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沐晨夫妻带着老两口还有小庞一路进了家属院又回到熟悉的小院儿。
    俩人大半夜出门的，临走时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幸亏昨天买了一些肉和菜家里东西都不缺，稍微收拾便能住人了。
    赵夏意生火暖炕，趁着这功夫又舀了凉水放在灶上烧着，老两口累了一宿，这会儿躺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
    赵夏意说，“你们先睡一觉，甭管什么都等你们醒了再说。”
    老两口也实在疲倦，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几乎他们才睡着，许沐阳和许沐芸兄妹俩便来了。
    赵夏意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往西边卧室指了指，“刚休息。”
    她说完，许沐晨就出来了，看了他们一眼道，“进屋吧。”
    许沐芸缩着脖子跟在许沐阳身后进去，然后忍不住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很寻常，跟她原来住的差别不大，东西也不是很多，倒是摆的整整齐齐，在靠窗的大炕上有个筐子，里头有毛线。
    这是许沐芸第一次进赵夏意的家。
    之前她来过两回，不是来道歉就是来挨骂，反正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站在这里了，反而有些怪怪的。
    而许沐晨也已经和许沐阳说起疗养院的事了。
    昨天赵夏意提议侯他便想方设法找了青市那边的战友，厚着脸皮让人打听的。现在又有刘丽荣那边帮忙，基本不成问题，只等那边给他们回话，说了详情，他们就能动身前往青市了。
    在此之前该说的他们三兄妹都得说明白，省的日后麻烦。
    不过麻烦也都是许沐芸，许沐阳就痛快多了，毕竟不用自己养，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所以不管许沐晨说什么他都应好。
    说完后许沐晨问许沐芸，“你有意见吗？”
    许沐芸摇头，“没有。”
    于是许沐晨便不说话了。
    三兄妹第一次合体谈话，在五分钟之内，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
    赵夏意觉得这怎么也是他们的战友了，没必要弄的那么僵，便将刚才埋在灶台里的地瓜扒拉出来问许沐芸，“吃吗？”
    地瓜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带着点点的焦香，许沐芸原本还想有骨气一点，但闻着这味道就说不出口了，“吃。”
    赵夏意便找了一个小的给她，许沐芸开始皱眉，“好小啊。”
    赵夏意嫌弃的看她一眼，“吃白食还嫌小，那你别吃啊。”
    许沐芸一噎，到底接了过去，随后赵夏意又拿了一个递给许沐阳，许沐芸就嘟囔道，“为什么我哥的比我大啊。”
    “你是第一个找的最小的，他的是从生下的几个里头挑的最小的。”赵夏意说这话将最大烤的最好的一个递给了许沐晨，自己拿了一个不算大的开始扒了起来。
    许沐芸眼睛都直了，她头一次见这样的人，居然看菜下碟！
    但她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有许沐阳事先的交代，许沐芸有意见也不敢说，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啃地瓜。
    还别说，这地瓜真的好吃，甜滋滋的也不噎人，就是太小了。
    几人吃了地瓜又尴尬的待了会儿，休息的老两口也醒了。
    对俩孙子孙女，老两口没什么意见，便亲切的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儿，然后许根生才提起许国盛这事儿。
    许根生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都是我们的错，没把人教好，才出了后面这么多事儿。”
    老爷子是真的沮丧，老太太心里也不好受。
    对这事儿许沐晨夫妻的态度也很明确，“养育之恩已经难得，人大了总该要走自己的路，在他年幼时你们尽心教导，成年后长成什么样就不是您能掌控的了的。”
    赵夏意顿了顿，“说白了，都是成年人了，总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总不能五十岁的人了犯了错还要七十多岁的父母来承担责任，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闻言许沐芸多看了她一眼，却没敢吭声。
    许沐阳却是不知道怎么安慰爷爷奶奶，在一定程度上他的性格跟大哥有些像，只不过大哥可能是后天形成，他却是天生如此。他看着爷爷奶奶，宽慰道，“爷爷奶奶并没有对不起他，更不会说对不起我们，这话该犯错的人来说才对。”
    然而犯错的人真的会承认自己犯了错吗？
    许根生苦笑，若真的承认，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明天一早屋见见他。”许根生问许沐晨，“今天下午尽快联络疗养院，尽快将人送过去。”
    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到了。都说父母没有嫌弃儿女的，可许根生真的嫌弃了。
    事情说完，又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说了一次费用问题，许沐阳便拉着许沐芸走了。
    待他们一走，许根生挺直的腰背也塌陷下去，“唉。”
    过了一会儿许沐晨出去打电话，却是出去许久没回来，赵夏意就有些担心了，“怎么那么长时间。”
    曹慧兰倒不操心，“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而许沐晨的确是被事情绊住了。
    电话还没来得及打，人就被魏旅长喊去了，不光魏旅长在，就是旅政委，师长他们几位领导甚至政治处的领导也都在。
    许沐晨神经一紧，知道接下来的谈话非常重要了。
    他喊了声报告，钱师长道，“进来进来。”
    许沐晨进去，挨个敬礼，然后站的笔直，等候领导的训话了。
    而赵夏意等人没等到，到底担心，便出门去找，结果电话亭那儿根本没见到许沐晨人，反而有人看到许沐晨跟一个警卫员走了。
    赵夏意就有些紧张了，前几天还说部队对他们这三位子女的处理还没出来，现在就将人叫走了，难道是因为这事儿？
    原本赵夏意还打算买些菜回去，现在也没心思买了，急忙跑回家去，跟爷爷奶奶说了这事儿。
    老两口到底经过的风浪多了，闻言叹了口气，“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真要追究起来，我这儿是不是也得受牵累？”
    但事实上谁敢牵扯上去。
    许根生只恨现在不能划清界限，如果可以他都想让三个孩子跟许国盛划清界限了。
    一想到孩子就想到林华，估计也没几个月就生了吧，可惜前头却毁在许国盛的手里。
    许根生悄悄的就跟曹慧兰说，“等哪天你去林家走一趟，问问他们家什么意思，如果她们不想养那孩子就说一声，到时候我们养。孩子总是无辜的。”
    曹慧兰看了眼正发呆的赵夏意叹了口气，真要让他们养了，许沐晨夫妻估计也不会有怨言，但心底总不能痛快吧？
    虽然这事儿就该这么办，但老太太私心里却盼着林家能留下那孩子。可她也知道，留着孩子对林华的未来有害无益，耽误找婆家。
    曹慧兰犯了难，赵夏意陷入紧张。
    小庞自觉地去买菜去了，在供销社遇见些买菜的大娘大嫂，就想旁敲侧击的打听些情况。
    然而小庞跟小林不一样，没那么多话，旁人问了不是不清楚就是不知道，逼急了就说部队有纪律不能随便说领导家的事儿。
    都是家属院里谁不知道谁啊，这就是糊弄人的。但小伙子更不好糊弄，想问点事儿门儿都没有。
    小庞到家的时候许沐晨也从办公室出来了，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儿，但若是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看到他眼底莹莹的水光。
    几位领导有大老粗也有文化人儿，说的话也不都是好听的，但就是让许沐晨感动了。
    因为他明白，不管是训斥的还是安慰的，几位领导是真心为了他着想，不然许国盛的惩罚不会就这么轻，而他们兄妹三人也不会还安然的呆在原来的岗位上。
    踏出那一步很难，但都迈出去九十九步了，许沐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收敛了心神，许沐晨呼了口气，这才朝前面去了。
    第199章
    许沐晨没忘记出来的原因，直接去电话亭给丈母娘打了电话问了那边的联络人，再打过去，时间用了不少，好歹将人联系上，也真诚的拜托了对方。
    对方很是感慨，“没想到夏意那孩子都结婚了，现在这边有房间，你们只管送过来就是了。”
    在这年月，其实很少有人住到疗养院去。大部分都是在自己家中休养，但也有一些特殊的。许国盛过去对方也没奇怪，谁家没个秘密了。
    挂了电话，许沐晨的心事下去一半儿，一看天都黑了，赶忙回去家中。
    而赵夏意和老两口也早就等着了。
    见他回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许根生说，“先吃饭。”
    他们家没有吃饭不说话的习惯，所以饭才到嘴边儿，许根生就问疗养院的事儿了。
    许沐晨说，“那边一位卓叔叔说随时可以将人带过去，一应物品自己备全，每月花费差不多十五块钱左右足够了。”
    “那也可以了。”许根生拧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一些，“一人一个月五块钱，就当养老钱不少了。”
    许根生将这事儿下了定论，便不再说了，转头又问起今天下午的事。
    他一问，许沐晨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三个的前程都不会影响，但也仅限于此，最近几年都不会往前发展了。”
    这个结果许根生也猜想过，倒不惊讶。许国盛这个父亲是不好，可还有个前司令员的爷爷呢。老爷子当年的功绩经得起组织的调查，谁敢说他有问题？
    所以三个年轻人的前程与许国盛切割开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刨除这个不说，许沐晨的母亲还在烈士陵园躺着呢。若因为一个畜生爹的行为让遭了罪但有前途的年轻人搭上一辈子，谁都不会忍心。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军区领导说了算的。听说军区的首长专门写了情况报告送到了首都批示的。
    要不然在元旦前就出来结果了，也不会拖到现在。如今只是原地踏步几年，这已经非常不错了，许沐晨才当上团长没多久，本来也不会再升，下沉几年也不错。至于许沐阳，做医生的多积累几年经验也好。至于走后门进文工团的许沐芸显然他们也没怎么担心，即便没有这些影响她也发展不到哪儿去。
    可以说着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虽然回答只一句话，但也足够老人放心了。
    如果真因为许国盛没了前程，那许根生才会痛不欲生。
    话说完了，一家人在屋里转悠两圈各自回屋休息。
    赵夏意靠着许沐晨说，“你说那个朱小燕……”
    “很快就会走了。”许沐晨说。
    赵夏意嗯了一声。
    其实她想说的是让许国盛和朱小燕在一起也没什么。她就不信许国盛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和朱小燕一起过日子。
    难道许国盛就不会埋怨朱小燕毁了他的人生毁了他的身体吗？
    而朱小燕真就能忘掉以前的事儿那么爱许国盛爱的死去活来和他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