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以桑起得比较晚，洗漱完化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昨晚盛与澜就和她说了，想要一家人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云以桑不知道盛与澜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如果只是想吃饭,盛家的厨师个个都是名厨,又何必特意外出呢？
    一路上，云以桑总觉得像是去一场鸿门宴。
    餐厅坐落在市中心一座老四合院里。
    很符合盛与澜一贯的作风,极致的奢华和新锐,视“性价比”如无物。
    云以桑抵达那时，盛与澜和盛慕已经入座许久。
    “妈。”盛慕抬头喊道。
    盛与澜正在打电话,看到云以桑，冲对面匆匆说了了句,“你让他们过来吧。”随即挂断了电话。
    云以桑冲两人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盛慕，你现在出道多久了。”
    上完菜,盛与澜维持着一个姿势看云以桑和盛慕吃饭，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两个月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我现在还记得你初中时,有一天忽然来公司找我，你说你被经纪公司选中了,你想要当练习生。”
    “现在,出道你也体验过了,你觉得这些东西和你自己放弃的相比，值得吗？”
    盛与澜不问快乐不快乐,也不问幸福与否。这些东西说到最后,形而上学虚无缥缈,简直能牵扯到哲学。
    他只想知道,盛慕对于自己的选择后悔吗。
    盛慕：“我很满意。”
    盛与澜点了下头，安静片刻，转移了话题。
    “你快要录制第二张专辑了吧。”
    “嗯，下个月会开始选曲、录制工作，拍摄和后期大概要一个月。”
    “你已经体验过当偶像的日子了，你还想继续吗？”
    盛与澜冷静的问，“如果你只是想获得关注，被观众喜爱和记住，那完全可以有更好、更便捷的方法。”
    盛慕不解的抬头，显然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长久的存在，短暂却绚烂的一瞬才更让人印象深刻。”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当偶像，勤勤恳恳营业好几年，在这世上留下的痕迹，还不如投入资本后，塑造一个足够扣人心弦的人设，在短时间内集中产出一系列瑰丽且惊艳的作品，然后再迅速退圈。给予粉丝足够的遐想空间，又能在电影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省时省力。”
    盛与澜直视盛慕的眼睛，无形中升起一股巨大的压力。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偶像，财富和想站上舞台？想被千万人追捧？……”
    ——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剩下这一句话还没说出口。
    “如果以后都是今天这样的话，你不用喊我来了。”
    盛慕冷酷的截断了这个话题。
    他放下筷子，抿着唇抬头来盯着盛与澜。
    “我知道，你以前就觉得我只是小孩子心性，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弃。现在我出道了，你很意外？”
    “所以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这种强硬的语气让桌上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盛与澜没吭声。
    盛慕冷冷的觑了盛与澜一眼。
    “你没想到我会来真的？所以你现在是后悔答应我了吗？”
    一片窒息般的寂静之中，盛与澜缓缓开口道。
    “我从来没有那样看待过你。”
    “那你我管我出道是为什么？我没有让你帮过我，我不求盛家的什么。”
    盛慕眉峰一挑，语气又冷又倔。
    “所以你为什么总是一副什么都掌控在你手中的样子？很讨人厌，你知道吗？”
    空气像是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静。
    盛与澜提前包场了，装修古典的屋内空无一人，整个四合院的服务员都早已离开。
    云以桑明白了，盛与澜提前想到了这种情况，他不希望任何人听到他们父子间的对话。
    云以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屋外。
    而不是在这里饱受煎熬。
    “那个。”
    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还在和盛与澜横眉冷对的盛慕转过头。
    盛与澜在第一时间也望向了云以桑。
    云以桑捧着个碗，瞪大双眼正看着他们，漆黑的眼眸水光潋滟，长睫毛微颤，带有几分无措和茫然。
    不会是吓到她了吧？
    盛与澜和盛慕心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可以喊服务员加个菜吗？”
    云以桑眨眼，指了指旁边一个空了的菜盘。
    “……”
    盛与澜的嘴角抽了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让餐厅的人进来。
    “妈，你上午没吃东西吗？”盛慕问。
    云以桑点头，“嗯，起太晚了。”
    盛与澜抬手按了按额角，俨然是对现场状况感到头疼。
    他抬手给云以桑夹了一筷子菜，“这件事今天先不说了，先吃饭。”
    盛慕应了一声。
    他没有再看盛与澜，但语气和神情缓和了一些，默不作声的低头吃起饭来。
    屋内那一股咄咄逼人、一触即发的气氛逐渐消散了。
    哎。
    云以桑轻轻的叹了口气，心说刚才那空气里就像闪着刀光剑影似的。
    工伤，这绝对是工伤。
    桌上的盛慕和盛与澜也都有些心神不宁。
    一半心思还想着刚才吵架的事。
    另一半，都被分去琢磨云以桑了，也不知道她刚才到底被吓着了吗。
    “这道菜热量高吗？”
    服务员端来一道新菜，云以桑随口问。
    “妈？你要减肥吗？”
    盛慕诧异的问。
    连盛与澜都转过头，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她纤细的身形，目光颇为费解。
    “不，如果热量高，那说明很好吃。”
    云以桑说着夹了一筷子菜。
    “……”
    盛慕和盛与澜都快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生气”的表情。
    在松弛下来的氛围里，盛与澜默默盯着云以桑看了几秒。
    这顿饭吃到最后，大家竟然都坐这吃饱了才走。
    所幸没有闹到不欢而散。
    盛慕下午还有课，吃完后冲云以桑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云以桑和盛与澜两个人。
    盛与澜望着盛慕背影消失的方向，忽然开口，“抱歉。”
    云以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
    “没事，小问题。”她擦了擦嘴。
    盛与澜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
    “也就和我当年在叙利亚战场见过的阵势差不多，一点都不吓人。”云以桑慢悠悠的说。
    盛与澜有片刻的失语。
    他扭头看着云以桑，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她私生饭的事。
    云以桑抢在盛与澜之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盛慕说这些呢？”
    “我说错话了。”盛与澜面无表情。
    云以桑意外：“昂？”
    怎么今天态度这么好。
    盛与澜默然了一刻，缓缓道。
    “盛慕小时候，是一个会让大人觉得自己很没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