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
    “不疼的顾老师。”
    沈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好了，没事了，怎么回家？”
    “妈妈让我在学校等她一下，她去买菜了，一会儿来接我，我去教室里等她啦。”张小宝蹦蹦跳跳的出了医务室的门。
    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多想法，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都能直白的表达，很是让人羡慕。
    一时间，室内静下来，顾乔乔有些无措。
    沈澈看她良久，她纠结的那个样子实在是太过有趣，一个没忍住，他笑了起来。
    顾乔乔迟疑的看着他。
    “对不起，你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沈澈起身去洗手，“是不是觉得不好开口？那，就由我先来起头，剩下的话你也好说。”
    顾乔乔抬起手，以阻止的形式摆在两人之间，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沈澈已经开口了。
    “我想追求你。”沈澈正式面对她而立。
    顾乔乔顿了顿，“对不起。”
    沈澈笑容扩大了几分：“没关系，我知难而退了。”
    “......谢谢。”她得到答复，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我昨天第一次后悔，没有留在东城，来了这里。也是第一次，相信了那个说法，爱情里是有先来后到的。”沈澈语气里有些遗憾，但很快，就把这话题自行结束了，仿佛那短暂的遗憾也是错觉。
    “你是沈家的人？”
    “你知道了？”沈澈倒是没想瞒着别人自己的身份，东城沈家的名气也没大到人人敬畏，反正在这里，他活的挺自在。没人管他是谁的孙子。
    “为什么来这里了？”顾乔乔和他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缓冲了两个人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毕竟关系还是要走下去的。
    “那你呢，来这干嘛？”
    她啊，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用处，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这么想来，沈澈的身份和处境与自己差不多，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大概也差不多的缘由。
    “家里人太多，搞得不像家。我这辈子，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他们两个人逐渐放松，氛围也拉回了之前。忽然毫无防备的，屋顶咚的一声巨响，沈澈下意识护住了顾乔乔，一刻不敢耽搁的拉着她跑出了屋子。
    等二人刚刚冲出去的瞬间，回身看去，旁边建的教学楼一角已经坍塌了下来，正轰隆隆倾塌着，墙皮砖块毫不留情的坠落下来，坐落于教学楼旁边的那间小医务室，已经被砸的粉碎。
    “没有余震啊，这是什么？”顾乔乔惊魂未定。
    沈澈拉着她又撤离到更远的地方，蹙眉摇头，“呵，虽然没有余震，但昨晚那场天灾加剧了今日的人祸。”
    “你的意思是，陈松在盖房子时......”
    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做足了表面功夫，烂了芯子，这是躲不掉的人祸。
    梁络一直等在学校外面，正处理公事时，听到了一声巨响，等他偏头看过来，面前的场景让他一瞬间彷徨。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急速从车里下来，一眼锁定顾乔乔的身影，看她无恙，那惊魂未定的心才放下来，他一刻不敢耽搁，跑到顾乔乔身边。
    “快点离开这里。”梁络拉住她，和沈澈互换了眼神，彼此点了点头。
    顾乔乔心道，幸好，今天孩子们都没有来上课，不然......
    兀地，她停住脚步，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声音带着颤抖，“不对，张小宝可能还在教室里......”
    第67章
    面前的教学楼已经有半边全部塌陷了, 甚至堵住了出行的正门，好在教室的方位不在这半边，可建筑是个整体, 一块砖出了问题, 其他地方的坍塌只是早晚的问题。
    “里面有孩子？几个？”梁络沉声问道。
    “一个，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顾乔乔尽量保持冷静，刚刚张小宝确实说要回教室里去等妈妈, 但他进去与否或者被妈妈接走与否, 都是没有看到的。
    “别急，先打救援电话。我们不能进去，太危险了, 但目前来看这半边还能支撑, 我去附近叫一下孩子, 看看还能不能听到声音。”沈澈第一时间给出了策略。
    “我和你一起去。”梁络和沈澈遥遥碰了下视线，后将顾乔乔拉到身前, “你负责打电话找救援。”
    她刚欲张口，被梁络截住后面的话：“太危险了, 你乖一些。”
    这种时候, 多说一句话都是对时间的耽搁，她不能因为去留问题和梁络多纠缠。
    “好, 孩子的名字叫张小宝。”
    “嗯。我知道了。”
    梁络和沈澈分了两条路线, 分别在教学楼的前后进行, 喊着孩子的名字, 还要随时注意落石和建筑二次坍塌的情况发生。
    顾乔乔拨过救援电话, 给校长也去了通知。校园外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 突然跑来一个女人, 被眼前这景象惊得呆住了。她拨开人群, 怔愣的往前踉跄几步。
    忽然“啊”的尖叫一声，“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小宝...”人也跟着反应过来，快速跑了过来。但因心理压力太大，跑了没几步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顾乔乔连忙过去，将人扶了起来，“您怎么样？”
    “我的孩子还在里面，我和他说好了的 ，让他在学校等我！我这是害了他啊！”张小宝的妈妈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乔乔叹了口气，站起来，慢慢往教学楼的方向靠近了些。
    他们班的位置正好在坍塌接连处不远的地方，但孩子是否会安安稳稳的坐在教室里不得而知。
    张小宝这孩子比较活泼爱动，如今教室里又没人看着，说不定会到处乱跑的。
    那......他能去哪里？
    梁络和沈澈围着教学楼叫了很久，都没有孩子的回应，回到顾乔乔处汇合。
    “找不到。”梁络说，“咱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等救援的来吧。”
    沈澈也是同样的意见。
    顾乔乔知道，现在孩子生死未卜，所以不能贸然行动。
    她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破烂不堪弱不禁风，连仅有的出路都被堵住了，忽然，在那门口的一个缝隙中，她看到了有个身影在蠕动。
    “在那里！孩子在那里。”顾乔乔不再耽搁，往孩子被困的地方跑了过去。
    教学楼的大门坍塌处，虽然都堵住了，但在最下面的地方，有个不大的缝隙，等他们跑进一看，孩子被压住了，现在呼吸困难，怪不得叫了这么久他的名字，都没有回答的声音。
    顾乔乔看着眼前的环境，压在他身上的是个木条，正好是在胸背的位置，所以孩子导致了孩子呼吸不畅。但木条的上面还有别的东西，哪一处都不能随便乱动，一个不慎，就会让此处发生更危险的变故。
    孩子妈妈也跟着跑了过来，怜爱的抚摸着孩子露在外面的头。
    “小宝，小宝？”
    孩子听到呼声，睁了睁眼睛，又无力的闭上了。
    “这样不行，等不到救援，孩子就要被压没气了。”顾乔乔的手，沿着孩子被压的地方摸了摸，只要多些空隙就行。
    梁络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伸手拉住：“太危险，我来。”
    “你的胳膊恐怕伸不进去。”
    顾乔乔将棉衣脱了，她的手纤细，顺着张小宝的身体往里延伸，等到卡缝处时，她低头在孩子耳边轻轻说道：“小宝，你试试，吸气。”
    小宝还有意识，听到老师的话，虽然没有力气，还是按照老师说的方式去做了。
    顾乔乔就在他吸气的刹那，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进去，然后用尽力气将压在他身上的那些重物分散了力道，往上抬着。
    因为她的举动，张小宝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些。
    孩子被憋的通红的脸颊也逐渐得到了缓解。
    沈澈懂救援知识，在旁边小心的陪护着，引导着孩子如何呼吸和缓解现在这难受的境况。
    梁络看着顾乔乔那渐渐红肿的手臂，心疼的揪了起来。
    这时，张小宝的妈妈看见了希望：“救援到了！救援到了！”
    救护车和消防车呼啸而至，救援的队伍也不敢耽误一刻的到了顾乔乔和孩子这边，医护人员先看了孩子的状况，肯定了现在可以进行救助。
    “多亏了有人替他分担了重量，不然现在后果不堪设想。”医生道：“快救。”
    救援人员很有经验，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状况，首先请周围的人让开些，然后连忙投入了救援工作。
    现在的状况还不算太糟糕，救援凭借丰富的经验和熟练的业务水平，很快将孩子救了出来，然后是一直做支撑的顾乔乔，他们找了替换的物品去解救顾乔乔的手，梁络和沈澈在不远处等着，眼看一切顺利。
    沈澈忽然抬头看了眼上面，那里有块石头摇摇欲坠，所有人都在奋力的去解救顾乔乔的，而这个方位，落下的话，正好就会砸到顾乔乔的头。
    他想喊，但时间已然来不及了，石头落了下来，人声鼎沸间无人注意那块石头的动向。
    慌乱中，他眉头蹙起，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梁络感受到沈澈的动向，他抬眼望去，石头下坠的速度太快，他来不及细想，也往顾乔乔的方向冲了过去。
    咚的一声！
    顾乔乔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撩起眼眸来看，正和挡在她上面的男人视线相碰。
    沈澈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顶了一些，给她留出了逃生的空间，看她眼神瞧过来，笑了笑，嘴唇一动，像是说了句什么。
    顾乔乔昏迷前，只隐隐约约听到了三个字：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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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水县发生重大建筑物坍塌事故，由知名企业家陈松资助建立的公益性学校，因偷工减料质量不过关问题，在当天4.6级地震后发生了坍塌。
    本次事故致两伤一死，相关部门正在全力进行调查。以上，是本次新闻播报的重点内容。
    电视里，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着消息。
    甜水县的重大事故，被新闻媒体广泛宣发，已经引起了很大的重视，而造成此次事故的罪魁祸首，本就锒铛入狱，自此更是减刑无望。
    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顾乔乔却宁愿，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沈澈在二十三岁，逃离了那个他不喜欢的家，来到了这样一个边远小县城，他大概想不到，会在这里长眠。
    救治其实很及时，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期间沈老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将孙子转移到了东城最先进的医院。
    他一直昏迷，有时候眼睛会动一下，但不知是否有自主意识。
    顾乔乔在他的重症外守着，梁络陪她一起，两个人像是在竭尽全力守着沈澈的时间，希望有些东西可以留住，不被岁月掩埋。
    但他坚持的大概太累了，终是在事故发生的第五天，选择了离开。医生没有抢救，他伤的太厉害了，那块儿石头掉下来的时候，砸碎了他的背脊，劈裂的骨骼穿插进内脏，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