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姐，我不喜欢开玩笑。”
    以上对话在卓邶沉脑海里交替浮现，他握紧手指，一步一步，朝那刚刚开启又关上的门走去。
    此时云卿已经睡着了。
    病房内的灯还开着，云卿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方，是她发送给闻宴白的微信消息。
    一水的绿色底图黑色字体，全是云卿发过去的，闻宴白没回复一句。
    “遭受重大创伤的患者，清醒后有可能会性格突变，以前喜欢的现在无感，以前讨厌的现在喜欢。但这都不是患者最真实的内心反应，不过是一个慢慢恢复的过程，等到将来一切都好起来，记忆和情绪会慢慢回归正常，那些反常的选择或者喜欢的东西，也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来之前，院长的话响在闻宴白耳边，在寂静的病房里，一下一下，敲击在闻宴白心里。
    他望着云卿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那手背白皙透着点粉色，纤细修长，很漂亮。
    不知想到了什么，闻宴白手指蜷缩又展开。
    须臾，他抬起手，手背贴在云卿手背上，一触即离。
    闻宴白蹙了蹙眉。
    即将拿起一旁的被子时，那只微凉的手似有所感，一下子攥住了闻宴白的手。
    今夜气温骤降，本就寒冷的冬季夜晚更加刺骨。
    云卿睡得迷迷糊糊的，正觉得冷，手背好像划过一抹暖意。
    她便抓起那暖流，不愿松手。
    而且这手干燥温热，摸起来挺舒服。
    她攥着那只手，放到自己微凉的脸颊上，枕着，继续睡。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奶白色的雪花在路灯泛黄的光里随风飘荡。
    室内，灯光幽黄，云卿攥住男人温暖的手，睡得正香。
    “云卿，尽快好起来。”
    闻宴白嗓音低沉，在寂静的病房里，入耳催眠。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推移，空气在寂静的夜晚却仿佛被停滞了。
    直到云卿松开闻宴白的手，翻了个身，窸窸窣窣的声响，才打破病房内的宁静。
    闻宴白抽回他的手，随手暗灭云卿的屏幕。
    转身离开之前，闻宴白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云卿打着石膏的腿，那上面是黑色马克笔签字的【卓邶沉】三个字。
    闻宴白眼里没什么起伏，撩起被子盖住云卿后背肩膀和露在外面的胳膊，按灭了室内的灯，转身离开。
    同一时刻，云卿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奶茶：【别闹，好好养病。】
    没有解锁的手机，很快又熄灭了。
    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另一边，闻宴白走出病房，轻轻关上房门，却没有立即离开。
    而是状似随意的瞥了一眼病房外不远处的楼梯口方向。很快，他收回目光，注视着前方越下越大的雪。
    闻宴白没离开病房外，站在楼梯口处带着口罩帽子的卓邶沉，也没有进病房。
    冷冽的寒风从宽大的窗玻璃吹进楼梯口，卓邶沉手机振动不断的响。
    电话来自经纪人，不用接电话，卓邶沉都知道经纪人要说什么。
    ·
    云卿这一觉睡的极其舒坦。
    除了中途好像有点冷，又神奇的温暖了起来。
    次日，温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云卿伸了伸懒腰，第一时间拿起手机。
    这才发现闻宴白昨晚上在她睡着之后给她发了消息：【别闹，好好养病。】
    别闹？
    这是还不信任她说的“喜欢”吗？
    奇怪了，她以前追求闻宴白的时候，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吗？
    看来【情话】这一关，对闻宴白没用嘛。
    也不知道闻宴白会不会接受那对袖扣。
    主要是闻宴白一直不来看她，难不成她要等到出院了，坐着轮椅去找闻宴白？
    有点尴尬。
    云卿泄气般的看着两条还打着石膏的腿，就连偶像签名都觉得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正常走路。”
    “什么？”乔问萱正帮云卿收拾护肤品什么的，听到云卿嘀咕，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乔老太太也是，听到外孙女情绪不高的在低声说话，她走过来，问云卿：“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对上老太太和乔问萱关心的目光，云卿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一想到回家，有点激动。”
    这话听到乔老爷子和乔老太太耳朵里，就有了别样的意思：云卿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对【家】有些抵触。
    乔老太太握住云卿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笑容慈祥和蔼：“你回到家也是这么几个人陪在你身边，不用怕。姥姥和姥爷会经常去看你的。还有问萱，还有你宴白哥哥，听说他等过了年也要来看你。”
    乔老太太说到这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乔问萱开了门，刚被提到的闻宴白从外头走了进来。
    看到闻宴白，乔问萱第一时间去看云卿。
    只见云卿在看见闻宴白的一刹那，震惊的揉了揉眼睛，那份“低落”荡然无存，立马精神了。
    尽管闻宴白一直没去看云卿。
    云卿的确没想到闻宴白会来接她出院。
    此刻正内心小鹿乱撞，嘴里的奶茶都甜了不少呢。
    只是在对上闺蜜茫然的目光，云卿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收敛一些。
    她低下头，强忍着喷薄而发的笑意，继续喝奶茶。
    “正说着你呢，你就过来了？不是今天的飞机回北城过年吗？”乔老爷子问闻宴白。
    “乔爷爷好、乔奶奶好。”闻宴白跟两位老人家打了招呼，淡声回道：“来得及。”
    意思是，云卿出院，他过来看一眼再回北城，来得及。
    云卿瞅瞅窗外飘起的小雪，有点感动。
    如果闻宴白能看她一眼，且是单纯为了她才来的医院，就更感动了。
    就上次，她起初以为闻宴白是被她的微信消息说动了，结果后来才得知，原来是乔老爷子给闻宴白打了电话。
    不用说了，他这么久才勉强回一句信息，却愿意在她出院这天出现，肯定也是冲着两位老人家的面子。
    毕竟乔老爷子和乔老太太在来苏城定居前，离闻家不算太远，两家老人可是经常走动的。
    与此同时，云章和和乔映双正待在院长办公室，院长仔细查看今天上午所有的检查单子，说：“云小姐出院后需要好好修养，定期复查。半个月后拆石膏，慢慢复健即可。”
    “只有一点……只要不过分，凡事尽量顺着云小姐。她现在的情绪不能太受刺激，也不能太过激动。”
    云章和夫妻俩一一应允。
    走出院长办公室的功夫，窗外的小雪已经变成了漫天飞雪。大片凛冽的雪花肆意在空中飞舞，数息间，整个苏城就被白雪覆盖。
    看起来银装素裹，煞是好看，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天气，飞机是飞不起来的。
    于是夫妻俩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见乔老爷子正劝闻宴白：“我跟你爸妈说一声，你今天就在你乔阿姨家住一晚，明天再坐飞机回北城。”
    云卿待乔老爷子说完，也主动朝闻宴白伸出手：“欢迎你来我家里住。”
    嗓音清冽，笑容软甜，态度十足十的有诚意。
    这在其他人眼里是喜闻乐见的事情。毕竟两家关系从爷爷奶奶辈儿就不错，一直持续到云洲炀和闻宴白。
    偏偏只有云卿，明明小时候还挺黏着闻宴白的，长大了却拒人于千里，还说“讨厌”他。
    除了乔问萱。
    即便闺蜜告诉她，自己因为“讨厌”闻宴白被家里人“教育了”。
    “这主意好。宴白，现在外头的雪这么大，不说飞机起飞不了，就算能飞，你妈妈得多担心啊。”乔映双走进病房，说：
    “你来苏城这么久，就去过阿姨家一次，还吃了饭就匆匆走了。卿卿的事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就当给阿姨个面子？”
    乔映双话音落下，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唯独云卿吸溜吸溜喝奶茶的声响，凸显了她的好心情。
    闻宴白淡淡扫了一眼云卿手里的奶茶，以及她依然抬起的手。
    那手嫩如白芷，纤细柔弱，手腕腕骨因为太瘦而略微凸出。
    或许，还很凉。
    除非云卿喝的是热奶茶。
    这一莫名其妙的想法在闻宴白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收回落在云卿手上的目光，抬起手，跟云卿握手，说了声“谢谢”，又很快收回。
    快到云卿想握久一点都不可能。
    只来得及在他干燥温热的掌心轻划一下。
    云卿的手很软，指腹同样软。
    那一下，没能让云卿感觉到什么，倒是让闻宴白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
    热奶茶，似乎温暖了云卿的手指，不那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