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害怕梁世京会因为这个觉得她有病。
    就像她害怕会在梁世京再露出应激反应一样。
    但是梁世京什么都没说，他帮金橘把地上的药片全部捡起来，又把绿色瓶子拿过来放到金橘面前，把药一颗颗倒了进去。
    终于捡完，金橘无法再逃避，低垂着眼说谢谢。
    梁世京看了她半晌，没接，却忽然文不对题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要不要看电影？”
    金橘倏地抬头，有些没听懂，“什么？”
    梁世京拉着她的手腕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关了灯的房间里面有明明闪闪的影子变动，金橘小心翼翼走进半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投影仪。
    原来梁世京真的也没睡。
    金橘扭头有些疑惑地看身后的男生，大王一直坚持不懈地围着他脚边转圈贴贴。
    “不是睡不着吗？”梁世京挑挑眉。
    “要不要和我一起看会儿电影？”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金橘心脏咚咚跳舞，有个小人高兴地转圈圈唱歌，她捏了捏手里握着的药瓶，说：“会不会打扰到你？”
    梁世京啧了一声，估计是嫌弃女生想太多，把房间门大大方方敞开，拉着人坐到了床边的落地小沙发上。
    离得太近，金橘没敢乱动，全身僵住，梁世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半倚着小沙发的靠背，一只腿随意曲着，另只腿支着，膝上搁着线条精瘦的手臂。
    金橘怕被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把视线挪到投影仪上。
    是个老电影，周星驰的《大话西游》，金橘正好以前看过。
    电影片段正好播放到最后一个片刻，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站在城墙上，看着人群里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离开的背影，说了一句：那人好奇怪啊，他好像一条狗啊。
    然后背景音乐响起《一生所爱》，师徒四人远处，镜头定格在孙悟空回头看城墙上一对相拥人的场景。
    梁世京一动不动看着屏幕，丝毫没在意这场电影已经接近尾声，或者说已经结束了。
    金橘侧目看他，忽然觉得梁世京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屏幕，看向的是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看得入神，没想过梁世京会忽然转过头来，直白又单纯的视线就这样被对方收入眼底。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梁世京笑得戏谑。
    金橘硬着头皮没移开目光，仿佛自己一主动避开就是在向对方表明心虚，虽然本来也是如此。
    “你也睡不着吗？”她大着胆子问梁世京。
    男生轮廓分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真切，金橘听见他反问自己：“你呢？”
    “为什么也睡不着？”
    电影的背景音乐平缓地唱，金橘直视着梁世京不清楚表情的脸，听见莫文蔚的声音混在男歌手的吟唱里特别明显。
    ——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她听着听着走了神，想起以前在哪里看到的八卦新闻。
    说是电影里周星驰饰演的至尊宝，最后忘记了莫文蔚饰演的白晶晶，和朱茵饰演的紫霞仙子在一起，但在现实中，周星驰却和朱茵分手，和莫文蔚走到了一起。
    这其实和梁世京的问题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金橘不知为何却忽然晃神想到了这里。
    她看着梁世京的视线，因为出神逐渐偏移，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对方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脸庞。
    梁世京问完问题等着金橘回答，可是等了半天，女生看着自己却不吭声，起初梁世京以为她在思考，但等了片刻，却发现她只是走神了。
    梁世京觉得好笑，又觉得很有意思，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面对面和自己讲话，讲着讲着走神发起呆的。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狭长眯起，抬手托起金橘的下巴，手掌心覆上她巴掌大的脸颊上，将她偏移开的脑袋扶正，只看向自己。
    梁世京看着金橘因自己的动作，而惊讶瞪大的杏仁眼，在投影仪屏幕光的流转下又圆又亮，像水里的月亮，一碰即碎。
    他欺身过去，凑近到她面前，余光瞥见女生放在沙发上的手紧紧攥成一团，玩心倏起，笑得勾人又深情。
    “和我说着话呢。”
    “怎么还在想着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临近元宵, 下过一场大雨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早上金橘起床的时候，太阳竟然透过窗帘投了一些进来。
    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已经响过一轮, 凌晨四点多才睡, 金橘满打满算发现自己也只睡了五个多小时，神奇的是居然一点也不困。
    昨晚发生的事情, 睡了一觉起来还是清晰到每个细节，金橘都一五一十地记得，当时梁世京的动作来得太快, 昏暗的房间里, 两个人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橘的大脑一下子哐地宕机, 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没错，她落荒而逃了。
    金橘甚至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起的身, 又是以什么样的速度逃回的房间，唯一能想起来的, 就是梁世京笑意满满, 却又玩味十足的表情。
    如同自己是只被他掌控在手掌心里的金丝雀。
    金橘知道自己已经走向了沼泽中心。
    再等她洗漱完出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 好像没有人在，连大王的声音都没有, 梁世京的房间门也是关着的, 流理台的桌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早餐在桌上, 冷了就叮一下。
    字体工整利落, 一看就是梁世京的笔迹，金橘一眼就认了出来。
    高中的时候，梁世京的试卷经常作为模版被广泛传阅，金橘的班级也不例外，虽然她不是那种积极的性子，但她有个积极的同桌，这种事情总少不得她，所以每次同桌问金橘要不要一起看，金橘都会表面平静，内心风起云涌地答应。
    一来二去的，梁世京的笔迹就被深深印在了她的记忆里，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再重新见到，自己还是能一秒认出。
    金橘把便利贴轻轻撕下，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手上的小纸片却没有扔进垃圾桶。
    她竟然有些舍不得。
    就像高中时每次要把试卷还回去的心情一样。
    金橘叹气，梁世京真是永远有这样的本领，注定要成为她越不过去的拦路虎。
    她把便利贴小心放进了口袋里。
    这还是她拥有的第一件有关梁世京的东西。
    外面太阳冉冉升起，连客厅里都是一片阳光灿灿，梁世京牵着大王回来的时候，金橘正坐在这样的场景里吃早饭。
    她一边拿着三明治放进嘴里，一边拿着手机回消息，听见梁世京进门的声音抬头看向玄关，腮帮鼓鼓像只仓鼠。
    金橘还没完全从昨晚的事情里走出来，看到梁世京时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反倒梁世京自然的很，换鞋，丢钥匙，脱下外套，给大王解下牵引绳，又给它的碗里加满水和狗粮。
    全程慢条斯理又漫不经心。
    金橘看着这个场景慢慢把三明治咽下，再把碗碟送到流理台内的水池里，结果走出来的时候，一转身正好撞上进来倒水的梁世京。
    家里开着暖气，他脱了外套只穿着长t，透过单薄的布料，金橘撞上去的时候感觉到一片硬邦邦的肌肉，她下意识往后退，又抵上硬邦邦的流理台。
    梁世京仿佛故意般，不退反进，长臂一伸，把她困在了胸前，金橘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响起，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正顺着骨骼传到耳朵里。
    周围忽然就没了别的声音。
    她看着梁世京黑t胸前的图案，靠着身后的台子一动不敢动，听到梁世京用调笑的语气问自己：
    “昨晚跑什么？”
    五个字，说出来最多只用了五秒钟，金橘却觉得自己的心跳用了快有两倍的速度听，每跳一下，她心里那个疑问的小苗，就在土壤里跃跃欲试一次，好像随时就要破土而出。
    她抓自己衣角的手指微微用力，眼睛抬起，视线顺着梁世京修长的脖颈往上，看着男生低头瞧着自己的黑色眼眸，心里一鼓作气，将那株小苗一把拽起。
    “梁世京。”她喊了声男生的名字。
    “你是……”金橘咬了咬薄唇，看着梁世京似乎有些期待她问下去的表情，豁出去地继续道：
    “你是喜……”
    “噔噔噔——”
    一串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金橘的一句「你是喜欢我吗」被打断在半路，客厅的桌子上，她的手机正边响边震动。
    金橘敛眼，刚才的勇气已经被电话铃声敲散跑得无影无踪，她往桌上看，梁世京循着她的视线不情愿地让开，金橘赶紧走过去把通话打开。
    是白银银。
    她在那头问金橘有没有去店里，没有的话她过来接她。
    金橘转过身，背对着梁世京的目光，轻声说还没有出门，怎么了。
    白银银那边有点吵，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然后白银银说我给你发个位置，你来这里我们见个面呗。
    金橘顿了一下，听见身后梁世京似乎走了过来，本来还在想说什么，这下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小声说好等会儿见，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毕竟今天这种氛围，实在是不太适合和梁世京单独待在一起。
    金橘不敢。
    “打完了？”梁世京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金橘捂着手机转过来，说嗯，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