所谓考虑父母,也是拒绝秦王的借口。
    郑桑对他的抱负不感兴趣,穿好鞋子准备回去。临走时,郑桑说:“你就算人不去,我爹都给你送请帖了,你的人情也是要到的。”
    “我那是开玩笑的,”秦徵见她一瘸一拐地要走,好心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她可不想要闲言碎语,若是公子衍能和秦徵一样主动提送她就好了,哪怕是送她到官舍大门口。
    秦徵挑了挑眉,不强求,找出一把红油伞,塞到郑桑手里,“雪越下越大了,拿上这个吧,路上小心些。”
    她是坐马车来的,他个傻子。
    郑桑揣着轻轻的纸伞,没有多说,转身撑开伞,走入细雪中。
    马车上,郑桑一点点擦掉伞上、雪遇热化成的水渍。
    “娘子擦水干什么,放一边,它自己会干的。”潇潇不懂,夺过郑桑手里的伞,搁到角落里靠着。
    “这个鬼天气,竟然下雪了。大娘子肯定是自己不想出门,才让我们来的,”潇潇碎碎念着,却不见郑桑回应,便问,“娘子在想什么?”
    郑桑将湿掉的手绢折好,回答:“在想秦徵的事。”
    他的所愿,到底是什么?他想去边关,咸城的官职却越做越高,越卷越深,他的理想会离他越来越远。
    经过今天,潇潇只觉得公子徵讨厌,枉她之前还感念公子徵救过娘子。他还偷看娘子的脚,潇潇看见了。
    潇潇挨近郑桑坐,“娘子,我觉得公子徵品行不端正。”
    “呵呵,”郑桑笑出声,“我也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