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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骂

      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六七个医生一起出来,个个皆是眼神憔悴。
    澹台清听到动静立即迎上去。
    “林伯,怎么样了?”
    林擎摘下口罩,朝他点了点头,“台清,手术成功,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澹台清所有的恐惧与期待在这一刻全部转化成感激,他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握住他的双手含泪道谢:“谢谢您,林伯。”
    林擎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不过她伤势比较重,之后的话会把她转到icu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等了十几个小时,你也辛苦了,之后有什么事再找林伯吧。”他像普通长辈一般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迈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了。
    澹台清悬停已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只是回想起林擎刚刚说的话,心不免又提了起来。
    江寄凡下了手术台立马就被转到icu去了,办好住院后,澹台清提出要进去探视。
    icu原则上是不允许探视的,但因有院长这一层关系在,又加之有他的强烈要求,后来才被允许进入。
    icu内是不允许穿常服进入的,所以澹台清跟随护士去换了一身装备,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无菌衣,鞋子套了鞋套,连疲惫的面容都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刚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各种仪器工作的声音,嘈杂刺耳。
    当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体插满管子,连呼吸都要靠机器来维持的身影时,澹台清的眼睛蓦然一酸。
    他跟着护士走近几步,在病床前停下。
    只见姣好的面容被纱布层层包裹,唯一露出来的口鼻也被呼吸机罩住,若不是床头上写着的名字,澹台清真不敢相信躺在病床上的是数日前还伶牙俐齿将自己数落得半句不敢回嘴的江寄凡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她,脑海里却又忽然跳出方才进来前护士的再三叮嘱,而后只能慢慢的收回了手。
    护士在一旁告知江寄凡目前的病情:“病人目前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她伤得很重,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澹台清在护士的话里捕捉到这句关键,心顿时如被刀绞一般,疼得眼泪瞬间滚落。
    另外一位刚工作不久的护士年纪比较轻,见他流泪,有些不忍心,遂安慰了几句。
    他的一颗心早就放在江寄凡身上了,听见她们安慰自己的话,过了许久才麻木的点了点头。
    探视时间有限,澹台清在里面待了没多久便被护士们委婉请了出去。
    知道她们是在认真负责自己的分内工作,他也并未为难她们,依依不舍的看了江寄凡最后几眼便跟随离去。
    刚出去,便在icu门口看到了程净几人。
    他们正在说话,看到他出来之后停止了交谈。
    “台清哥……”
    向遖遖站在宋屿畅身旁,怯怯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澹台清不用问也知道她肯定是被昨晚自己情绪激动的模样吓到了,见状,遂道:“遖遖,事已至此,我不想再责怪任何人。昨晚我情绪不好,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先道歉。”
    他这般直截了当,倒让向遖遖不知要如何开口了,只能急忙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台清哥,就算你对我生气,也是……应该的。”
    要不是她昨天约江寄凡出去,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知道江寄凡因此流产后,她昨晚哭了好几回,最后还是宋屿畅看不下去,让医生给她开了点安眠的药,才勉强让她消停了会。
    从昨晚到现在,澹台清全程精神紧绷,一分钟都没合过眼,身心俱疲。
    他很累,只要江寄凡平安,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所以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
    闻言,他未再说话。
    程净见状,出来打圆场说:“台清累了,先让他去休息吧。”
    然后又说到时候他会再和icu那边的医生沟通江寄凡的病情。
    术业有专攻,澹台清听言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不到第二天,向遖遖和江寄凡出车祸的消息便在圈子里传遍了。
    他们这个圈子里一点八卦都能传很多种版本,最后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演变成了“是澹家父母给澹台清施压,才导致江寄凡怀着孩子也要分手”。
    现如今外界都说他们澹家人做事不厚道,甚至连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澹爷爷知晓后都大发雷霆,把澹季明夫妇俩叫过来臭骂一顿。
    “一定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澹应锵重重用拐杖敲着地板,怒不可遏。
    “我们澹家不能这么做人!”
    董黎君听了只觉得他们夫妻俩冤枉,她哪里知道江寄凡怀孕了,而且听说分手也是对方提出的,自己儿子还一直苦苦挽留,现在还守在医院里头呢。
    做母亲的最听不得有人骂自家无辜的儿子,于是她挺直腰板,不服气的回了一句:“老爷子,台清没做错任何事!”
    澹应锵听了更加生气,抬手指着她骂道:“台清做没做错我不清楚,但你肯定有错!”
    “若不是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撺掇乔家那个女儿搅和人俩的事,这事能成现在这个局面吗?!”
    澹季明连忙将妻子拉走,低声让父亲息怒。
    澹应锵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又警告董黎君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说一句,乔家那个女儿不适合进咱们澹家的门!”
    原先他瞧着乔家那女儿还算可以,但如今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台清心善孝顺不与你们计较,我可不一样!”
    “我早些年便和你们说过,少插手台清的生活,你们现在倒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觉得我老了就做不了主了是吧!”
    深知父亲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听着地面传来“咚咚咚”的拐杖声,澹季明额头直冒冷汗,董黎君更是又气又怕。
    夫妻俩在外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在他面前被骂得如缩头乌龟似的,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那爸您的意思是?”澹季明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澹应锵说出自己思忖已久的打算:“等人醒了,你们做父母的就挑个吉日趁早把婚事办了。”
    董黎君听了心里一惊,立马抬头反驳道:“老爷子,这怎么能行!姓江那孩子……”
    话音未落,澹应锵鹰眸一般锐利的双眼向她扫射过来,沉声道:“那孩子怎么了?能让台清处这么久的,人品定有可贵之处。”
    澹台清是他从小带在身边培养出来的,心胸眼界等都是实打实的出色,又因他与自己死去的亡妻性情极为相像,澹应锵一直打心眼里疼这孩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澹季明夫妻俩立过规矩——不允许溺爱这孩子,也不允许他们随意插手澹台清的人生。
    早些年听说乔家那女儿和台清处在一块时,他便有些不满了,乔娴之这女娃,家世人品都还算可以,只是人太过精明,过犹不及,恐生是非。
    果不其然,这后面便因她生了事端。
    董黎君急得嘴里生泡,“纵然如此,可她的家世也与我们澹家不相配啊!何况她还有一个当毒贩子的兄弟,这,这说出去,岂不是……”
    “按你的意思来说,老爷子我当年也不过是军中的一名无名小卒,又凭什么能得你婆母的青眼?”澹应锵顿了顿拐杖,厉声道:“你说这话是在埋汰谁呢!”
    澹季明听到父亲提起逝去的亡母,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拉着董黎君跪下,嘴里直呼不敢。
    “蠢妇!我先前念着你是台清的亲妈,不好落你面子,如今看来你真真是愚不可及!”
    “你自诩聪明,却不知被乔家娴之当傻子一般耍得团团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来祸害自家儿子!我瞧你亲爹亲哥都是极有本事的人才,怎么就得了你这么个头脑简单的姑娘!”
    虽然未进门前便知道公爹强势,可董黎君嫁进澹家几十年来,都从未遭受过如此辱骂,一时间又气又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敢哭出声。
    澹应锵骂完了她,又将枪头对准澹季明:“你也是!别只会纵着你这老婆胡乱行事!仔细你那点子破烂事儿!”
    澹季明闻言心里一凛,连忙认错道:“爸,您别生气,都是我们的不对。台清长大了,我们不该插手他的生活,黎君也是为母心切,一时嘴快,还望您谅解……”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澹应锵冷哼一声,看向低头流泪的董黎君,想着她好歹是自己孙子的亲妈,声音放缓了几分,幽幽道:“我从不屑与妇人计较,今儿骂你这一遭,你自个回去好好想想对还是不对。”
    话罢,便由佣人搀扶着离开了。
    董黎君见他走了,这才敢捂脸哭出声。
    澹季明看着身旁痛哭的妻子,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好声将人安慰,其余之事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