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警 第311节
薛有禄道:“她给我一千,我这边还要汇过去两千,多麻烦啊!所以我告诉玉娇,你那边就别汇钱过来了,我这边再给你一千块的检查费,刚好。”
虎平涛咳嗽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后来呢?”
“后来玉娇的私人律师给我打电话,找我要通信地址,说是把各种证明文件寄过来。他在电话里说了,因为玉娇的丈夫不方便出面,所以公证费用暂时要我这边支付,等到事情办妥,最后直接从玉娇她丈夫的公账上划过去。”
薛有禄加重了语气,认真地说:“港城那边的人做事情就是讲规矩。”
虎平涛再次抚额:“他找你要了多少钱?”
“公证费是五千块。”薛有禄强调:“这笔钱玉娇会给我报销的,我只是暂时垫付。”
虎平涛觉得已经不能用“老实”来形容薛有禄,应该是“愚蠢”才对。
“接下来,她肯定说是要来滇省找你吧?”问话的时候,虎平涛下意识用上了讥讽的语气。
“是啊!玉娇说了要来看我,顺便对我进行考察。”
薛有禄低着头,神情羞涩:“玉娇说她是有身份的人,只住五星级酒店。要我帮她订了房间,还有机票钱什么的,让我汇给她。”
虎平涛对此很是不可思议:“既然是你帮她订房间,为什么要你花钱?”
薛有禄解释:“港城那边的情况跟咱们这边不一样。再说了,玉娇和她丈夫的事情不能公开。所以这笔开支不能走公账,得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再兑付。而且玉娇也是偷偷摸摸来省城找我,不能被她丈夫家里人知道。否则就闹大了,不好收场。”
“所以机票和酒店都是我帮她订的,我把钱汇给她,然后……”
虎平涛不得不再次将其打断:“既然是你订的机票和酒店,为什么还要汇款?”
薛有禄满面懵懂:“我帮她找好航班和酒店,她从那边买票过来啊!”
虎平涛立刻察觉到对方话里的漏洞:“你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帮她订的机票?”
薛有禄拿出手机,点开“协成”网,滑动页面,指着一个个航班的时间:“我在这上面帮她看好时间,她说哪个时间合适,我就用纸笔帮她记下来。玉娇说这就是订票,让我把钱汇给她。”
虎平涛瞪大眼睛问:“你所谓的“订酒店”也是这样?”
“是啊!”薛有禄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在虎平涛心底滋生。他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你接着说。”
“后来玉娇跟我要了一笔保证金,说是从港城过来要接受检查。可是我把钱汇过去以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虎平涛面无表情地问:“前前后后加起来,你给了她多少钱?”
薛有禄迟疑了一下,说:“三万五千多,三万六不到的样子。”
虎平涛看了一眼他紧捏在手里的那张广告:“你现在打不通她的电话?”
薛有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是啊!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按照我们约好的时间,玉娇昨天就应该到省城了。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一定是手机被偷了,要不就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我只能找警察,求你们帮帮我。”
虎平涛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事儿实在不好解释。
可怜的男人,他已经深深爱上了那个从未见过的富婆。
也许不光是为了美色,更重要的,还是对方答应过的那一百多万酬金。
想要财色兼收的人很多。这种“重金求子”的广告其实就是个骗局。批量打印成本极低。只要拎着一桶浆糊,电线杆、厕所、墙上到处都有。骗子的手法很拙劣,明眼人一看就懂。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一、两个人傻乎乎的入套,骗子就有收获。
以前廖秋担任所长的时候,虎平涛就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骗子的手段是到处撒网,重点捕鱼。一般来说,是以夫妻或者男女搭伙的形式行骗。女的冒充富婆,照片从网上下载,怎么漂亮怎么来。毕竟这个是最重要的,第一眼如果看不上,就谈不上后面的内容。
男的冒充有身体残疾的富翁,另外就是律师。只要几部手机,几张电话卡,几张银行卡,再加上商场里就能买到的变声设备,或者从网上下载的同类软件,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诈骗系统。
除了重金求子,还有富家女求有缘人、港姐求助、玉女求孕……总之都是一样的,专骗那种没有社会经验,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人。从几百块钱的检查费、手续费、公证费下手,一步步提高诈骗金额,直到榨干对方的最后一滴油水。
少则几千,多则几万,反正就是个坑。
看着薛有禄充满期盼的眼睛,虎平涛认真地说:“你上当了。那女的是个骗子。包括她所谓丈夫,还有律师,都是假的。”
真相很残酷,但他必须面对现实。
虎平涛一口气说了近十分钟,详细阐述各种细节。
薛有禄张着嘴,不停地眨眼睛。
“不可能吧!她……玉娇怎么会是骗子呢?”
“她长得那么漂亮,她丈夫还跟我打过电话的啊!”
“不是……你看着这儿,广告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律师担保,还公证过,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你一定是在骗我。”
薛有禄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自己也没了最初的自信,眼神空洞,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类似的情况虎平涛见过太多。从迷局中醒来,后悔莫及。
严格来说,这事儿派出所还真没办法。这种案子要交给经侦大队或网安部门处理。电信诈骗归他们管。
虎平涛抬手叫过孟辉,指着薛有禄道:“你帮他做个笔录,回头报给经侦那边。”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
中午,刚拿起碗筷扒了几口饭菜,电话又响了。
虎平涛只好给自己的碗里拨了些菜,用一个盘子盖上,放进橱柜里,带着王贵出警。
报案地点位于北郊商业广场一楼的星巴克咖啡馆。虎平涛带着王贵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坐在卡座里的一对男女。
警察很少在这种场合出现。看到他们推门而入,一个店员连忙跑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虎平涛出示了一下证件,回答:“正常出警,处理案子。”
说完,他径直朝着那对男女走去。
“谁报的警?”虎平涛注视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男子。按照一一零指挥中心提供的信息,报警人是一位男性。
“我,我报的。”他年龄在四十左右,穿一件黑色夹克衫,下面是铁灰色西裤。除了发量略少,整体外形还是很不错的。
虎平涛打开笔录本,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百七十节 咖啡馆
男子连忙回答:“我叫秦懋山。”
虎平涛继续问:“出什么事儿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挑起了秦懋山心中已经压下去的怒火。他抬手指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女子,怒冲冲地说:“她骗我,整整骗了我一万块钱。”
一听这话,女的不乐意了,张口否认:“你这人怎么当着警察的面还撒谎啊?那是你心甘情愿的好不好,怎么能说是骗呢?”
两个人争执声音很大,把周围的人纷纷吸引过来。
之前的店员再次跑过来,很不高兴地对虎平涛说:“麻烦你们去外面解决。不要在这里影响我们的生意。”
其实虎平涛也觉得在这里问话有些不合时宜,正打算带着涉事双方离开。只是店员的说话语气很生硬,态度也不好,他当即皱起眉头,侧身正视着那店员:“你搞清楚,我们是过来处理纠纷。换句话说,是他们对你们的生意造成影响。这跟我们警察有什么关系?”
店员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总之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正用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王贵一听就火了:“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虎平涛也注视着店员,提高音量:“年轻人,说话客气点儿,别那么冲。”
店员脸上很不好看,有些抹不开面子,兀自嘴硬:“你们这么一搞我们怎么做生意?再说了,只有点了咖啡的才能进来。”
虎平涛冷冷地说:“我是警察,正在执行公务。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打电话投诉。”
说完,他转身面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问:“你的姓名。”
本来不想惹事儿的,可是被对方这么一说,虎平涛干脆选择在现场处理。
“我叫汤雅琳。”女子回答。
她三十多岁,长相中等偏上。穿一条淡蓝色连衣裙,身材很不错。
虎平涛低头做着笔录:“说说你们之间的纠纷吧!”
秦懋山抢在前面:“我先说。我……我平时喜欢看短视频,看网络直播。有一次刷到她,她当时的名字不叫这个,也不姓汤。”
女人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在平台上直播跟现在能一样吗?我那时候用的是艺名!艺名你懂不懂?”
虎平涛抬手轻轻摆了一下,劝道:“你先别打岔,听他把话说完,一个一个来。”
随即转向秦懋山:“你继续。”
秦懋山道:“名字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反正就是她。嗯……我看她挺漂亮的,我指的是在视频里的模样,所以就给她打赏,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有一万块钱。”
“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也得有个名目。平台主播就那样,必须花钱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才会主动跟你搭话。因为打赏次数多,数目也大,她就跟我聊起来。”
“光聊天不见面肯定没意思,我就约她出来玩,说好了喝咖啡吃饭看电影。她还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虎平涛飞快做着记录,头也不抬地问:“后来呢?”
秦懋山脸上显出一丝怒意:“她今天出来了。可刚见面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她……她根本不是视频上的样子。”
这句话含义很丰富,虎平涛也是足足过了两秒钟才回味过来:“你的意思是,她本人与视频上的区别很大?”
“是啊!”秦懋山拿出手机,迅速点开页面,找出之前的截屏,递到虎平涛面前,一再强调:“你看看,这是她直播时的样子。你再看看她本人……这儿,眼睛处理过,鼻子也是,还有脸型,还有脖子和肩膀。”
对比下来,眼前的汤雅琳与手机截屏画面区别真的很大。
截屏画面上的女人年轻较小,颜值高达九十分。
现实中的女人至少比截屏画面老了十岁,皮肤松弛,有明显的眼袋,颈部堆积着大量脂肪,也就是俗称的“双下巴”。丝毫谈不上骨感,而且浓妆艳抹,脸上擦抹着厚厚的粉底。
秦懋山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汤雅琳。
“做直播肯定要开美颜啊!”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懂规矩?现在有哪个直播不化妆?再说开美颜也没有错啊!你自己去网上搜搜,所有做直播的都这样,我有什么错?”
秦懋山也火了:“你这搞得也太过分了。你自己说说,你直播的时候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你在网上告诉我,你今年二十五岁……你让大家评评理,你这样子明明都三十多了,这不明摆着骗人嘛!”
围观者很多,顿时发出阵阵哄笑。
汤雅琳双颊涨红,感觉浑身的血都涌了上来。她盯着秦懋山怒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把我约出来又翻脸不认人,还报警……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懋山毕竟是过来人,他的要求很直接:“我不跟你吵,为这事儿吵来吵去也没意思。这样吧,我给你打赏了多少钱,你还给我就行。然后咱们两清。”
“这不可能!”汤雅琳想也不想就张口叫道:“那是我的劳动所得。”
“你劳动什么啊!”秦懋山讥讽道:“坐在镜头面前卖弄风骚,欺哄诈骗,这就是你所谓的劳动?”
虎平涛低头做着笔录,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