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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瘾 第54节

      文徵提着饭盒去医院, 却看到坐在病房里的宋兰春,名媛一样的女人,正举止优雅地翻阅书籍。
    她说:“文徵,姑母听说了你姨母的事,病情恶化,要四十万是吧?”
    文徵当时坐她对面,拿稳腿上饭盒,说:“嗯。”
    宋兰春说:“可以。钱我有的是,但是,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宋兰春抬眼。
    看到靠近门边的女孩挺直单薄的肩,坐于风口,秋凉之际,不卑不亢。
    她说:“我需要你放弃继续深造考研的机会。”
    文徵手里饭盒掉到地上,什么都全忘了。
    她只听见宋兰春柔和却又疏冷的声音。
    “你知道的,我也没办法。我养了你十年,十年,怎么样你也该还你姑母这份恩情。是这样的,你先听姑母说,姑母有个事业伙伴,她女儿也和你是一所学校,读一样的专业,她也想,考科技大这位导师底下的研究生。当然了,这次竞争太激烈,她不确定自己可以,不过报考人数虽然那么多,可知名佼佼者就那么几个。”
    “她排第四,你就总排第三。她说她往前一名,你又压她头上。”
    “你懂的。”
    “她和姑母说了,三千万。只要你退出竞争,空出一个前排名额来,她就可以确保自己压力没那么大。”
    “而姑母,不仅今年评选有优势,这钱呢,其实也还是蛮可观的。”
    “你想想,你姨母生病需要钱,你马上要工作了,也需要钱。”
    “其实这研究生,考与不考也无所谓,女孩子出去了总归要找一个工作,收入可观就行了。”
    宋兰春说着,察觉到文徵慢慢消失的神色。
    她面上最后那点伪善的笑也敛去了。
    手搭到膝盖上,弯唇。
    “文徵,十年恩情,你是时候回报了。”
    “姑母需要你,从现在开始放弃备考研究生。”
    秋天的风有些冷。
    冷得文徵有点耳鸣,听不清周遭声音,忘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也忘了外边经过的人。
    她只感受到自己慢慢变凉的心脏。
    以及。
    她内敛却笃定的声音。
    “不可能的。”
    宋兰春眉扬了扬。
    看到面前女孩捡起餐盒,掸了掸上面的灰。
    声音平静。
    “姑母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梦想。我不可能放弃考研究生。”
    “所以,劳烦我不能做到。至于那位女生要怎么办,让她自己想办法。”
    “姨母的病,钱我会自己努力想办法的。”
    “谢谢您。”
    宋兰春面上温柔的笑慢慢敛去,盯着文徵逐渐面无表情。
    办公室内大家打电话、敲键盘、忙着处理各种事情的声音时而交杂。
    文徵有些自嘲又无力地笑笑,把信丢回抽屉。
    当初她多有骨气。
    可现在两三年过去,人反而被生活磨得没了心性。
    从那年她姨母过世起,她就再没有当初的傲骨了。
    办公室电话铃声刺得人耳朵差点背鸣。
    文徵伸手去接,像往常一样递给对面祝晶。
    祝晶敲键盘的手停了停,说:“这是你的电话啊,你看,打给你的吧。”
    文徵看了眼,电话号码有点熟悉。
    她接了,右手麻木地像往常一样在记录本上写字:“你好,这里是民生板块记者文徵,请问您有什么新闻突击情报吗?”
    电话里滋滋电流闪过,沉默了很久。
    文徵察觉不对,皱眉:“你好?”
    她催问,那头才慢慢响起一道声音。
    熟悉的,清冽的。
    也是她一下就辨别出的。
    “徵徵,是我。”
    她捏笔的手微顿,抬眼。
    -
    没想过还会和张寄再见。时隔数天,在这场寒冷深秋。
    她和张寄的见面没有约很远的位置,就在她公司大楼下边,咖啡厅,35一杯的拿铁,一人一杯。
    他们面对而坐。
    天气有些冷。
    张寄刚从北京回,系了条围巾,到地方后很久没说话,靠着,捧着手里那杯咖啡,一直望窗外。
    他长得本就清秀。
    要不是太柔相,可能那年在校区里人人追捧的校草行列真要是他。
    人人都说当年文徵找了个好男友,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可没人知道,其实文徵看中的并不是他的样貌。
    “去北京这几天,我找了我以前的叔叔替我澄清了下。”
    “没有进那个组,我自知我没那个能力,还是继续学自己的,看能不能往下考,以后读个博。”
    “其实人想往下走,路还是有很多条的,是吗,文徵。”
    “很谢谢你,高中到大学,全科满分七百五,文徵总要占一二名,文徵是第一,张寄就是前十的万年末尾。同是专业佼佼者,有文徵在,张寄的名字就只能在后面。”
    “活这么大没人欣赏过我,文徵没有,老师也没有,哪怕我知道当初我能得华老的青睐也要感谢你去说了一嘴。”
    “可是搞学业的,牵扯上竞争的。我没办法。”
    室内轻音乐流淌。
    他说了一通。
    对面的人却没有情绪,也没说话。
    像最后一点情绪破裂,张寄眼睫轻动,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过来。
    “文徵,你去找向荷麻烦了?”
    文徵盯着杯子里深色液体,平静的脸仍旧没什么表情,就如外面的凉风。
    气氛好像有什么往下落。
    她知道张寄在说什么。
    铺垫了这么半天,怕就是为说最后这句。
    她没答,而是回问:“所以你老师欣赏你,是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却坐直了些,耸耸肩:“张寄,你也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其实,我不在意你老师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你对她又是什么惺惺相惜的。没事,其实我理解,人这一生或许可以喜欢一个人很久,但最终归宿也可以不是她,也许和一个人相识三天,却相见恨晚只恨以前没相遇过,我都懂,也理解。”
    “你知道我也不是在说这个,文徵。”
    可文徵摇头,还在继续:“你喜欢别人也无所谓,移情别恋了更没关系,已经分手了,有什么也不用再来找我。我没找过你老师,什么也没做,她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有什么事,那些事,和我……”
    “我说了我和她没有就是没有,你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张寄突然崩溃的声音打断了她。
    文徵抿唇,手搁桌上垂眼没讲了。
    周围人有的侧目看过来。
    张寄向来脾气好好,难得上头,也从不对文徵这么凶。
    那一刻。
    张寄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冲动,又平稳情绪慢慢坐回去。
    知道边上有人看着,他有些难堪,却又无奈恼悔。
    他只能压低声:“对不起,我情绪刚刚有点失控,很不好意思,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文徵说:“没事。”
    他盯着桌面,脑子里一团乱。
    可情绪上来,很多心里话也就忍不住了。
    “其实我一直也很想问问你,和我在一起的这一两年,你有真正在意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文徵?”
    “你知道我跟你认识很久,我追了你好久,我看起来像个老好人非常善心是吧,是,大家都这么看,可实际我是这样的吗?我对什么也不在意,我始乱终弃,我心里只有自己的前程?”
    “我没有真心爱过你吗。”
    他质问,文徵却不答。
    他颤抖又冲动的话语在这一刻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