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话(师兄你不肯理我,是不是因为还在怪我
热热闹闹,嘈嘈杂杂的环境,君霓与秦蔚澜耳语道。不远处的唐晴仙,他与同龄弟子打闹成一片,不知道被什么逗乐,此刻笑趴在桌上。
“你先前是说,这晴仙在比武之中,行的都是天罗卫的招数?”
“不错。”他轻点头。
考核结束之后,按照往昔惯例,是有聚集餐会的。意欲犒劳辛苦教授的师父,和奖励努力学武的所有弟子们。设两排长桌,长老教师一排,弟子一排。也是只有今日,是允许弟子们饮酒的。
所以这一群少年少女自然开心得不行。相交君霓所在的这桌,诸位前辈长老正襟危坐,手持雅礼,那弟子桌真是有趣又活泼。
“哎呀,这届弟子可比之前的要差一些了。”饭桌上,唐虞同唐然就刚才弟子们的考核又讨论起来:“不管哪一科目,获甲级的人都不如往时多,更有甚者拿了好几个丁的。”
“嗨,不能这么说。你为何不这么想,他们虽没有哪科特别优秀,但基本较为平均,也算是不错。”唐然乐呵呵的答道。菜还未上,已经饮了好几杯,脸开始泛起熏红。他这么说,又看了一眼同桌的君霓,使得她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个唐然,当年一样也是君霓的老师。也就是只有他教授的这门弩机拼装,她考得最差,拿了个丁级。
不过好在同桌吃饭的人也多,众人并未放什么心思注意在她身上。稍些会儿,这菜便都陆续上来了,浓郁鲜香的滋味馋的大家口水直流。端坐屋正中的唐老夫人举杯,说完酒词之后,众人齐齐开始动筷。
“这桌上······可没有不辣的菜啊。”君霓望着桌上的菜式发愁。差点就忘了,秦蔚澜这人可是吃不得辣的。原本他作为一个外人,本来是轮不得到他上桌参与,不过好像空了个位置出来,且也有辅助君霓课上教授,这才准许他来。
“没关系,你吃。”秦蔚澜摇摇头,拿过只地瓜默默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地,他的注意力都还是放在另一桌上。
君霓心道,这人还真是,骨子里的警觉,怕是真的沙场上练出来的。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到唐承霄身上。
承宵嘴角勾着,是浅浅淡淡的笑意,勺了一勺红艳的臊子盖在碗中米饭上,细细地把饭汁都浑匀,才是开始吃起来。
“哎呀!敏儿你怎么才过来?”唐然嚷了声。众人看去,门口是姗姗来迟的唐敏,她一身好看的缎裙,还略施粉黛,显然是在今日考核之后又重新梳洗装扮了。
“啊······可是这桌也没有空余位置了······”桌上某位长老看着秦蔚澜,面露难色。原来这空着的位子本该是给唐敏的,但她在结束之后也不打招呼,因此都以为她是觉得疲乏,不来餐会了。
“没有关系,我去同师弟师妹们同桌便好。”她这笑容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君霓同她徒弟跋山涉水来唐门,理应是关照他们,谦让一些的。毕竟他们游历江湖,也不常能吃到这般美味的饭食······”
听到这话,同桌的长老们一个个的,面上都是尴尬得不行,之前还算是活络的气氛更冷几分。齐刷刷地看着君霓和秦蔚澜。
说的不是回唐门而是来唐门。被收养的唐敏,对着与唐门掌门有血亲关系的君霓说这样的话,明摆着就是瞧不起她。
秦蔚澜怎么听不懂这话中浓浓的讽鄙。他刷的一下从饭桌上站了起来,君霓还以为是要替她出头,拉住他的衣袖,谁知他说:“我去那桌同星流他们挤挤,你要一块儿来吗?”
那当然好呀。君霓早就想去他们那桌,只不过一直都不敢提。便是直接端着碗,跟着秦蔚澜走了,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唐敏。
星流他们知道君霓来了,起哄闹腾了一阵,又腾了个位置给他们。果然还是这些半大的少年少女心事单纯些,更好相处。
“那敏儿你就快坐下来吃吧······你要是再来晚点,这菜怕是真的要凉了。”唐然打圆场。
那唐敏的笑容多了两分僵硬,更是不服输的生气,不过还是老实地坐下了。因为若是真的再做得明显些,被唐高裘注意到的话,那保不齐都没有好果子吃。
“敏儿这件衣裳未曾看你穿过呀,可是新买的?”某位长老同她搭话。
“不是,是去年的裙,加了一点新料子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那可是手巧!你看他们今日武斗表现都不错,那不是多亏师父教得好吗······”
不管这桌再如何阿谀奉承,圆滑交际,反正君霓是一点也听不到了。她太想念这些唐门的饭菜,吃得忘乎所以。
“你就不能慢点吃?怪不得她都要挤兑你。”秦蔚澜虽然是这么说着,手上夹了块鸡放到她碗中。她的吃相此刻倒不是粗鲁,只是这桌上的人多半都是在谈笑聊天,几乎只有她一人从头到尾碗里没有空过。
“唔唔!这鸡不辣!香的很!你不试试?”吃到好吃的东西,果真是能够一扫阴郁沉闷,让人愉悦起来。她眼睛亮亮的瞧着他,像是个寻到松果的松鼠,带了几分讨人喜欢的孩子气。
“真的吗!那我也来试试!”旁边的晴仙是听到君霓这么说,也夹了一筷,吃了之后被辣得龇牙咧嘴,咕嘟嘟喝了整杯米酒。
“啧啧,你看看你,这点辣都不能吃,还是不是我唐门弟子?”君霓嫌弃得很,同桌其他师兄妹都哈哈笑起来。
转眼间餐会过半,天色更暗,沉到夜里。陆陆续续两桌都有人先行离场返回。
唐高裘吃完离席之后,大家更是放得开了,不少人两桌之前来回乱蹿坐。闲谈的闲谈,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师徒之前,也没有什么平日里的架子和规矩,融洽十分。
桌上的唐珺喝了好些,估计是有些上头,便离开了。她走了没多长时间,这晴仙也说累,后脚也跟着离开。
“你待会儿可能自己回去?”秦蔚澜望着晴仙离去的身影,凑到君霓身边问。她点点头,猜这疑心病重的家伙估计又是要跟着暗查一番,便让他去了。
她其实算是酒量不错,但是或许是太想念这些辛辣可口的饭菜,不知不觉也是喝了很多。等她反应过来时,肚子里那些酣酿美酒,都酵成沉沉的醉意,涌到了面上。
“君霓师姐!君霓师姐!你······你可是喝醉了?”她眼睛都带了三分迷蒙,带着夏夜雨水般通透清澈,惹得星流自己都有些羞赫。
“没醉呢!是吃撑了。”她傻笑道。
好像似鼓起勇气般,这个差她几岁的男孩带着小心翼翼,说出这样的提议:“君······君霓师姐!要不!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那也行吧······”她点点头。星流抬起她一手,准备是架着她,谁知她身子就直愣愣的歪倒在他身上。他身板瘦弱,下盘不稳,二人几乎都是快要跌地。
也就是正巧,被承宵拉了起来,他们才免于摔得狗啃屎的窘境。他叹了口气,对也是面色通红,一身酒气的星流说道:“你也喝了不少了,让我送君霓师姐罢。”
等星流回过神来,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二人只剩一个重迭的身影。他看着这承宵背上的君霓,心中开始恨自己为啥不再多练壮实点。打了个大酒嗝,也倒在了桌上。
远离了喧嚣的人群,他们二人就这么走在回去的路上。君霓恍惚间似乎是又醒了,觉得自己是趴在一只移动的乌龟身上。宽大而厚实的肩膀,稳稳当当,是可以相信相托的。
又是这样似曾相识的感受啊。师兄也曾经这么背过她。不过是当年她摔伤了腿,这么背着她去找门中大夫去了。
“师兄······”
承宵猛的停下了脚步,然后才是说:“君霓师姐,你喝多了。”
“唔······那你是谁?”
“我是承宵。唐承霄。”
她的声音闷闷的,埋在他的背中:“你才不是承宵呢······你明明就是师兄。”
承宵听到这话,笑出声来。像是被晚风柔碎了的轻,伴随着他走路的步子,都揉进了她心里。
“师兄······你不肯理我,是不是因为还在怪我?”
“师姐,你是真的喝醉了。”承宵收敛了笑容,再一次解释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要是当时能听你的话,说不定现在就跟你一块儿闯江湖了呢······哪里会被秦蔚澜那王八蛋欺负啊,天天还要看他脸色······我可一点也不想跟武宁军扯上关系······”
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说出来?”没有得到她的回复。身后是她渐渐均匀的呼吸,扑在他颈间,带着甜酣酒香,温暖又婉转。
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或是因为夜总是孤寂,又或者,是孤独的人,有不能说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