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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深秋之下我和你(2)

      距离平安夜还有一个多月,凌晨时分的温度与白天相差许多,地面的落叶随风扬起,又落回地面,如此反覆,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迷宫。
    我跟阿黄在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行走,几乎所有的店家都已拉下铁门,一路上死气沉沉,除了路灯和圣诞灯饰还孤单地亮着,只有街尾的便利商店灯火通明。
    经过玩具店时,我忍不住驻足,朝漆黑的玻璃橱窗看一眼,藉着路灯的光线,我能隐约看见泰迪熊的轮廓,它的眼睛依旧明亮,却没有往日的风采。被困在玻璃窗的他,只能看着行人不断经过,却无人能带他领略外面的美好,这种被拘束的感觉很难受;其实他就像我一样,看着别人的爱情不断发芽,自己始终无法拥抱真正的幸福。
    我的手掌贴在玻璃窗上,目光与泰迪熊对视。
    「阿黄,我好想拥有那一隻泰迪熊。」孤身一人的世界里,我只能把阿黄当作倾诉对象。
    阿黄也随着我的动作,把脚掌贴在玻璃窗,只是牠不够高,只能仰视被放在高处的泰迪熊。牠喵了一声,然后拍了玻璃几下,吸引我的注意。
    「你想看吗?」我弯腰询问牠。
    「喵!」
    「等我一下喔。」我对着牠微笑,蹲下之后,双手绕过牠的腹部,施力将牠抱起,与围着红白围巾的泰迪熊对望。牠安分地被我抱着,眼睛眨也不眨,镇定的模样,一点都不像猫咪该有的反应。
    我忍不住在阿黄的头顶亲吻,虽然牠是一隻流浪猫,但毛发意外蓬松柔顺,没有任何奇怪的臭味。奇怪的是,牠被亲了一口之后,居然开始奋力挣扎,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张脸写满不可置信。
    抵不过牠的反抗,我只能松手,牠跳到三公尺外,尾巴竖得高高的,一脸戒备的看着我。
    「喵~」牠的声音比往常还要尖锐,贯穿整条商业街。
    看来牠讨厌别人亲牠,领悟到这点之后,我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再做相同的事。
    我在牠面前慢慢蹲下,轻声地向牠道歉:「阿黄对不起,我之后不会这样了。」语毕,还举起右手,做出对天发誓的动作,证明我的诚恳。
    在我的安抚之下,牠慢慢放松警戒,我趁机朝牠的方向挪动屁股,用蹲着的姿势朝牠靠近,牠叫了一声,却没有向后。
    见牠没有反抗,我忍不住摸牠一把,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它瞇着眼睛,享受我越发熟练的抚摸。
    接着,我们继续在路上晃悠。无聊的时候,我们在水沟盖上蹦蹦跳跳,不平整的水沟盖在我们的踩踏下,发出匡匡匡的噪音,在一片寂静的商业街里,更加明显;累的时候,我们在街角席地而坐,遥望远方的鐘楼,指针缓慢地移动,但天空的顏色一直没有改变,我们就像被困在夜色之中。
    方才的玩耍把体力消耗得太快,阿黄乖乖地趴在我旁边的地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露出嘴里锋利的犬齿,半开半闔的眼皮就要抵不住浓郁的睡意。
    深秋的气温低,连砖头铺设的地面也降了一个温度,我把趴在石板砖上的牠移到怀里,屈膝在身前形成一个空间,然后让牠的身体被宽大的风衣包裹。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我怀里,尾巴在空中甩了几下。
    没有睡意的我,一下一下的顺着牠的毛发,独自遥望黑夜里的寥寥星子,它们的光芒与路灯的光亮相比不值一提,就要淹没在城市里。
    「阿黄,你说郭天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对着进入梦乡的阿黄自说自话,却感觉牠的耳朵动了一下,许是睡梦中对自己名字的无意识反射。
    白天里无法说出口的话,只有在黑夜里说出,才能在太阳升起之后,与黑夜一起消失。我把猫咪当作倾诉的对象,道出自己的烦恼。牠们很可靠,除了是我在陌生世界的依靠,也不会将我的秘密公诸于世。
    「如果没有的话,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因为我迫不急待想跟你一起吃早餐。」我一字不差的唸出。这句话在我的耳边不断重复,我却丝毫不觉得腻味,只因为我在里面尝到一点甜蜜,即使可能是毒药,我仍惦记它的甜。
    第一次春心萌动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她记起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像写古文选择题一样,战战兢兢地分析其中的涵义,唯恐自己选错答案;第一次春心萌动的人,就像涉世未深的小羊,她反覆提醒自己不能被门外的大野狼欺骗,却诚实地打开心门向他走去。
    我埋在阿黄暖暖的腹部,感受呼吸的起伏,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要怎么才能阻止自己继续动心呢?趁着还未沉沦,我想逃离这片爱情海。
    在爱情里,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根本不适合,如果执意勉强,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我的理智不断提醒我,我跟他之间多遥不可及。但我的情绪做不了骗子,我只能承认自己一直被他吸引,就像蜜蜂对花朵的趋之若鶩,我甚至克制不住地想着,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阿黄,我到底该拿他怎么办?」
    初次喜欢是未成熟果实的青涩,急着想要品尝它,却害怕一口咬下后,不是想像中的可口,而是涩得发苦的滋味。在树下挣扎的我只能原地徘徊,不知该伸手去摘取,还是转身离去。
    鐘楼上的指针按部就班的移动,它转过一圈又一圈不曾停止,而我内心的纠结也一刻都没有停止。
    天色濛濛亮时,阿黄换了一个姿势,牠的眼睛半瞇,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被牠疗癒的样子掳获,我动手揉了牠的肉垫,昏昏欲睡的牠没有反抗,只是用另一隻手挡住眼睛,像人类一样遮住光线,才得以安眠。
    「如果他也像你一样,能一眼看透就好了。」我抱紧阿黄,不禁感叹,阿黄的尾巴甩了几下,像在回应我的说法。