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漱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之下，神魂和身体都开始崩溃了。
    他无法承受天意的注视！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的生命就像是狂风中的烛火一样脆弱，随时都有可能被熄灭。
    不过，让张漱溟感到幸运的是，这种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不见了。
    然后，他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
    “来郡守府见我吧。”
    声音很轻也很温和，却压过了高空上呼呼的狂风声。
    张漱溟听得十分清楚，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如蒙大赦。
    同时也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出于礼貌，没有真的飞到鲁郡城上边去，仅仅只是在城外的空中往下看了一下。
    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张漱溟来到了鲁郡太守官署。
    见到了坐在桌案前的崔恒。
    虽然周弘易已经在信里提过崔恒的样子非常年轻，但他在见到崔恒真人时依旧感到十分惊讶。
    这样年轻就有用了这般大神通，还是说仙神都有返老还童之法？
    “张真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崔恒站起身来，微笑道。
    “不敢不敢。”张漱溟连忙躬身行礼，赔罪道，“方才是小道孟浪了，居然在飞在空中遥望上仙飞府邸，还请上仙恕罪。”
    他的态度十分谦卑，已经自称小道了。
    “哈哈，张真人莫要多想，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崔恒微笑道，“只是难得见到一个会飞的神境，多看了两眼罢了，请坐吧。”
    “多谢上仙。”张漱溟这下真的放下心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坐在了旁边的一张座椅上。
    “丰州牧一事，还要劳烦真人。”崔恒依旧是面带笑意。
    “只要能帮到上仙，就是小道的荣幸。”张漱溟连忙起身道。
    他是真被刚才的目光给吓怕了，崔恒说话稍微客气点，他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崔恒见状轻轻扶额，但也没再继续强调，而是忽然转了话锋，“我听说，张真人曾目睹过百年前苍城山一战，可否与我说说？”
    第九十九章 百年前的那一战
    苍城山仙霞派一战？
    张漱溟闻言顿时面露惊奇之色，脑海里立刻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并很快就把崔恒与百年前横空出世的那位恒霞真人关联到了一起。
    突然，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里浮现出一丝惊骇。
    不过，这股情绪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随即，张漱溟深吸了一口气道：“上仙说的没错，小道确实曾亲眼目睹了苍城山仙霞派一战，那是一百年前的时候。
    “当时我教的一位地仙祖师决定前往仙霞派阻止战斗的爆发，小道便是随行的两名道童之一，可还没等祖师赶到苍城山，大战就爆发了。”
    “地仙祖师？”崔恒发现了一个重点，有些惊讶地道，“你们道一宫还有地仙在这世上？”
    “是从上界降世而来。”张漱溟解释道，“每过百年，不仅三十六州会有上界仙佛降世，道一宫和宝林禅寺也都会有自家祖师降临。”
    “原来如此。”崔恒轻轻颌首，看来这个世界的顶尖势力多半都在上界有关系，“把那一战的前因后果，以及参加围攻仙霞派的人都讲一讲吧。”
    “是，上仙。”张漱溟恭敬点头道，“那一战爆发的原因其实只有一点，就是因为仙霞派的修炼方法与我们这里的武道有明显的不同。
    “在被上界的一位罗汉发现之后，立刻就召集了大部分降世的人仙和罗汉，商讨此事，最终将仙霞派定为外道邪派，要进行剿灭。
    “于是，以宝林禅寺的三位罗汉为首，再加上各大世家门派共计十三名人仙罗汉，还有从各地征集而来的四十一名神境，围攻仙霞派……”
    “此事我略有耳闻。”崔恒点了点头，这个信息他在王怀义那里也打听到了，只是没有这样详细具体。
    “嗯，正如上仙所知，最终这些人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出来。”张漱溟继续道，“这一战仙霞派虽然获胜，但也将上界仙佛彻底激怒。
    “在那一战之后不久，就有三位菩萨，两位地仙，率领二十位罗汉人仙降临下来，还带了三具菩萨玉骨，两具地仙遗蜕，开始疯狂围攻仙霞派。
    “我教祖师想要去劝阻的也正是这一战，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仙霞派必输无疑，可却没有想到那位恒霞真人剑道通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里明显露出了骇然之色，似是陷入了对百年前那一幕的回忆当中，“我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幕，永远都忘不了。
    “那霞光一般的剑芒横空而起，好似笼罩了整个天穹，漫天仙佛竟在瞬间被霞光吞没，无论是菩萨还是地仙，居然都毫无反抗的余地，转眼尽数陨落……”
    崔恒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目光里有杀意一闪而过，心中暗道：“菩萨，地仙，这应该是相当于炼气九层的境界。
    “当时七七能将他们一剑斩落，是已经迈入了筑基期，还是说她是凭借炼气九层的修为与他们交战？”
    此时，他已经明白了百年前姜七七的处境，可谓是举世皆敌，竟被数十个所谓的仙佛同时围攻。
    不过，既然最终获胜了，仙霞派又为什么会封山？
    “接下来又有更强的仙佛降临了？”崔恒皱眉问道。
    “是的。”张漱溟点了点头道，“在菩萨地仙都阵亡在仙霞派之后，忽然有一只宽逾数百丈的手掌从九天之上拍落，要将整座仙霞派拍碎。
    “最终这这一只巨手被恒霞真人的剑光绞碎，从那之后不再有仙佛降临围攻仙霞派，可世上就再没人听说过恒霞真人的消息，仙霞派也随之封山不出。
    “当时我听到了身边的那位祖师发出惊叹声，说居然惊动了天人出手，想来那拍落那巨手的应当是一位天人。”
    “天人？”崔恒的眼睛微微眯起，“不是天仙么？”
    “……”张漱溟眼里闪过一丝惊骇，略微沉默之后点头道，“不是天仙，天仙只是一个境界的统称，仙界第三境其实分为三个层次，分别被尊为天人、天仙、天君。”
    “对应筑基期的初期、中期、后期？”崔恒心里暗自思索，“这样的话，当时七七或许还没到筑基期，否则不可能在接了一个天人的一掌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上仙，小道有一个疑问，不知该不该问。”张漱溟忽然开口道。
    “哦？”崔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大致猜到了对方想要问什么，于是轻笑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上仙请讲。”张漱溟急忙道。
    “在百年前仙霞派的那一战里，道一宫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是否也参与进去了？”崔恒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沉声问道。
    “没，没有，绝对没有。”张漱溟吓得连连摇头，慌乱不已地解释道，“上仙，我教向来都是出世修行，传承万年以来，几乎不干涉人间事务。
    “就算是上界地仙祖师降临，也只是对我们讲法阐道，绝不会参与到纷争里，而且其他势力也不可能命令我们强制参加，上仙莫要误会啊！”
    “如此就好。”崔恒轻轻颌首道，“那你问吧。”
    “谢上仙！”张漱溟恭敬行礼，询问道，“敢问上仙。与仙霞派之间是何关系？”
    “你口中的恒霞真人，是我的弟子。”崔恒直截了当地道，并未再做隐瞒，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上界仙佛就要降临，终究是要算总账的。
    不过，在真正动手之前，还是要先把众生七情收集好。
    这也就意味着，前往长丰州府担任州牧已经刻不容缓了。
    若能调动这一州之地所有的资源去推行新的政令，让整个丰州的百姓都感到喜悦，都爱戴他，同时也让整个丰州的权贵们都极度厌恶他，应该可以收获到大量的七情之光。
    尤其是红、白、黑这三种颜色的光芒，甚至有可能直接暴涨到七尺的高度，达到一个阶段性的成果。
    而此时的张漱溟，则是已经陷入了浓浓的震撼当中。
    原本他是根据崔恒关心仙霞派，以及明明拥有极强的大神通，却不清楚天仙境界的具体划分这几点，猜测崔恒和百年前的那位恒霞真人或许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
    可没有想到崔恒居然会是恒霞真人的师父。
    这个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恒霞真人最后虽然不知所踪，却也展现出了堪比天人的实力。
    能够教导出一位堪比天人的弟子，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仙？
    如果只是高一个境界的话，想教导出一个那样强大的弟子恐怕并不容易。
    难道天君？
    天君，号称天之君主！
    举世无敌，横压一切！
    他曾听自家祖师讲过，就算是在上界，天君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级大能，几乎没有人真正见到过。
    可是现在，自己面前坐着的，居然有可能是一位天君？！
    这太不可思议了。
    张漱溟激动地有些不能自已。
    他不禁又想到了先前自己飞在天上，崔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感受到的无尽威压。
    那犹如天意降临般的恐怖感觉，让他永生难忘。
    或许这就是天之君主。
    只有天君才能拥有这样的威能吧！
    “上仙，您，您……”张漱溟激动之下想要发问，但刚一开口又觉得这样太过无礼，一时间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有些紧张了。
    如果是旁人见到这位道一宫掌教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会目瞪口呆。
    毕竟，平日里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现在却是一脸的茫然无措，简直就像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其实，这是在面对远强过自己的大人物时，会产生的正常反应，很难避免。
    “将百年前参与过围攻仙霞派的势力整理成一个名单，明天给我吧。”崔恒微笑道，算是打破了张漱溟的尴尬状态，“对了，也包括上界的，尽量详细。”
    “是！多谢上仙。”张漱溟松了一口气。
    ……
    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